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可樂飛快地向水下潛去, 遠遠看到花蕊被什麼東西拖進船艙,急忙向她身邊遊了過去。
巨大的觸手纏繞在花蕊的身上,急着把她拖進船艙內部, 可偏偏洞口太小, 花蕊被橫着卡在了洞外。
花蕊的意識漸漸喪失, 朦朧中一個女人游到了自己的身邊。
又是那個噩夢嗎?
不等她開口詢問, 那個女子扳起她的臉, 把嘴脣湊了過來,度給她一口救命的空氣。
這脣如此柔軟、如此熟悉,花蕊求生意志的火花被溫柔地點燃, 雙眼漸漸清明,可身上的觸手卻不肯輕易放過獵物, 試了幾次就知道了問題所在, 把花蕊的身體變換了一個角度, 拖過洞口。
麥可樂力氣不夠,只得浮出水面換了口氣, 再一頭扎到水底去尋找花蕊。
已經甦醒的鸚鵡好奇地看着她從水中冒出來又潛進去,而海豚也很忌憚那個怪物,只敢在水面上游來游去。
被倒退着拖進黑暗的船艙中的花蕊難過的要死,憋氣憋的肺部都要炸裂了,右手下意識地在甲板上劃過, 意外地摸到一個刀把手一樣的東西, 拼着命拿起來向身上的觸手割去。
海水的阻力讓平時很容易做的動作都變成了緩慢的慢動作, 可最終, 那把刀還是割到了觸手上。
藍色的液體在水中暈染開來, 花蕊感覺的身上的觸手鬆了一鬆,於是雙手緊握着刀把垂死掙扎一般胡亂地揮動, 並未生鏽的大砍刀很容易就劃傷了觸手,讓花蕊有一線生機掙脫束縛向剛纔進來的那個洞口爬去。
剛好麥可樂趕到,在洞口外拉住花蕊的胳膊把她拽到洞外,照剛纔的樣子,又一次嘴脣貼着嘴脣度給花蕊救命的空氣。
疼痛和獵物的逃跑激怒了怪物,它尾隨着花蕊衝出了洞口。
麥可樂面對着洞口,所以先看到怪物的真容,一見之下大吃一驚——竟然是觸手怪!
巨大的腦袋直徑有一米有餘,上面兩粒黑色的眼睛邪惡地盯着麥可樂和花蕊,腦袋下面都是長長的腿,每條腿都有兩米有餘,腿上還有無數的吸盤,
花蕊回頭看了一眼,心中瞭然:這個就是自己看到兩次的怪物,頭一次它遊在海豚的下面,第二次是它單獨在海底遊動。
花蕊把刀橫在胸前護住麥可樂,可自己也覺得在這樣的怪物面前一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太渺小了。
麥可樂無暇他想,用手託在花蕊的腋下拼命地向上遊動。
觸手怪在她們後面緊追不捨,眼看長長的觸手就要攀上了花蕊的腳踝。
他們兩人一怪離海面越來越近,近到看見頭上有黑影來回遊動,一個低沉的聲音大聲喊道:“Fire!Fire!”(開火!開火!)
觸手怪很是忌憚這個聲音,噴出一股濃密的墨汁隱去身形,麥可樂藉機抱着花蕊浮上水面,結果看到鸚鵡像船長一樣驕傲地站在海豚的背鰭上。
麥可樂失笑,“大白你好棒啊!”
花蕊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覺得腳踝上一緊,一股巨大的力量把自己往下拖拽。
花蕊用力踢了兩腳,可還是無法擺脫,怒從心頭起,看看手裡還算鋒利的大砍刀,惡從膽邊生,深吸一口氣,掙開麥可樂的手,順着觸手拖拽的方向向水下潛去。
黑色煙霧中心觸手怪張開巨大的嘴巴等着吞食獵物。
花蕊把刀抱在胸前,直到手已經碰到怪物的牙齒才把刀向前送去,悄無聲息地刺入了怪物的嘴中,趁它吞嚥用力地攪動了一圈。
觸手怪劇烈地痙攣了一下,張開嘴想把刀吐出來,花蕊抓住機會板住它的牙齒把刀又往裡送了一送!
觸手怪合緊牙齒咬住花蕊的手臂,開始瘋狂地掙扎起來,幾次狠狠地撞到沉船的船舷上,把沉船都撞得傾斜倒下,船艙裡面的東西從剛纔觸手怪進出的洞口——舷窗裡面掉了出來。
劇烈的衝撞讓花蕊頭暈腦脹,很快就無法再繼續屏住呼吸,此時她開始後悔自己太過魯莽,如果再重來一次——她還是會這樣做!
花蕊忍着劇痛用力地在觸手怪的腹中攪動長刀,很快,四周的海水被黑色墨汁和藍色液體染得伸手不見五指。
麥可樂潛到水下,在渾濁的海水中摸索,握到一個手腕一樣的東西,以爲是花蕊,急忙帶到海面,出了水面才發現手裡握的是人的一截大腿骨,嚇的她趕緊把骨頭丟回海里。
腿骨向海底沉去,海豚擺擺尾巴追了上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觸手怪鬆開了牙齒,昏過去的花蕊慢慢在混沌的海水中浮浮沉沉,潛水的海豚找到了她,頂着她浮出水面。
焦急尋找的麥可樂慌忙把花蕊帶到岸上,可花蕊早已沒有了呼吸,連心跳都已停止。
麥可樂並不放棄,把花蕊放好後,一次次地認真做着胸外心臟按摩,做四次,人工呼吸一次,如此往復。
鸚鵡在麥可樂的頭上盤旋,“嘎嘎”地發出悲鳴,連海豚都不忍心觀看,轉身游去了深海。
鸚鵡飛累了,站在岸邊的岩石上默默地看麥可樂忙碌。
麥可樂按摩到手痠也不見起色,氣得用力地捶了一下花蕊的心臟,大喊道:“喂!起來啊!”
沒想到歪打正着,花蕊咳嗽了一下醒轉過來,歪頭吐出一口海水。
麥可樂忙把花蕊倒伏過去,按壓她的背幫她把身體裡的水控出來,直到花蕊徹底清醒過來,揮手示意她不用再推了,麥可樂才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鸚鵡嚇得撲愣愣地飛了起來,在空中喊道:“蕊蕊,你好壞壞……蕊蕊,你好壞壞……”
死而復生的花蕊無力的翻了個身,對着麥可樂傻笑。
“你還笑得出來!”哭腫眼睛的麥可樂泄恨似的狠狠扇了花蕊肚皮一巴掌,留下鮮紅的五個指印。
花蕊疼的冷哼一聲,卻笑着向麥可樂伸開雙臂。
麥可樂抽搭了一下,撲到了花蕊的懷裡。
花蕊用手細細撫摸着麥可樂因爲疏於護理而被曬傷的後背,低聲說:“謝謝……”
聲音暗啞難聽,可聽在麥可樂的耳中卻有如天籟一般。
“少臭美,我是爲了我自己!”麥可樂惡狠狠地說:“沒有你我怎麼辦?!”
花蕊也不辯解,只是嘻嘻地傻笑個不停。
濤聲不停,海浪洶涌間,一團巨大的生物浮上了水面,鸚鵡嚇的呱呱亂叫,飛到樹枝上再不肯下來。
花蕊發現異樣,指給麥可樂看,麥可樂站在岸邊的礁石後面偷偷看了半天才敢確認是觸手怪死了。
“剛纔在水下嚇的半死沒看清,現在看就是一個特大號的章魚嘛!要不要撈上來吃掉呢?”麥可樂沒心沒肺地說。
花蕊想想那些滑膩的觸手就噁心,涼涼地說:“也許它吃過人……”
麥可樂做了個嘔吐的動作,皺眉說:“誒,好惡心,還是不要吃了。”
鸚鵡又嘎嘎叫着報警,麥可樂連忙扶着花蕊躲到一塊巨石後面,鸚鵡也跟着躲起來,安安靜靜地蹲在麥可樂的肩膀上。
一個土著走到海岸上巡視,很快就發現了海里的大章魚,曲起手指吹了幾聲悠長的哨聲,幾個身強力壯的年輕土著趕來,幾個人合力把大章魚拖上岸。
一個土著獨自回去,剩下的幾個土著興奮地聚在一起說個不停。
麥可樂她們正好處在下風處,他們聊天的內容順着風飄到了麥可樂的耳朵裡,麥可樂聽了一會兒對花蕊笑道:“他們在說是因爲這次獻給海神的聖女正宗,所以海神才幫他們打死了怪獸。”
“海神?”花蕊沉吟了一下,轉頭看向鸚鵡,鸚鵡假裝無辜地把頭扭到一邊。
“我們要不要去告訴他們真相?”麥可樂有點躍躍欲試,很想當一把點燃愚昧部族文明之火的先知。
花蕊皺眉思索了一下,問道:“你說他們是海盜?”
“應該是……”麥可樂點頭。
“那他們那來的女人啊?”
麥可樂愣了一下,轉頭看向鸚鵡,鸚鵡低頭把腦袋藏到了翅膀裡。
“他們的船沉在海底,那麼他們留在這兒肯定是被迫的,就算有女人也一定會少得可憐……”花蕊把剩下的不可描述的話嚥到肚子裡,轉而說:“所以這裡的人才會都只有兩個腳趾,要是我們被他們抓住,搞不好要給每個男人生孩子……”
麥可樂嚇得哆嗦了一下,臉色蒼白地緊緊貼在岩石上,恨不得和石頭融爲一體。
過了一會兒,老頭土著帶着人趕來,把大章魚放到花蕊曾經坐過的那把椅子上命人帶走,又叫了幾個年輕人去海底的沉船裡搜索。
很快,那些年輕人帶着一個大袋子上岸,老頭翻檢了一遍,高高興興地帶着人回去了。
花蕊偷眼看到一個土著故意墜在衆人後面,趁着別人都在興高采烈地討論,暗地裡從草裙裡摸出一個什麼東西埋在沙灘裡,又放上一塊石頭做記號。
等衆人離去,花蕊飛快地跑過去把東西挖了出來,左右看看像是個小碟子的樣子,上面有些奇怪的花紋。
看不出價值幾何,於是花蕊把碟子拿給還在石頭後面躲着的麥可樂。
麥可樂沒接,只在花蕊的手上隨便看了眼,搖搖頭說:“這個是鋁製的,二百多年前的那個時候鋁製品可是頂珍貴的呢,現在……呵呵,現在根本不值錢。”
花蕊失望極了,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個東西纔好。
“快放回去吧,要不然藏的人找不到會着急的!”麥可樂催促道。
麥可樂的答覆太快,花蕊斜着眼睛看麥可樂,狐疑地說:“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啊?”
麥可樂的臉上陡然變了顏色,怒道:“既然信不過我,爲什麼還來問我!”
看到麥可樂生氣,花蕊嚇得屁顛顛地小跑着把鋁碟埋在原地,依舊壓好記號石頭。
花蕊的身體原本就很虛弱,又這樣來回跑了兩次,累得她靠在石頭上直喘,看她辛苦的樣子,麥可樂的臉色和緩下來,心疼地摸摸花蕊的臉。
島上漸漸被一股烤章魚的味道籠罩,麥可樂揉揉肚子,可憐兮兮地看向花蕊。
連鸚鵡都哀怨地看着花蕊。
花蕊認命地扶着石頭站起,向四處張望了一下,結果發現一輛快艇在案邊徘徊,開快艇的人高高瘦瘦、手裡應該拿着什麼儀器,他低頭看看手裡,再擡頭看看小島,似乎在尋找什麼目標。
花蕊用手指捅了捅身邊的麥可樂,輕聲問道:“你看那個人,像不像是來尋找海盜的寶藏的?”
麥可樂在她旁邊探出頭看了一眼,隨即高興地跳出去揮手大叫:“喂!我們在這裡!”
“你幹嘛?”花蕊把麥可樂往石頭後面拉扯。
麥可樂甩開她的手,急道:“是李壯壯啊,他一定是來找我們的!”
“可是……你都沒穿衣服……”
“說的好像你穿了一樣……”
花蕊低頭看看自己早就凌亂不堪的草裙,無奈地捂臉嘆息。
“沒關係的,咱們每個人身上的骨頭都是一樣的,只有思想齷蹉的人才不敢面對別人本來的樣子。”
“……”花蕊竟然無言以對。
海風強勁,麥可樂逆着風喊了幾句李壯壯竟然沒聽到,他低頭看了半天手裡的東西,調轉船頭要走,花蕊毫不遲疑地抓着鸚鵡丟了出去。
鸚鵡不負衆望,揮動翅膀飛到李壯壯身邊,大喊着:“蕊蕊,你好壞壞……蕊蕊,你好壞壞……”
李壯壯聽到熟悉的聲音趕緊停住馬達,讓鸚鵡落下站在船舷上。
“你見過她們?”李壯壯激動地問道。
鸚鵡抖抖翅膀,“不要嘛……不要嘛……”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李壯壯的臉瞬間紅了一下,爲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李壯壯轉身拿出幾片面包,一邊喂鸚鵡一邊和它聊天。
“你在那裡見過她們?”
“我喜歡你……”
“你能帶我去找她們嗎?”
“不要嘛……”
麥可樂歡呼着跑向李壯壯,李壯壯終於聽到喊聲,轉頭看到麥可樂跑動的身影險些噴出鼻血,七扭八歪地把快艇開到岸邊去接應她。
麥可樂毫無自知之明,上船之後就開始嘰裡呱啦地說這幾天的奇遇,然而李壯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不停地吸着鼻子,免得鼻血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