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步淇雲和師父是什麼關係,這個問題,依然沒有人可以回答凌夕。
賓步淇雲放下簾子,回頭看了她一眼,“我得要走了。”
當然,她說要走也不會有人主動去留她,她也沒有這個奢望。
雖然真的很想與他們一起回皇宮,去見見那個她日夜思念的男人,可是目前來說,還不可以。
她彎身,撩開車簾,也不需要風把馬車停下來,便足下輕點一躍而起,轉眼離開了這一方天地。
凌夕坐到她剛纔所坐的一側,撩開簾子往外張望,剛看到那抹素色的身影沒入道路一旁的密林中,轉眼不見了蹤跡。
她放下簾子,回頭看着雲飛,狐疑道:“她究竟是什麼人?她和師父是什麼關係?”
“她是月璃國君收養的義女,與你師父一樣,只是在月璃國的身份和地位遠遠不及你師父。”
“那她和師父……”師父曾在月璃國潛伏多年的事她也曾聽他說過,只是說得不盡不詳。
“她一直在爲你師父做事,也曾爲你做過不少事。”不過這些他不打算與她詳談,也沒有詳談的必要。
就目前來說,他們並不希望她想起太多過去的事情。
“別問了,有什麼事回去問你師父吧。”冷清忽然打斷了他們的對話,身形一轉來到她身旁,伸手把她拉入懷中:“走了那麼久你該累了,閉上眼歇一會,回去了再說。”
賓步淇雲的事他了解的並不多,她若想知道,最該問的是她的師父東籬江山,問他們,他們能給她什麼答案?
凌夕不再說什麼,溫順地靠在他懷裡,閉上眼歇息。
反正把賓步淇雲給她的信交給師父便是了。
心情一旦放鬆,就連身子也輕鬆了起來,一鬆散,睏意和倦意便席捲而來。
隨着馬車在路上不斷淺淺的顛簸,她慢慢陷入了夢鄉。
……
入夜時分,一騎快馬離開軍營,往城內狂奔而去。
他臉龐線條剛毅,一身塵囂,飛揚的青絲和在風中顯得凌亂的衣袂更顯出他這一刻似箭的歸心。
離開軍營大約數裡之後,他忽然臉色一沉,一扯馬繮,駿馬一聲嘶鳴,高高揚起前蹄迅速停了下來。
就在一人一馬的前方不遠處,兩名黑衣男子靜立在那裡,擋去了他的去路。
“少爺,夫人請您到林外小屋一聚。”其中一名黑衣男子沉聲道。
江山垂眼看着他們,猶豫了半刻,才一躍下馬,輕輕拍了拍馬背,駿馬自覺往遠處奔去,趕去他所告知的地方。
兩名黑衣男子也沒理會走散的馬兒,只是盯着他,恭敬地垂首道:“請。”
……
小屋依然安安靜靜地矗立在叢林處,由數名一看便知武功不弱的侍衛嚴守着。
能見的只有數人,那些潛藏在暗處的,卻遠不止這數目。
江山揚眉淡淡掃視附近的密林一眼,便舉步隨那兩名黑衣男子跨入院門。
進門之後,拐過一道短短的走廊,他們進入另外一個房間裡。
剛進去便看到碧瑤坐在茶几旁,麼麼正在伺候着爲她倒上泡好的茶水。
他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兩人的注意,而他也像從前那般自覺走到她的跟前跪了下去,行禮道:“母妃。”
碧瑤淺嘗了一口香茗,爾後把杯子放下,垂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他,忽然臉色一沉,冷然道:“麼麼,家法伺候。”
麼麼淡淡看了地上的江山一眼,隨手拿起擱在一旁的木杖,走到他身後,舉起木杖便是一杖重重地敲打了下去。
如同過去每一次那般,江山緊咬着銀牙一聲不吭,默默承受了三十杖。
碧瑤一直坐在那裡親眼看着他受刑,臉上完全沒有任何表情,就連眼底也是平靜無波。
那粗重的木杖打在他身上就彷彿打在一具屍體上一般,引不起他臉上一絲波瀾,若不是他脣角漸漸溢出血絲,看到的人還以爲是麼麼手下留情,落下的棍杖沒有使上半點力度。
三十杖結束後,麼麼手執木杖走回到一旁,垂手而立。
江山依然跪在那裡,沒有擡頭看誰一眼,也沒有伸手擦去脣邊的血跡,倒是碧瑤忽然站了起來,走到他跟前蹲了下去,拿起袖子爲他擦掉脣角滲出的血絲。
“爲什麼不反抗?”她問,心情有一絲複雜,就連聲音也明顯柔和了下來。
江山擡眼看着她,淡言道:“您是兒臣的母妃,是兒臣的生娘,孃親要懲罰兒子,身爲兒子,兒臣無話可說。”
他雖然口口聲聲說她是他的生娘,他是她的兒子,可是話語裡卻含了無盡的淡漠。
落在他脣邊的長指微微一頓,她收回了手,一拂衣袖,站了起來往茶几走去:“以你現在的身份和能耐自然可以反抗本宮,本宮在你的眼裡根本什麼都不是。”
她重又坐了下去,靠在椅背上斜眼看他:“你若對本宮真這麼尊敬,今日就不會讓本宮如此難堪。”
“母妃該知道兒臣如此,不過是爲了保護兒臣想保護的人。”他又低垂頭顱不看她,只是淡言道。
碧瑤冷冷一哼,端起杯子嚐了一口清茶,才慢條斯理地道:“你當真認爲是本宮下的毒害了你的七公主嗎?本宮這麼做,對本宮有什麼好處?”
“母妃這麼做有什麼用意,或許只有母妃才知道。”他雖然臉上的表情依然淡若,可說出來的話卻讓碧瑤心頭一緊。
她把被子重重擱回到茶几上,垂眼盯着他,語含不悅:“你當真認爲是本宮下的毒?直到現在還不相信本宮嗎?”
他總算擡起頭看着她,淺笑:“是母妃教會兒臣在這個皇族裡沒有任何人值得自己去相信,所以母妃也沒必要要求兒臣去相信您,哪怕兒臣說相信,母妃也不會放心吧。”
“放肆!”她的掌落在椅子把手上,用力握着,指關節已微微泛白。
這就是她培養了多年的皇兒,長大之後已經徹底不受她控制了嗎?
她本該生氣的,可是看着他那雙清亮的眼眸,那出色的五官以及一身飄逸的氣質,心頭的氣又在不知不覺中散去了幾分。
到底是她的親生皇兒,哪怕兩人在一起的時日並不多,可,血濃於水,天底下有哪個做孃的不心疼自己的兒子?
他若願意與她聯手合作,乖乖待在她的身邊,他們倆何至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