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野一直看着許知喃消失在宿舍園區門口後才坐進車裡。
沒急着開車回家, 就這麼坐在車裡,從煙盒裡抽了支菸咬進嘴裡,沒有點燃, 只聞着那點兒菸草味。
風順着車窗縫隙吹進來。
學校裡幾棵刺槐花開正盛, 淡淡花香捲入車內。
林清野牙齒在菸嘴處反覆捻磨了幾下, 咬出菸絲, 他把那支菸丟到一邊, 手撐着額頭長長舒了口氣。
剛纔捂住許知喃眼睛的掌心沾上些氣味,不是她身上的味道,而是些極淡的脂粉氣——她今天化了妝。
林清野腦海中再次浮現出方纔他在舞臺上唱歌時, 找到臺下的許知喃的那一瞬間。
頭一回見她打扮成這樣,乍然看見這種風格的許知喃, 他也同樣很意外。
除了意外, 便是覺得可愛。
他沒忍住, 在舞臺上就笑出來。
又在車裡等了會兒,手機震動, 許知喃發來一條信息:我到宿舍了。
林清野回了個“好”,這才驅車離開。
***
許知喃一走近宿舍就被趙茜和姜月團團圍住,逼問約會怎麼樣。
“那不是約會。”許知喃糾正,又從包裡給她拿出那張沈琳琳的簽名照,“給。”
“還是簽名照啊!”趙茜吃驚道, 愛不釋手地捧着。
“嗯, 剛剛纔簽好的呢。”
“嗚嗚嗚我太愛你了阿喃!”趙茜激動地擁抱了她一下, “而且這張照片拍的也好好看啊。”
許知喃笑了笑:“不用謝我, 是林清野問她要的。”
趙茜衝她眨眨眼:“林清野面子還挺大哦。”
“啊?”她回憶一番, 說,“我感覺他們那些人關係都還挺好的, 也沒有什麼架子,沈琳琳雖然出道久,但脾氣也很好。”
“那可不,畢竟是我喜歡的人。”
趙茜說着,手肘拱了拱她,壓着聲問,“那你和林清野呢,怎麼樣啦?”
“什麼怎麼樣?”
“你說什麼怎麼樣,我看他現在追你追得好像還挺誠懇的,你怎麼想的啊?”
許知喃頓了頓,走到書桌邊把包卸下來:“我也不知道。”
“這可是跟大明星談戀愛的機會誒,要是換我肯定得牢牢把握住機會,以後想看誰的演唱會什麼節目的估計連票都不用搶,直接就能安排。”趙茜轉念一想,“不過你也不追星,這個福利對你來說好像是不太有吸引力。”
姜月扭頭問:“阿喃,你是不是覺得他現在粉絲特別多,所以不敢跟他交往啊。”
“也不是。”許知喃抓了抓頭髮,“我也說不清楚。”
她從前和林清野維持那樣的關係三年。
她仰視了林清野三年,其中胡思亂想、輾轉反側都嘗試過。
說實話,她到現在對於林清野的轉變也依舊是懵懂狀態,再得知林清野從前就認識她,默默關注她這麼久,沒有絲毫觸動是不可能的。
但從前那可是三年啊,一千多個日夜。
許知喃第一次這樣喜歡一個人,滿心滿眼都是他,連僞裝都不會。
他們的關係是由林清野主導的,以前是,其實現在也是。
他本身就氣場強大,也太知道怎麼讓別人喜歡他了。
所以有時候許知喃就會覺得害怕。
“不過像你這樣的仙女兒啊。”趙茜摸着下巴說,“就該被追的久一點,不然那些臭男人都不知道珍惜,想要男人乖乖聽話,欲擒故縱得玩得溜。”
這種歪理趙茜一說就能說出一通。
姜月在一旁笑道:“其實說的也沒錯。”
許知喃捏把她的臉:“你也被茜茜帶壞啦。”
“不是啦,因爲那個是林清野嘛,其實我本來對他印象不太好的,覺得他挺像那種壞男生的,總感覺不管是哪個女生和他談戀愛都會駕馭不住,擔心你會被他欺負,不過今天看起來他好像是很喜歡你。”
姜月倒坐在椅子上,雙臂交疊放在椅背上,下巴抵着,“但是是得多考察考察啦,不能因爲他是林清野就急匆匆答應了。”
她們寢室這三人,趙茜高中就談過戀愛,大學前兩年也談過幾個男朋友,而許知喃和林清野也可以說談了半個戀愛,只有姜月在戀愛這事上純粹一張白紙。
趙茜笑着打趣道:“喲,我看你這考研狗能直接去開戀愛課啦,道理說起來還一套一套的,很懂嘛。”
姜月被她說的反倒是不好意思了,擡着手就作勢要打她。
“我錯了我錯了。”趙茜舉手投降。
姜月哼一聲,掀了她一眼,不跟她一般見識,又對許知喃說:“雖然他是林清野,可你也是咱們平川之光啊。”
***
當天晚上熄燈後,姜月和趙茜還一直在分析許知喃的戀愛事宜,聽到後來許知喃都懵了,昏昏欲睡。
睡着前耳邊還是兩人的聊天辯論聲。
後面幾天許知喃沒功夫去想自己和林清野的關係了——刺青設計大賽的決賽PK題目出來了。
四個刺青風格小組,每個組的刺青都有其標誌性的圖案。
School組又分爲old school和new school,PK題目給出的是Old school中的骷髏素材,技術重點在於要求手法簡單利落,形成醒目硬朗的視覺效果。
東方傳統組給出的則是荷花與錦鯉素材。
寫實風格是貓頭鷹素材,而重點就在毛髮色調打霧以及鷹眼。
圖騰給出鳳凰的素材,但圖騰和寫實兩者完全不同,圖騰不要求栩栩如生,更是抽象的一種意向,具體需要自己設計。
但因爲School組的小組冠軍魏靖已經退賽了,所以最後的PK題目只剩下三個。
由決出的三個小組冠軍分別紋三個不同風格的紋身,既有自己擅長的風格,也有另外兩種風格。
總冠軍需要每個風格都能做得出色,最後由三個紋身得出綜合評分後才選出最後的總冠軍。
這次比賽叫做“刺青設計大賽”,又不僅僅只是刺青技術,還有設計的實力。
決賽PK題目便平均考驗了這兩項的水平。
雖然給出了素材,但就像是話題作文,只給了個寬泛的範圍,具體內裡如何安排都需要刺青師自己去設計。
好在大四課不多,許知喃決賽前的幾天幾乎除了工作、上課,就是畫設計圖。
不知道推翻了幾個版本,才終於將三張設計圖確定下來了。
本身給出的時間就不寬泛,此時就只剩下一天讓她練習。
許知喃這天都沒有回宿舍,在刺青店通宵練習。
寫實風格她最近這段日子光是客戶這兒都做了不少,已經很熟練,主要練習的還是東方傳統和圖騰。
圖騰這種張揚奔放又粗獷的風格,很少有人會來找許知喃做,她經驗自然也很少。
拿練習皮做完第一組,她就有些困了。
這時候手機震動——
[林清野:明天就決賽了?]
許知喃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回覆:嗯。
[林清野:那今天早點休息,我明天我送你過去。]
[許知喃:休息不了,還沒準備好。]
[林清野:怎麼了?]
[許知喃:還在練手,不太熟練,怕明天不緊張會紋錯針。]
[林清野:還在店裡嗎?]
[許知喃:嗯。]
[林清野:早點回去睡覺吧,明天還要比賽呢。]
[許知喃:沒時間了,打算就在店裡睡一晚,等比完賽再睡吧。]
[林清野:店裡一個人?]
[許知喃:嗯。]
等了會兒他也沒再回復,許知喃拿出第二塊練習皮,繼續紋荷花錦鯉的設計圖。
***
“給。”王啓從錄音棚出來,“這是剛錄的Demo小樣,我已經聽過了,沒問題,直接出成品都可以。”
林清野接過:“我回去聽一下,之前感覺背景樂器聲有點太平了,可能要再調一下。”
“不在這聽嗎?”王啓看了眼時間,也不是很晚啊。
“嗯,有點事。”
“什麼事啊。”
林清野不答,揚了揚手裡的Demo小樣:“我過幾天改完後再返給你。”
他說完便直接走了。
***
許知喃紋到一半,店裡忽然響起一陣悅耳的風鈴聲,林清野推門進來,手裡還拎着兩個袋子。
她愣住。
林清野將手裡的袋子放到旁邊木架子上,問:“一會兒沒客人了吧?”
她怔愣道:“沒了。”
林清野便直接把卷簾門拉下來,提着袋子走到她面前,把裡面的飯盒拿出來,淡淡解釋道:“省得一會兒被人看到我在你店裡。”
“你怎麼來了?”
“吃晚飯了?”
許知喃搖頭。
他從她手裡抽出紋身筆放到一旁,而後將飯盒推到她面前:“先吃完再練。”
那飯盒很精緻,古色古香的木盒,上面有木質花紋,分了四格,米飯上灑着些黑芝麻,葷素搭配。
許知喃這才覺得是有些餓了:“你怎麼知道我沒吃晚飯?”
林清野笑了聲:“我還不知道你麼。”
“嗯?”
“忙起來直接能把吃飯這事兒忘了,你又不是第一回這樣了。”
許知喃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來他說的是哪次。
***
那時候應該她還是大二。
大二課程排得特別滿,一週五天,有三天是從早到晚的滿課,也因此到期末周時就特別磨人。
許知喃那時候還沒有平衡好刺青店的工作和期末考試,於是臨近考試卻還有一大堆資料沒有背完。
有一門概論課,閉卷考,考得還全部都是需要死記硬背的內容。
考試前一天林清野來接她,兩人一塊兒去了他公寓。
林清野洗完澡出來,便見她捧着本厚重的教科書站在窗邊背。
畫面很柔和,傍晚夕陽正好,許知喃就站在窗邊,陽光將她的皮膚都照出透明感,額角的碎髮毛絨絨的。
他站在原地瞧了會兒:“在背什麼?”
“美學概論。”許知喃哭喪着張小臉,“明天就要考試了,纔剛開始背。”
“前幾天沒背?”
“考試科目太多了,都擠在一塊兒,之前都沒時間準備這門課。”
林清野走到她旁邊,往她腰上一摟,垂眸看她的課本,上面筆記都做得很認真,密密麻麻的,用熒光筆畫了一大片。
“這些標出來的都是要背的?”
“嗯,老師說這些是重要考點。”
他隨便翻了翻,嗤笑一聲:“這麼多重點,他這張試卷得有三百分。”
“……”
許知喃頭一回在學習上遭遇瓶頸,很焦急。
林清野:“這麼多,明天就要考試了,怎麼可能背得完。”
“對呀對呀。”她附和,很煩惱。
林清野從她手裡抽走書本,擱在窗臺上,而後攬着她腰拉近,湊到她耳邊壞笑道:“反正都背不完了,那乾脆就別背了。”
這怎麼可以呢?
許知喃心想。
可話還沒說出來,就被林清野俯身封緘嘴脣。
一般情況下到這她便順從了,但今天實在是“求學”心切,掙扎幾下:“不行不行,清野哥,再不揹我可能要掛科了。”
“你們這些好學生總喜歡把掛科掛嘴邊的嗎?”林清野好笑道,挑了挑她下巴,“就你那筆記做的,想掛科都難。”
許知喃抓住他作祟的手:“可我真的來不及背了。”
“放鬆一下一會兒背得更快。”他語調很壞,俯身在她耳朵上輕啄了下,“不然,我做我的,你揹你的?”
“……”
被他這話弄的,許知喃臉唰得紅了,根本不能去想什麼叫“我做我的”。
她紅着臉說不出話,而後身下一涼,林清野掀起了她的裙襬。
被放到牀上後,他還壞心在她耳邊多問了句:“要背嗎?我去給你把書拿過來。”
許知喃睫毛顫動得厲害,咬着脣不說話。
林清野痞裡痞氣地笑,將這一話題揭過去了。
再往後,許知喃便再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期末考試的事兒了。
等結束天色都已經快黑了,許知喃洗過澡,穿了件白色睡袍靠在牀頭,從腳尖到指尖都沒力氣了。
林清野開窗通風,撈起窗臺那本書遞給她:“還看嗎?”
許知喃有氣無力地接過,認命地點點頭:“看。”
“背好了我們吃晚飯。”
他說完,拿上煙盒和打火機,出去抽菸了。
剛纔弄狠了,許知喃怎麼也覺得不舒服,最後趴着才覺得舒服些,便靜下心來趴着背書。
這一背就是一個小時過去。
林清野原本不想打擾她,便待在外面客廳,想等她餓了出來了就點外賣吃晚飯,可左等右等不出來,於是再次進了臥室。
他直接走到她旁邊,坐在牀沿,擡手就隔着被子拍在她臀上。
許知喃渾身一僵,正要翻頁的手指也停了。
林清野手來回摸了把,許知喃受不了,整個人往上拱,想躲他的手。
“躲什麼?”
“你別,今天不來了,我要背書了。”
林清野挑眉,笑起來:“我說了還要再來一次嗎?”
他故意逗她。
逗許知喃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因爲她總會上鉤,這會兒臉就又紅了。
林清野看她臉皮實在是薄,不再逗弄:“該吃晚飯了,剩下的晚上再背吧。”
“我不吃晚飯了,背不完了。”
他皺眉:“阿喃。”
她難得固執:“就是不吃了,還有一半都還沒背呢,這樣下去肯定會掛科的。”
許知喃這樣的好學生,壓根不知道其實想要掛科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她這樣的平時分肯定特別高,考試只要不是一問三不知就根本不可能掛科。
“那先出來,到客廳來背。”
許知喃這才下牀,跟着他到客廳。
林清野點了外賣,半個小時後送到,許知喃依舊捧着書不肯放,說自己不餓,不想吃。
“吃完再背。”林清野堅持。
許知喃不想,可也不想接二連三的開口說拒絕他的話,於是索性當沒聽見,下巴磕在桌沿不動。
林清野等了她一會兒,發現她的伎倆後便直接伸手抽走了她的書,手臂高高舉起。
許知喃站起身去搶,卻又被他摟着腰帶到自己這,讓許知喃坐在自己大腿上,而後將課本丟到一旁她拿不到的地方。
手臂環過她的腰禁錮着,把筷子塞到她手裡:“先吃。”
“哎呀。”她軟趴趴地抱怨一聲,“我真的不想吃。”
她說着,還掙扎幾下,想從他懷裡出來,在他腿上來回蹭了幾下。
林清野眉心一跳,聲線跟着啞下去:“再動晚上也別背了。”
許知喃一頓,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變化,不敢再動了,都不敢用力,輕輕坐在他腿上,臉紅到脖子,低着頭一身不吭地乖乖吃飯。
吃完了,放下筷子,她扭頭看向林清野,乖巧交代:“我吃好了。”
林清野掃一眼,吃的不是很多,但也吃掉了一半,算是沒有敷衍,他好整以暇:“嗯。”
許知喃抿抿脣,老實巴交道:“我想要背書了。”
林清野一笑,這才終於鬆開她。
***
現在這種情況,再回憶起從前這些事,許知喃臉上又要發燙。
林清野瞧了她一眼,勾脣低低笑了聲,沒多說,將筷子遞給她:“吃完再練。”
大概是回憶起了從前那件事,許知喃聽着他這簡簡單單四個字都覺得有些羞恥,也不好拒絕,倒像是她有意想再重演一遍從前的流程了。
反正林清野總有辦法讓她吃飯。
許知喃吃了口飯,又擡頭看他一眼:“你吃飯了嗎?”
“嗯。”
她那幾張設計圖就放在旁邊,許知喃本身就是美術設計專業,這一類設計不在話下,每一張都很好看。
而其中的圖騰大概是最特殊的,林清野也是第一次見她畫圖騰。
鳳凰圖騰。
很簡潔,由黑到紅的漸變色,鳳凰涅槃。
“明天比賽要紋這三幅圖?”林清野問。
“嗯。”
“模特找好了嗎?”
“決賽模特是主辦方那邊統一的,好像是找的志願者。”
反正是由已經決出的小組冠軍來紋身,倒也不用擔心紋得不好怎麼辦。
林清野點點頭,沒再說。
許知喃很快吃好飯,將餐盒收拾好,這才問:“你今天沒事情嗎?”
“這麼晚了,能有什麼事。”林清野將袋子丟進垃圾桶,“陪你會兒。”
許知喃一頓:“我還要練習呢。”
“你弄吧,不用在意我。”他說着,便從另一個袋子裡抽出個本子,問,“有筆嗎?”
“在桌上。”
林清野起身,拿了支鉛筆,重新坐到她對面,攤開本子,裡面是他手寫的樂譜,不是很整齊,這一塊那一塊,大概自己他自己看得懂。
他重新掃了遍,剛纔已經在王啓那聽過一遍加完樂器背景的Demo,修改起來比較有思緒。
很快就拿着筆重新修改。
他玩音樂的時候其實很吸引人。
不管是在舞臺上,還是安靜寫詞寫曲的時候。
修長骨感的手指捏着支鉛筆,劃掉幾處,又寫上新的,音符也畫得很漂亮。
許知喃看了一會兒他寫譜子,嘴角輕輕提了下,重新拿起紋身機繼續剛纔沒有紋完的部分。
刺青店的捲簾門已經拉上,隔絕掉一部分外面的噪音。
天花板上白熾燈亮着光,兩人面對面坐着。
一個低頭專心致志地將每一處刺青都做得精緻漂亮。
另一個模樣沒那麼認真,手託着腮,指尖鬆鬆握着筆,看一會兒才動筆寫下幾畫。
最後還是林清野先結束,他心裡有大概的樂點,屈指在桌上輕敲,將剛改完的樂譜重新過了一遍,而後給王啓發過去。
發了一會兒信息,確定終版後他便收起手機,看向許知喃。
她明顯是覺得困了,一邊紋一邊打了個哈欠,弄得淚眼朦朧的看不清東西,揉了揉眼睛才繼續。
“真不回去了?”
“嗯。”許知喃看了眼時鐘,“太晚了,現在回去她們肯定已經睡覺了,會吵醒她們的,待會兒就在這趴着睡會兒就好了。”
“要不要去我那,工作室,近一點,幾步路。”
許知喃一頓,擡頭看他,沒說話。
林清野便笑了:“就單純睡個覺。”
“……”
許知喃:“沒事,在這睡就好。”
林清野也沒再多說。
“你還不回去嗎?”許知喃問。
“嗯,等你練完了我回去,反正我本來就睡得晚。”
於是許知喃繼續在人工皮上練習明天的內容,林清野沒再打擾她,看了會兒手機,將本子翻到空白一頁,繼續寫。
夜漸漸靜了,堰城的夜生活都到了後半程。
許知喃又打了幾個哈欠。
林清野放下筆,環顧一圈,拿上她桌上的燒水壺走進裡間,加水燒水。
他靠在牆邊,手機震動。
[林冠承:明天回家一趟吧。]
[林清野:有事。]
[林冠承:你知道明天是什麼日子。]
林清野看着櫃子上的那個燒水壺,噸噸噸地沸騰冒泡,他眸色有點冷,不帶任何感情。
片刻後,他回覆。
[林清野:什麼時間。]
[林冠承:早上吧。]
[林清野:早上沒空。]
[林冠承:那就中午。]
林清野頓了頓,最後回覆一個“好”。
與此同時,水壺裡的水也燒開了,開關自動跳斷。
他站在裡間的角落,靠着牆,忍不住想抽菸。
他側頭看向一側,才發現這裡間居然還帶了個小窗戶,林清野走到窗邊——許久沒打開過,鎖釦都已經鏽掉了。
用力拉開窗,林清野從兜裡拿出煙盒。
這包煙已經在他兜裡有段日子了,戒菸算是頗有成效,最近的確是少抽了,可惜今晚依舊破戒了。
火光乍亮,火舌捲上菸頭。
林清野手肘撐在窗臺上,背微躬,青白煙霧繚繞。
一支菸抽完,他又吹了會兒風才重新直起身,拿着燒水壺剛準備出去,又忽然想到之前跟許知喃說過的自己要戒菸,於是又漱了個口。
推門出去才發現許知喃已經睡着了,枕在工作臺上,手裡還握着紋身筆,好在已經關了電源。
林清野倒了杯水,放到一邊晾,而後走上前將許知喃周圍的紋身筆、練習皮和畫稿一類都放到書架上。
他彎下身,環過她膝彎將她抱起,放到工作牀上,蓋上被子。
水已經晾溫了,他喝了口,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已經入睡的許知喃。
被子擋住半張臉。
巴掌大的臉,骨架很小,臉上又不是乾癟的瘦,側躺着枕在手臂上,臉上肉被擠着一塊,看着睡得很沉。
睫毛卷翹,根根分明,濃密的。
林清野遠遠看了會兒,而後傾身靠近,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睫毛。
黑睫輕顫幾下,頻率很快。
林清野繼續“騷擾”,指尖撥刷子似的再次掃過她睫毛。
睡夢中的許知喃也察覺到了,大概覺得是飛蟲之類,皺了皺鼻子,伸手去揮,正好抓住他作祟的食指。
成功抓住了吵她睡覺的蟲子,許知喃輕輕“哼”一聲,臉在牀單上蹭幾下,就這麼抓着他不放了。
林清野任由她抓着。
方纔的陰霾掃去,那些煙癮也消得一乾二淨。
半晌,他低下去,額頭輕輕貼着她的手臂,埋首下去,勾脣笑起來:“阿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