按照慣例,琉璃需要爲每個新進的夫婿賜名諱和院落,爲圖方便,琉璃直接賜以梅蘭竹菊四君的名諱,並賜梅蘭竹菊四院落,反正她也清楚,這些夫君們根本不會在乎她給了什麼名諱。
東苑住的是梅君南宮冥夜,他自從來了之後,除了昨夜出席了宴會,之後再沒踏出院落半步。
據聞梅君不喜歡和別人打交道,除了必要送餐飲伙食以及生活必需的僕人,其餘人都被他趕了出來,偌大的東苑連一個伺候的宮女都沒有,看着冷冷清清,卻平添一份神秘的色彩。一個醫術出衆性格孤僻又長得俊美不凡的神仙人物。
琉璃自知不是他的菜,因此路過東苑時只是象徵性地吩咐僕人宮女用心照料,之後不再作停留。
南苑住着蘭君冷清,昨夜琉璃就在南苑度過,公主殿的僕人見蘭君一來就得到公主的寵幸,因此往南苑送上的生活必需品都比其他院落更精緻也更豐富些。冷清一早便外出做事,直到現在還沒有回來,看着風風火火忙前忙後的宮女僕人,琉璃撇了撇嘴,冷哼:“一羣笨蛋。”
他們根本不瞭解冷清,送去的再多再好,也根本入不了他那雙冰冷寒絕的眼眸。不過,自己又何嘗瞭解他?
“冷清公子又是什麼背景和身份?”擡頭看靜立身旁的楚寒,她問。
楚寒望着不遠處那座院落,沉聲道:“一個身份不明的劍客,江湖上人稱冷清公子。”
琉璃目光一暗。若只是一個普通江湖人士,楚寒怎麼會在成百上千的應徵者裡選上他,讓他有機會出現在她面前?這樣的答案,未免太敷衍了些。“難道就沒有別的信息?”
他略微沉吟,“冷清公子擅長攝魂術,一套無影劍法更是被傳得出神入化,據說江湖中無人能敵,不過他行蹤不定身份成謎,甚至,見過冷清公子真面目的人並不多,一切都只是傳說。”
“但你卻能在人海中認出他。”所謂的無人能敵,不知道是不是也包括他?
楚寒低頭,深深看了她一眼,無聲嘆息:“璃兒,或許你心裡對我有仍許多猜忌,我不期望你信任我,但,至少該相信我不會傷害你。”
每個人心中總會有不爲人知的秘密,對他期待太高才會不自覺地想去刨開他的一切,看清楚那顆被層層封鎖起來的心。得到的越多越是貪婪,想要的也便在無形中多了起來。
“對不起。”她低語。
他只是搖頭,想擁着她繼續往前走,卻被她不動聲色地躲開,看着空蕩蕩的臂彎,滿懷失落,他低喃:“真不願意再相信我了嗎?”
琉璃一怔,回頭看他,“其實……我沒有想太多,真的。”
只是想着他終究不是那個可以和自己相依相守的良人,對他的觸碰自然而然想要躲開。她的心太脆弱,對他做不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那便只能從現在開始剋制自己的慾望,不讓自己習慣性去依靠他。
楚寒不再說什麼,走在她身邊,與她一同往西苑走去。
西苑的主人是竹君宗政初陽,在選夫大會上他已經介紹過他的背景和來歷,想到他隱藏在溫潤俊顏下對她的厭惡,琉璃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頓時冒起,腳步匆匆離開。
北苑是菊君凌霄,月璃國的鎮國大將軍。
“他看起來不過二十五歲的樣子。”難道月璃國的士兵都出道得特別早?抑或是沿襲了父輩的基業?
楚寒點了點頭,“菊君凌霄今年二十四,是已故凌將軍的獨生子……璃兒,別少看了菊君,他比你想象中的要厲害許多。”
琉璃朝他翻了一記白眼,“我有沒有說過你很適合當別人肚子裡的蛔蟲?”
他只是搖頭。
“走吧。”想到選夫大會上凌霄的表現,她就是想要小看他也做不到。“聽說,你昨夜在南苑門外站了一宿。”
楚寒舉步的動作有一絲遲緩,“只是想確保公主的安全。”
“原來……這樣。”她怎麼會以爲他是因爲捨不得自己?實在可笑。“以後沒必要這樣,冷清不會傷害我。”
“你就這麼信任他?”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十指指尖微微發涼。
琉璃搖了搖頭,“不是相信他,只是相信你不會放一個能威脅到我安全的人在我身邊。”
他對七公主的用心,誰也不能質疑。琉璃低低嘆息,如果他能把這份心……多想也是無益。
“不管對任何人,多保留一份警惕總不是壞事。”
“對你也一樣嗎?”
她的笑十分甜美,說出的話也狀似隨意,卻硬生生刺痛了他的眼。他低語:“對我……也要一樣。”
“好。”她舉步離開,不再看他。
對他也一樣,一樣要防備,一樣要隨時保持着警惕。他是七公主的夫君,不是她凌夕的丈夫!
那夜琉璃依舊去了南苑,冷清回來時,看到一桌子未被動過的佳餚,以及趴在桌上淺睡的琉璃。他屏退伺候的宮女,輕聲走到她身旁:“公主。”
琉璃緩緩醒來,入眼是冷清一張俊美得教人輕易掉哈喇子的臉,她一驚,下意識擦了擦脣角:“回來了?”
“你等我用膳?”他退了半步,還是不習慣與她靠得太近。
她也不說話,把蓋在菜餚上的盤子掀開,堆放在一旁,衝他一笑:“先吃飯吧,我餓了。”
冷清聽話坐落,席間相對無言。飯後,等宮女收拾好了一切,爲兩人送上清茶退出後,琉璃把茶水端到冷清面前,抱歉一笑,道:“昨夜……不好意思,麻煩了你一夜。”
“只是聽公主抱怨了一宿,算不上麻煩。”冷清喝着茶,淡言回道。
雖然他今天對她的態度還是冷冷淡淡,但,不知爲何似乎少了幾分厭惡,琉璃乾笑了兩聲,道:“我都……說了什麼?”
抱怨了一宿,好猛!
“沒什麼,只是說你不是許世琉璃,你的真名叫凌夕,來自二十一世紀……”
“噗”的一聲,琉璃一口茶水往冷清身上噴了過去。冷清不躲不閃,只是衣袖輕揚,那口茶水被甩了出去,落在地上。
琉璃看着地上的水跡,滿心尷尬,但,想到他剛纔說的話,心情便不僅僅是尷尬可以形容,那簡直就是震撼和難以置信。擦了擦殘餘在脣角的水跡,她道:“我……我真的說了這些話?”
可迴心想了想,這話如果不是她說的,人家冷清怎麼能說得出“凌夕”和“二十一世紀”這樣的詞語?心底一寸寸冰冷,她問:“我還說了……什麼?”
“公主還說討厭楚寒,討厭你的爹地……爹地是何物?”冷清側頭看她。
“爹地就是……我從前養的小花貓。”這些話,好震撼!琉璃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看着冷清時的眼神也複雜得很,“你……我那些,我……都是酒後亂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抱歉,我記性不差。”冷清放下杯子,起身走到長椅邊,那裡有他的古琴。
記性不差,意思是,他不可能輕易忘記?
琉璃額線一黑,不知道這個男人心底在打什麼主意,可看他一臉清幽,又不像在斟酌些什麼。她慢慢靠近,還想說什麼,目光卻被他修長好看的手指吸引了去。她又下意識地擦了擦脣角,生怕一不小心流了一地口水:“好美!”
冷清也隨着她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手,這樣一雙毫無特色的手,她說……很美?
迎上他異樣的目光,她用力點了點頭:“真的很美,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美的手,十指纖揚卻不顯柔弱,分明那麼漂亮,又讓人覺得十分剛勁有力,一點也不娘娘腔。”
不自覺握住他的大掌,感覺到他的抗拒,她急道:“我就看看,不做其它的。”
淩氏擁有無數高大帥氣的男模特,漂亮的手她見過不少,可是,與他的比起來卻是差遠了。“真美,比鋼琴王子的手還要美,簡直就是上帝最精心的傑作。”
“上帝?”看着這張不施脂粉時嬌美動人的臉,很奇怪握住他手掌的她沒有被一掌拍飛出去,他的身體,似乎不抗拒這個女人。
“上帝,就是老天爺的意思。”翻開他的掌心,細細撫摸着掌中厚厚的繭,低喃:“如果你跟我回了二十一世紀,我一定會請你當我們淩氏的首席名模,保證你一炮走紅,紅遍整個香港,甚至大江南北。”
與他比起來,淩氏那批所謂的名模簡直成了醜小鴨。
冷清微微眯起雙眼,參不透她說的話,也沒心思去參透。收回自己的掌,他抱起古琴往門外走去。
那隻完美的大掌消失在視線裡之後,琉璃彷彿才驀地清醒過來,看着他清寒的背影,小臉一陣發燙。她剛纔竟然握着人家的手看了半天,長這麼大,這事還是頭一回發生。
只是,那雙手真的很好看,要是可以把他收到淩氏門下……微微嘆息,她,已經不可能回二十一世紀,不可能回淩氏了。現在的淩氏,恐怕已經落在那對母女的手裡,沒有了她,爹地一定什麼都聽那對母女的,淩氏的將來,不知道會不會隕落在那兩個女人的手中。
若是那樣,淩氏的前景堪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