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肚子裡的孩子,鄭蠻蠻也不敢再這麼折騰自己。
她每日堅持早起,也不再喝茶了,三餐兩點的養着。
在地方官和布都的協助下,關水很快就成了規模。
鄭蠻蠻斥資籌建的幾座中原特色的酒樓也開始初具規模。
她的肚子也漸漸大了起來。
可楊雲戈還是沒有消息。
養到快八個月,她的身子已經很重了。
而此時,鄭蠻蠻已經在關水帶着燕妙言過了個年。
王寧腿傷好得差不多,能下地走動,便不再讓鄭蠻蠻出門。改而他自己奔波在外頭,打理鄭蠻蠻的生意。
在鄭蠻蠻的要求下,他也摻了些股,但是份額很小。
基本上還是任勞任怨,勤勤懇懇。
這天燕妙言帶着已經長大了一圈兒的小白在院子裡玩耍,商榆給鄭蠻蠻診過脈。
“很穩。”商榆道。
鄭蠻蠻讓人拿來了棋盤。最近唯獨和商榆下下棋,能消磨消磨時間了。
商量了幾句王寧的腿傷。他現在走路已經不成問題,只是到底留下了些病根,像恢復到從前那樣是不可能。年紀大了還會有老寒腿。
只能慢慢將養。
鄭蠻蠻下着下着棋,卻又有些心不在焉。
她不擔心楊雲戈會輸。關水附近一帶,都平平靜靜的。他們還在大漠深處周旋,必然是楊雲戈的隊伍佔了上風。可她卻擔心自己生產的時候,他不在身邊。
這都去了半年多了……
商榆看她魂不守舍,便寬慰道:“元帥吉人天相,必定可以平安歸來。”
鄭蠻蠻也不好說自己是不想獨自生孩子,便只笑了笑,垂下長長的睫毛掩去了眼中的不安。
她只道:“我知道。我是相信他的。”
商榆笑了起來,道:“元帥蕩平了西域,您整頓了關水。也算是夫唱婦隨了。”
“倒是我佔了他的便宜。”鄭蠻蠻心不在焉地落了一子。
等回過神來卻要叫糟。她那一子是落去了什麼鬼地方啊!
好在商榆彷彿沒有發現她走進了死路,反而把棋子落去旁的地方。
鄭蠻蠻連忙補救,私心裡餓鬆了一口氣。
兩人手談了一個下午,鄭蠻蠻的心情漸漸平伏了下來。
晚上連燕妙言都感嘆,道:“好在這幾天有商大哥在這兒看着,不然你該焦心死了。”
她指的是商榆醫術高強。
鄭蠻蠻心裡卻默默有一種負罪感。
不知道爲什麼,多和商榆相處,就覺得頗對不起楊雲戈。
而且……商榆下棋總是會讓她的,她一開始也沒發現,後來才明顯感覺到了。
只是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的習慣,平時就很注意禮讓女孩兒。
看他對燕妙言,也是很好的。
鄭蠻蠻覺得自己一定是多想了。不說別的,她都胖成這樣了,自我感覺還是不要太良好了。
一邊想着,她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
直到第二天天明,小小的關水突然沸騰了起來。
楊雲戈陣前斬殺了西狄王,帶着敵王的首級大勝而歸!
一大早,燕妙言就衝進了屋裡,大喊大叫地把孕婦給叫了起來!
鄭蠻蠻起初也渾渾噩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聽了半天才猛的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你哥回來了?!”
“嗯,大勝而歸!還帶着西域好幾個小國的王使,都是上京奉書的!這樣好了,西域被蕩平了,大燕千秋萬代,稱霸四海!”
鄭蠻蠻愣了半晌,才消化掉這個消息。她不像燕妙言這麼激動,只是露出了一個有些如釋重負的笑容,道:“真好。”
“你哥呢?”
“應該馬上要進城了。大軍還在城外。聽說渤海王正在趕過來的路上,打算和他們在關水外交接俘虜。”
西狄人兇殘成性,和渤海又是宿敵。渤海方面想來也是萬萬不願意西狄人進城。
鄭蠻蠻只覺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快,總覺得有一絲莫名的慌亂,彷彿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她下意識地按了按自己的肚皮,道:“妙言,你扶我一把,我起來梳頭。”
“知道,知道!你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等着我哥!”燕妙言笑道。
王寧也聽說了消息,早早就奔出了門。他按捺不住,也等不及楊雲戈進城,直接拉了匹駱駝就衝出了城去打算歸隊了。
鄭蠻蠻挺着個大肚子不方便,不然只怕也要跟着去了。
她只好把自己收拾好了,安安靜靜地等着楊雲戈來見她。
可是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
原先說的,楊雲戈中午會進城。
等過中午,下面的人又說楊雲戈被地方官叫了去。
燕妙言有些不高興,道:“地方官算什麼,有蠻蠻重要麼?我還是他的親妹妹呢,他也不來看一眼。”
鄭蠻蠻不安感越來越強烈,叫人拿了賬本來給他看。看了整個下午,卻只覺得心神不寧。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焦慮過了。
孩子的胎動也不能安撫她。
直看賬簿看到傍晚,她的心才靜了下來,終於,外院響起了動靜。
鄭蠻蠻猛的站了起來,扶着腰身,有些不安地看了過去。
他來了。
黑了,瘦了。更顯得鋒芒畢露,鳳眸冰冷,脣角微抿,好似非常不耐煩。
已經換了布衣,黑色的勁裝包裹着修長強韌的身軀,不是甲冑,渾身卻殺氣凜然,半點不見溫和。
鄭蠻蠻只覺得喉頭一哽。
然後他的神色漸漸變了,似乎有些驚疑不定地看着她。
鄭蠻蠻愣了半晌,終於注意到,他身邊帶着個小姑娘。
圓圓的小臉兒,大大的眼睛,肌膚吹彈可破,顯然的混血。七分玲瓏,三分頑皮,不是齊嫣公主又是誰?
她的面上頓時就沒了血色,死死地盯着她緊緊挽着楊雲戈的那隻手,半晌說不出話來。
楊雲戈定定地看着她,神色有些莫測。
“蠻,蠻蠻……”燕妙言也驚呆了,突然感覺身邊的鄭蠻蠻腳下發軟,連忙扶住了她。
她生氣地道:“大哥,這是怎麼回事?!你最好解釋一下!”
鄭蠻蠻扶住旁邊的桌子,臉色蒼白,有那麼一瞬間,心跳得太快,快得她覺得心口彷彿不負重荷,要被撕裂了那般。
楊雲戈向前走了一步,感覺身邊的人死死地拽住了他。他皺了皺眉,又停了下來。
只見齊嫣公主笑吟吟地道:“喏,我帶你來看了。那個叫你大哥的,估計就是你的妹妹妙言郡主啦。那個大肚子的,就是你的寵姬鄭氏。”
燕妙言眯起了眼睛。
鄭蠻蠻頓時如墜冰窟,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啞聲道:“你……又受傷了,記不得了?”
楊雲戈皺眉。
他確實不記得她了。可是本能還在。她那蒼白的臉色,脆弱的眼神,有那麼一瞬間幾乎要將他的胸腔撕裂。
但是他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緩緩地道:“是。我來看你,鄭氏。”
說到她的名字,他似乎有些猶豫。
鄭蠻蠻深吸了一口氣。
燕妙言頓時就要瘋了,生氣地道:“這都叫怎麼回事!那是什麼人?你從哪兒弄來的?!蠻蠻身子都重了,你誠心氣死她是不是!”
齊嫣立刻上前了一步,笑道:“我是柔然公主,不巧救了你大哥一命。你大哥已經答應帶我上京。就算你是郡主,你嘴裡也請放尊重一點!”
燕妙言氣得就要大罵!
齊嫣比她還激動,立刻道:“你咄咄逼人幹什麼?我又沒得罪你!我救了你大哥的命,還一路引着他來看了你們,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都做了,我哪裡對不起你了,你要罵我!”
說着她就搖搖楊雲戈的胳膊,道:“呆子,你看看你妹妹!早知道我就不陪你來了,白受氣!”
楊雲戈眼睛還盯着鄭蠻蠻,見她有些無措,只覺得心裡非常不舒服。
他也沒有注意旁邊這對小女孩兒都在吵些什麼,只淡淡道:“妙言,不得無禮。”
燕妙言頓時要氣瘋了。
齊嫣公主得意地笑了起來。
終於,鄭蠻蠻扶着肚子,慢慢地站了起來。
楊雲戈一直注意着她的舉動。只覺得這女子對他的影響十分之深。他反而不敢靠近,只想先遠遠觀察一番再說。
此時看她似乎終於找回了神智,站直了身子。
她滿臉淚水,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但眼神漸漸堅定起來。
“請你們出去。”她淡淡道。
“什麼……”齊嫣公主有些反應不過來,眨巴着眼睛詫異地對楊雲戈道,“呆子,你的寵姬趕我們走呢。”
燕妙言低斥道:“閉嘴!”
齊嫣公主還想回嘴。
鄭蠻蠻卻已經指着楊雲戈,一字一頓地道:“請你出去。我身子重了,經不起了。你在這裡氣我,只會禍害我的孩子。我現在只想好好地把孩子生下來。至於你,我不想管你了。”
齊嫣愣了愣,似乎沒料到她會這樣。
半晌她才嘟囔道:“呆子,你的寵姬脾氣真不好……”
鄭蠻蠻深吸了一口氣,把心口那陣鬱結壓了下去。
楊雲戈看了她很久,終究道:“我會逗留城中幾日。有事你可讓人來報。”
齊嫣立刻又道:“她纔不用麻煩你呢,她能幹的很。我早聽說了,她藉着你的名義在城裡已經稱霸了,賺了不少錢呢……”
燕妙言頓時徹底暴起:“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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