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一片沉默。
終於,周凱華不再猶豫,把手裡的雪茄一把掐滅在了菸灰缸裡,狠狠地揉搓了幾下,把雪茄尾巴捏的稀爛:“程先生,犬子的病就全部仰仗您了,生死有命,我做的孽,自然由我來償還,無論生死,與您無關。有熊先生在這裡,您儘管放心大膽地去做。”
程宇站起身,抱拳說道:“華叔,周少爺的病,我自當盡全力,但是小輩還有一事相求,請您成全。”
“說。”
“我聽說,華叔正在收集香港的中醫配方,繼而倒賣給外國人。是否有此事?”
周凱華看了熊大寶一眼,後者點了點頭:“是我告訴他的。”
看到他這樣說,周凱華也答應道:“沒錯,是幫一個朋友的忙。”
“華叔,恕我直言,你兒子的病,我可以治,但是如果你再這樣把我們華夏的中醫瑰寶轉手倒賣給外國人,那我只能說聲抱歉了。”程宇不卑不亢地說道,一股凜然的氣勢從他的身上爆發出來:“我不能忍受自己給一個賣國賊的兒子治病,請您理解。”
周凱華立刻說道:“程先生,你放心,只要能夠治好我兒子的病,什麼條件我都能答應,不過是一筆生意,哪有我兒子的命重要!”
一旁的周太太也隨聲附和:“程先生,您讓我們做什麼我們都答應,只要您能夠救回我們的兒子,求您了!”
剛說完話的周太太立刻轉身捶打身旁的丈夫:“都是你!自己的做的孽,現在好了吧,你還我的兒子,還我的兒子!”
周凱華嘆了口氣,任由妻子捶打自己,對着程宇說道:“拜託您了,程先生。”
程宇很冷靜,淡淡地說道:“我不是一個趁火打劫的人,我只是不想再眼睜睜地看着我們本來就所剩不多的中醫瑰寶還被我們親手送給外國人,僅此而已,華叔,希望您能夠記住您說的話。”
周凱華點頭如搗蒜:“我一定記得。”
程宇點了點頭,轉身走進了病人所在的房間裡,關門之前對周凱華說道:“你進來,其他人不管裡面有什麼動靜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進來。”
周凱華急忙點頭,同時對妻子說道:“無論誰來,都給我把事情推了。”
不用他說,事關自己兒子的性命,就算是天王老子來,她也不會讓任何人進去打擾。
來到房間裡,映入眼簾的依然是那張帶着病態的蒼紅的小臉。
“程先生,這病,該怎麼個治法?”周凱華小心翼翼地問道。
程宇拿起周龍的手臂,給他把脈,脈象一如剛纔那般紊亂。
“華叔,我之所以把您叫進來,是做了最壞的打算的。我實話告訴您,如果這蠱蟲是無意間進入周少爺體內的,那自然是沒事,但如果是您的冤家對頭請來的高人故意針對您,那就危險了。”
周凱華緊張地湊上前來問道:“怎麼講?”
“蠱蟲之所以能夠下蠱,正是因爲養蠱人是靠自己的精血來飼養的,從而讓蠱蟲產生威力的同時也會產生靈性。如果是您的對頭要針對您,等會兒我在治療的時候肯定會驚動對手的巫師,到那個時候,就只能做最壞的打算了。”
“什麼方法?”
程宇盯着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換、血。”
周凱華愕然。
ωwш ¤ttкan ¤¢ ○ 程宇道:“換血是醫生張仲景《傷寒雜病論》中提到的,主要是治療陰虛蠱毒症狀,但我也只是聽說,僅僅看到過一次,而且還是失敗的一次,病人全身被放完了血,乾涸而死。華叔,等會兒可能需要您的血液沖洗少爺的血脈,所以,您一定要挺住,當然,這是最壞的打算,也是最悲觀的打算,您不用過分擔心。”
周凱華緊緊盯着自己的兒子,說道:“程先生,只要能夠保住我周家有後,讓我做什麼事情都可以。”
看到他這樣說,程宇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們開始吧。
程宇從腰間解下那條扎滿了銀針的針袋,鋪開在桌子上,長長短短各種型號的銀針在燈光下閃着光亮。
將周龍的被子掀開,上身的衣服撩起來,肺部的淤青腫脹肉眼可見,周凱華心疼地不忍看,別過來腦袋,程宇則皺起了眉毛,肺癆可不是這樣的症狀,看來是真的被人下了蠱蟲了。
什麼樣的人會對一個才八歲的孩子下這樣的狠手。
程宇的心升騰起一股怒火,同時也對周凱華有些生氣,如果不是他的原因,也不會讓自己的兒子遭這麼大罪。
“華叔,容我多嘴一句,您看看您辦的這叫什麼事兒,自己作孽,讓兒子來承擔,您還算是當爹的人嗎!”
周凱華轉過頭來看了牀上的兒子一眼,神情肅穆,一語不發。程宇也不說話,開始拔針刺穴。
肺部經脈極其敏感,古往今來的醫科書籍上關於穴位的篇幅雖然都不少,有建樹的也有很多,但是具體到肺部的穴位則是少之又少,甚至比之髒經還要少。
這一脈,雖然其正誤大多無性命之虞,但是與人體的關聯則是非常重大的,一個不慎,就有可能造成肺部經絡的損傷,而這種損傷往往都是伴隨終身,痛苦不堪。
腎經主精元,肺經主水元,水生氣,氣遊走全身,這是中醫的五行說法,按照今天中醫的說法,就是紅細胞帶着血紅蛋白爲全身細胞提供所需的氧氣,從而供給整個人體所需。
程宇也沒有十分的把握,只能催動體內的九龍真氣於指間,然後一寸一寸地在淤青之處探測,由於蠱蟲十分敏感,所以程宇也只能緩慢地移動,真氣的掌握和分配也是極其講究的,這比大開大合的招式更耗費心神。
很快,程宇的鼻頭就滲出了絲絲的汗珠兒。
指間的敏感讓程宇足以感受到體內的那股溼寒之氣,如極地中的冰窖一般,如果不是親自感受,他很難想象這個孩子是如何熬到現在的,這也更加讓他加深了對下蠱之人的怨恨。
指間所經之處,程宇就會在其後紮下一根銀針,標示出這裡的經脈是安全的,同時也斷了蠱蟲的後退之路,很快,左側的肺經探測完成,幾處大穴之上也被程宇紮下了銀針,接下來就是右側的經脈了。
“華叔,成敗在此一舉。”程宇把身上隨身攜帶的小藥瓶拿出來遞到周凱華的手上:“這裡面還有五顆藥丸,每隔一個時辰給他服下一粒,三粒之後,如果沒意外的話,他的病就好了,但是如果出現意外,你就做好放血的準備,那也就是我們最後的方法了。”
周凱華堅定地點了點頭,緊緊地把藥瓶攥在了手裡。
比較剛纔,現在程宇的動作更加小心,也更加謹慎,如果不是因爲自己有九龍真氣的話,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這算不上是作弊的小手段吧?程宇心裡暗暗想到。
第一顆藥丸送到了周龍的嘴裡之後,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這意味着至少還有四個小時才能結束,而且這還是最理想的狀況。
第二粒藥丸也已經服下了,程宇已經滿臉是汗水了。
“華叔,看到這個凸起的小黑點兒了沒有?”
周凱華看到剛纔淤青的位置上果然多了一個跟黑痣一般大小凸起來的小點兒,好像還在動彈:“這就是那蟲子?”
“已經被驚着了,估計那邊的人也開始有動作了。”
聽程宇這麼一說,周凱華瞬間被驚出了一身冷汗:“程先生,這麼說,犬子是保不住了?”
“現在纔是真正的較量時刻,現在就要看那邊下蠱的人到底有多大份量了。”
周凱華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表情悲憤。
小黑點兒再次開始移動起來,肺部位置上的那塊淤青,竟然隨着那小黑點兒的移動而變成了黑色,只不過,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這隻小蟲的移動範圍已經相當小了。
後面是程宇用銀針封住的退路,而前方則是程宇漸漸逼近的手指,前後包夾,真不是什麼好處境。
看到這境況,周凱華臉上不禁有了幾分喜色。
“別鬆懈,對方很有可能就快反撲了。快,給周少爺吃第三顆藥丸。”滿臉淌汗的程宇吃力地說道,他現在的右手已經開始顫抖了,不得不用左手扶持着。
“可是這藥不是得一個時辰之後嗎?”
“來不及了!”
周凱華也是一個殺伐果斷的人,看到程宇吃力,也不再猶豫,將藥丸塞到自己兒子的嘴裡,灌水服下,然後靜靜地站在了一旁,同時手裡還拿着一把刀子。看來他真的打算用換血的方式來救回自己的兒子了。
黑點兒開始極力掙扎,淤青的表層肉皮組織竟然開始變的腫脹起來,一個拳頭大的包漸漸鼓了起來,看樣子就要漲破了,但是又始終沒有動靜,而這個時候,已經可以看清裡面蟲子的樣子了。
這是一隻黃豆粒大小的不知名的軟體蟲子,首尾都有兩條觸鬚,看上去像是蜈蚣,但是體格又實在是太小。
“這是蠑螈鬼蟲,是比較高級的一種蠱蟲,一般的人弄不到這種蟲子,只有那些老資格的人手裡纔有。華叔,看來你得罪的人來頭不小啊!”
周凱華胸中怒氣沖天,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突然,那個黑點兒消失不見了,那個腫脹起來的透明膿包也開始慢慢地縮小了。
“這是怎麼回事?”周凱華轉頭看向了程宇。
程宇冷哼了一聲:“想跑?在我們華夏的國土上作了孽,怎麼着也得讓你出點兒血!”
只見程宇迅速拿起一根銀針,飛速地在周龍的大關、元奎、周天、海淵、天垂五個周身大穴之上刺了一下,這是九龍針法運用到極致的表現,周凱華根本就看不清他手裡的針到底是紮在了什麼地方。
很開,脖頸、胸膛、肚臍等一共五個地方紛紛冒出了紫黑色的膿血,一大滴一大滴的血液涌了出來,一股臭味立刻飄散了出來。
程宇一動不動地緊盯着那個再次漸漸鼓起來的膿包,只是這次裡面的蟲子已經開始消停下來了,最終,老老實實地躺在了裡面。
程宇用針挑破了膿包,一股粘稠的液水從裡面流出來。
“有毒,不要碰。”
周凱華在程宇的示意之下往後退了兩步,然後看到他用銀針從裡面挑出來一個小蟲子扔在了地上,然後一腳將其踩爛了。
“好了,周公子沒事了。”
話剛說完,程宇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周凱華慌忙將其扶住。
程宇把剩餘的兩顆九龍丹塞到了嘴裡,這才迷迷糊糊地對周凱華說道:“這種蠱蟲不是華夏的,他受了重傷,肯定要回國療傷,封鎖海岸,重點排查上了年紀的泰國人……”
“程先生?程先生!”
殊不知,此刻在旺角的一處偏僻角落的茅草屋裡,一個披着紅色袈裟的年輕人猛地吐了一口血在地上,氣喘吁吁道:“想不到華夏還有此等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