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有多長?慕容秋雨不知道。
前世,她在最燦爛的年紀,被打入冷宮。在臨盆之際,被親夫長姐謀害。
可以說,那是短暫的,不堪回首的一輩子。
今生,她攀附黎戩,與之合作,將黎墨逼上造反的絕路。未來,她的一輩子似乎還很長,很長!
曾經不止一次想過,利用重生這個逆天的事實,順利除掉仇人後,就放下屠刀,笑傲江湖。
或一個人,或與小蘭和小竹一起。她暢想的未來裡,從不曾有過一個叫黎戩的人!
可是黎戩的未來,無時無刻不在憧憬着有她的存在。
他說,希望她給他生一個孩子。這樣他就有了綁縛她的藉口,不讓她離開他半步!
他說,他已經知道了她是重生女的事實。那麼,以他的頭腦,想必一定猜出了她與黎墨之間的恩怨糾葛。
難怪!難怪那日黎墨造反,他最終放走了黎墨,讓她親自手刃仇人。
他還說,他知道她想要的不過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一輩子。所以,他告訴她,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飲!
慕容秋雨腦子裡閃過很多與黎戩之間發生的種種往事,最初始黎戩的冷戾暴躁,後來的轉變,繼而放低姿態,在她面前像個幼稚的孩子。
他能爲了她,豪擲千金,只爲買一支玉簪!他能爲了她,跟一匹馬斗的不可開交!他能爲了她,放下尊嚴只爲博她一笑……
有些事情,果然是不能多想。因爲回頭一想,才發現,他們兩個人相處期間,黎戩爲她改變了多少,做了多少。
而她,除了一次次的逃避黎戩的熱情,一次次的潑他冷水,什麼都沒做過。
“黎戩!黎戩!”慕容秋雨緊緊抱住黎戩的雙手,哭的泣不成聲。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的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
黎戩張張脣,想要說什麼。到底是心氣不足,眼睛眨了又眨,人已經是虛弱的不成樣子。
他固執的抓着慕容秋雨的手,雙目灼灼的盯着她看,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季廣看出來,立刻伸手捏了慕容秋雨一把。
吼!在傷者面前,尤其是一個瀕臨死亡危險的傷者面前,就算是撒謊也好啊!
慕容秋雨被季廣捏的一痛,從回憶中幡然醒悟。
一擡頭間,就看到黎戩正雙目灼灼的盯着她看,等待她的回答。
慕容秋雨吸吸鼻子,立刻點頭應道:“我答應你!黎戩,如果你大難不死,從今以後我慕容秋雨就是你的人,跟你一輩子!”
黎戩脣角掀起笑意,眼神定定的望着慕容秋雨,伸手比劃了一個‘一’。
慕容秋雨咬着脣瓣,極力控制下,眼淚依舊滑落個不停。
她伸手,將黎戩的一根手指緊緊攥住,聲音低沉卻虔誠認真的說:“一輩子!說話算話,你一定要好好的。”
黎戩脣角的笑意加深,似乎聽到了世界上最美麗的誓言。
他緩緩閉上雙眼,可是脣角的笑意卻未減半分。
簡陋的帳篷,在季廣的要求下,被點滿了蠟燭。
軍營內,醫用藥材頗爲齊全。對於季廣這個現代醫生而言,沒有手術刀,沒有手術剪子,鑷子,鉗子,這些都可以忽視。
但是,沒有最佳的醫用傷口縫合線,沒有醫用縫合針,這是個棘手的問題!
“縫合針?什麼樣子的?”慕容秋雨急切詢問出聲。
季廣搖頭,“這個不難辦,找些繡花針火烤後彎成我要的形狀就能用。現在最棘手的是縫合線!
在我們那裡,有專門的醫用內裡縫合線。那東西會留在患者體內,日積月累將與皮肉相合,沒有任何危險。
可是你們這兒全是縫衣服的線,那東西縫一縫皮膚表層的傷口倒是無妨,過個十天半月拆了就行。
你丈夫這情況,最少要從內到外縫合三層之多。也就是說,有兩層是要在皮肉內層做縫合的,要是普通的線留在他體內,只怕日後會存在排斥現象的!”
慕容秋雨不懂什麼是排斥現象,但是卻也聽懂了,給黎戩縫合傷口不能用普通絲線。
“那你覺得什麼線能用?你說,我想想辦法!”慕容秋雨疾聲詢問。
軍營距離邊關平遼城不算很遠,如果季廣需要的東西能買到,慕容秋雨就親自跑一趟平遼縣城。
季廣略微思考,憑藉自己的醫學知識唸叨道:“這醫用縫合線,在材質上歷經了普通絲線,羊腸線,蠶絲線,化學合成線,到後來的純天然膠原蛋白縫合線……”
“羊腸線?是羊的腸子做的嗎?我去弄!”慕容秋雨轉身就要離開。
季廣被慕容秋雨風風火火的性格雷跪了,“女俠,你聽我把話說完啊!這羊腸線不是很理想,也會有排斥反應的。你要是能弄,最好是弄點兒蠶絲線來!”
“蠶絲線?這邊關淒涼之地,我去哪兒弄……”慕容秋雨說話間,突然瞪大雙眼。
“等等,你說蠶絲線?你確定嗎?”慕容秋雨滿臉欣喜若狂。
季廣一看這表情,就樂了,“我確定啊!怎麼着,看你這意思,你能弄到唄!”
慕容秋雨當着季廣的面,就開始解腰帶。
“哎哎哎,女俠,這可使不得!你丈夫生死未卜,你這不對啊。我給你說過,我可是有心上人的,我女朋友可漂亮了,你誘惑不了我……啊!”季廣正說着,突然尖叫出聲。
原來,是慕容秋雨將腰間的蠶絲雪錦丟到他頭上了。
“你想什麼呢?我是想把這條蠶絲雪錦給你拆了做縫合線用。你看看材質行不行,這個可是能伸縮的天蠶絲!”慕容秋雨指着蠶絲雪錦,滿臉緊張。
季廣聽聞自己誤會了慕容秋雨的意思,也不難爲情。
他抓着蠶絲雪錦仔仔細細打量,隨即眼睛蓄滿亮光,“艾瑪!好東西啊,這可是好東西啊!”
“這就是可以了?”慕容秋雨也欣喜若狂。
季廣連連點頭,“絕對可以啊!女俠,這東西送我吧!”
“去!你想的美,快別廢話,趕緊救人!”慕容秋雨訓斥了季廣幾句,不忘記催促他快點施救。
一切準備就緒!
依照季廣的要求,十幾只繡花針被彎成圓弧形狀,有的還被穿了兩個孔。每根針,慕容秋雨都給穿上了細細的天蠶絲,排成一排放在牀側的桌上,方便季廣隨時取了用。
在季廣給黎戩主刀手術的整個過程,慕容秋雨就在旁邊全程參觀。說是參觀,不如說是監視。
當然,也外加給季廣當副手!
季廣三兩下將黎戩衣服剝光,用烈酒在他傷口處抹了一遍算是消毒。隨即,直接將被火烤過的刀子刺進黎戩傷患處旁邊位置。
“啊!”目睹季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將黎戩胸口劃了一道口子這一幕時,慕容秋雨身子一晃,差點跪在地上。
“你……”這是救人還是殺人?怎麼不是拔箭,反倒開膛破腹了?
季廣投入到手術之中,整個人都變的很凝重莊嚴,“別緊張!”
他一邊扒開黎戩的皮膚表層,一邊沉聲解釋道:“人在吸氣和呼氣時,心臟大小是不同的。我無法確定你丈夫身體裡這支箭是在他吸氣時射進去的,還是呼氣時射進去的。
如果這支箭恰好是他呼氣時心臟成小狀態射進來的,那麼我貿貿然將箭拔出來,又恰巧是他吸氣心臟最大狀態時,那麼他將會面臨血噴如注的死亡下場。”
慕容秋雨聽的懵懵懂懂,但是目光看到季廣雙手如同翻騰豬肉一樣在翻騰着黎戩的血肉內層,心口還是顫抖的厲害。
“這種血腥畫面,平常人自是無法承受。我前世幹這個的,天天都看,習慣麻木了!”季廣說話間,一隻手已經攥住了刺的很深的箭羽。
他面色凝重的看向慕容秋雨,深吸了一口氣,“呼!我要拔箭了,雖然之前給他灌了麻沸散,但是我比較擔心你們這裡的藥不管用,你儘量按住他。
我拔了箭,就得立刻爲他縫合。這個過程,是容不得半點疏忽的,懂麼?”
慕容秋雨鄭重點頭,湊上前狠狠的按住黎戩。
季廣衝慕容秋雨點了一下頭,頓時手起箭羽拔出。
“噗!”伴隨箭羽離開黎戩的身體,一股熱血噴出來。
陷入昏迷中的黎戩,整個人顫抖了一下,慕容秋雨立刻緊張的按着。
對於慕容秋雨來說,拔出箭羽那一瞬間噴出的鮮血,足以令她心涼到谷底。
可是對於穿越人士季廣來說,那點兒血代表的是黎戩的安全。若箭羽刺穿心臟或大動脈,只怕會血流如注的!
如果說之前慕容秋雨一直在質疑季廣的醫術,那麼接下來,就是她見證奇蹟的時刻。
刺目的燭光下,季廣雙手如同鬼斧神工,將一枚枚圓弧狀的針靈巧的穿過黎戩內裡的肉層。那縫合手法頗爲怪異,慕容秋雨見都沒見過。
她暗暗感嘆這世間竟有如此巧手,將縫合做的這麼精妙,快捷,完美!
當季廣將最外面一層皮膚細密的縫合完畢時,他的臉上已經是大汗淋漓的狀態。
“大功告成!”季廣剪斷天蠶絲,利落打了個結,然後才揮着衣袖擦拭額頭的汗水。
這一刻,給予他的,是慕容秋雨單膝跪地鄭重的道謝聲。
“季廣,謝謝你!這個人情,我慕容秋雨和我的丈夫黎戩,承你一輩子!”
無論黎戩接下來面臨的是生是死,在季廣救治黎戩的過程中,她都看到了對方的認真和努力。
這聲謝謝,她發自肺腑,他受之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