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蠻蠻歪着頭,想了想,道:“我要銀子。”
“……”霍遠先是愣了一下,才道,“我身上倒還有些銀票,現成可以做賭資。”
說着,他從那身髒兮兮的衣服裡取出了一些銀票,想了想,全遞給鄭蠻蠻。
鄭蠻蠻是第一次見銀票,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纔對上數。
這廝竟然在身上帶了整整五百兩銀子!竟然還在院子風吹日曬了那麼多天!
要是一早知道,早該把他搶了!
鄭蠻蠻面色複雜地把銀子還給了他,道:“我去準備一下,待會兒就開始罷。”
她心想暫時把銀子寄存在你這兒,待會兒就是我的了。
回頭的時候正好看見楊雲戈,他似乎剛走到門口。她連忙一溜煙地跑了過去,挽住了他的胳膊,道:“騎主走走,有好玩的了。”
她拖着楊雲戈進了門,把剛剛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說給楊雲戈。
頓時楊雲戈的神色變得有些莫測,道:“你還懂射覆?”
“《漢書》裡不是有嗎?東方朔的傳記裡有的。”早料到他會有此一問了,鄭蠻蠻說了實話。
“你會六壬?”
“不會啊,所以我改了玩法。”
她把自己的說法說給楊雲戈聽。其實借鑑的是現代的一種綜藝節目常出現的遊戲。兩個人把寫着各種名稱的牌子帶在頭上,互相只有對方能看見。然後通過問答,來猜測自己頭上的是什麼。先猜出來的先贏。
於是,她的想法是,在碗裡放下東西,然後通過彼此問答,來猜測這碗裡都是什麼。先猜出來的人贏得賭局。
楊雲戈想了想,道:“你有什麼籌碼可跟他賭的?”
“我沒有,騎主有啊。”
“……”
鄭蠻蠻頓時撅起嘴,道:“你不是說要對我好的麼?給我點東西就不樂意了啊。我又不會跟你要多的……”
都沒求你救命呢,給開個方便之門還不行。真不知道這男人要來有什麼用……
她還在不正經地嘟嘟囔囔,冷不丁看見楊雲戈正意味深長地看着她。
“……”她連忙換了張笑臉,道,“騎主別生氣啊,我也沒答應他別的什麼,頂多讓他去洗個澡啊,換身衣服什麼的。”
楊雲戈看着她,半晌,低聲道:“蠻蠻,出去以後,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嗎?”
鄭蠻蠻一怔。
“我能給你的,你都知道了。我希望你再考慮一下。”
鄭蠻蠻的心跳突然變得很快。
這幾天楊雲戈異常沉默,幾乎是只在角落裡看着鄭蠻蠻上躥下跳。他明顯有心事,可是鄭蠻蠻也沒想那麼多。
對她來說,楊雲戈每天沒空搭理她,是最好不過的狀態了。
可是現在,她突然明白過來。楊雲戈快要走了。以及,他其實從來沒有信任過她。雖然他們看起來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可是楊螞蚱和鄭螞蚱還是有本質區別的。
比如現在,楊螞蚱應該快要逃出生天了,他私底下到底得到了什麼信息,又有了什麼準備,就根本沒有和鄭螞蚱互通有無的打算。
怎麼這樣,就算是獄友也有患難交情吧,臨走能幫扶也得幫一把。
現在來說這個,有什麼用?臨走再坑一筆?
他能給的?無非就是榮華富貴,無非就是可借之勢,還有什麼?
鄭蠻蠻突然覺得很難受。突如其來的心痛和失望簡直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原來她真的喜歡楊雲戈。原來喜歡,真的是一件很大不了的事情。
楊雲戈不明白她的失望和憤怒……可是她的眼中的情緒有些觸目驚心。他微微一怔,然後道:“你現在中了毒,粉地黃價值不菲。若是你跟着我,我會想辦法找解藥。就算真的無解,我也供得起你一輩子。”
她深吸了一口氣,道:“不必了。我的路,我自己走。”
跟你走,指望讓你供一輩子。然後在年老色衰,宅鬥爭寵失敗後,失去的不僅僅是個男人,還有自己的性命。
你以爲你是誰啊,好像挺靠得住似的,動不動就說什麼一輩子。蛇精病。
鄭蠻蠻轉身。
“蠻蠻!”
她的回答在意料之中。可是楊雲戈有那麼一瞬間還是幻想她會因爲惜命而留下來的。見她轉身要走,楊雲戈竟然有一瞬間的心慌,出聲叫住了她。
鄭蠻蠻背對着他,深吸了一口氣,回過頭,已然換上了笑臉,道:“啊?騎主,還有事嗎?”
楊雲戈看着她,道:“你再考慮一下……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我也理當要負責的。何況,我也挺喜歡你的。”
鄭蠻蠻低垂下長睫,看不出情緒,只笑道:“我知道啊,騎主是好人,對我也好,我也喜歡騎主。”
“蠻蠻……”
鄭蠻蠻笑道:“不過真不用了。我啊,從小不就是這麼長大的。騎主放心罷,我是死不了的。這件事兒,也不是您的錯,不用您負責。”
楊雲戈沉下臉。
鄭蠻蠻再不管他,轉身走了。
楊雲戈遠遠地看着她出去的背影,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失落和……錐痛。他有些驚訝,自己竟然會有這樣的情緒。
片刻後他突然深吸了一口氣,心道,鄭蠻蠻,我給過你好好跟我回去的機會,你自己不要。
那麼,便不要怪我,日後強搶了。
鄭蠻蠻哪裡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收拾了一下情緒先去了廚房,找了一堆碗出來,放在桌上。
“霍大少,我們開始吧。”
說清楚規則,鄭蠻蠻就讓霍遠把腰帶解開:“現在,我們各自去尋東西放進去罷。”
霍遠有些猶豫,他道:“我擅自解開……”
“騎主知道我要和你玩兒,答應了的。”
其實根本就忘了說起這一茬,不過鄭蠻蠻自作主張了。
她心道,沒出這個門,他就還是她的男人。現在他無財,借點勢來用總可以吧!
霍遠也沒多猶豫,解開了腰帶,看得出來他有些神清氣爽。兩人各自分開,找了五件物什。然後霍遠背過身並前行十步等鄭蠻蠻把東西放好。再如法炮製。
馬氏被拉了來做監督人。雖然她只會在旁邊發愣。
霍遠取出五張一百兩的銀票,分別放在自己的碗上面,笑得好像在調戲從前的老相好:“蠻蠻姑娘,這是賭資,猜中一個一百兩。”
鄭蠻蠻眯起眼睛,也笑,道:“我沒錢,你是知道的。不過這五個碗,各有賭資。這個,讓你去洗個澡,想洗多久洗多久。連猜中兩個,就讓你每天都能洗澡,想洗多久洗多久。連猜中三個,就讓你離開院子,到廚房去。連猜中四個,就讓騎主給你在廚房準備褥子墊子,有個安身之所。”
聽着都挺侮辱人的……
最後,鄭蠻蠻眯起眼睛笑了一笑,道:“最後,你要是在我猜出來之前,全都猜中了,那就讓,騎主放你走。”
“真的?蠻蠻姑娘能做主。”霍遠本還懶洋洋的,這回一下就精神了。
鄭蠻蠻笑道:“我說了能放就能放。”
她自信滿滿,不知道自信自己說話能算數,還是自信最後霍遠根本就猜不出來。
無論如何,試試總無妨。
霍遠笑道:“那蠻蠻姑娘先請。”
他還不是很瞭解這個遊戲的規則。
鄭蠻蠻點點頭,在那幾個碗中繞了一圈,道:“剛剛大少好像跟馬氏要了樣東西,有個碗裡是女人身上的東西罷?”
霍遠點點頭,道:“確實有。”
鄭蠻蠻的手在那些碗上劃了一下,又打量了一下馬氏,見她衣着得體身上所佩之物一樣沒少,便尋思這應該不是掛件,飾品,便道:“這是馬氏平時會帶在身上之物麼?”
霍大少道:“不是。”
“那是她平時常用的東西纔是。馬氏做事主要在廚房,伺候我小月子,燒飯,打掃等等。小的能放進碗裡的……那這是吃飯有關係的物件麼?”
霍遠有些驚訝,道:“是,是和吃飯有關的物件。”
範圍已經縮得很小了,但還是不能鎖定。這碗不大,如果他剛纔是放了個勺子進去,便應該是能聽見勺碗碰撞的聲音的。而剛纔沒有看到馬氏回廚房,應該是順便揣在身上的。勺子肯定不會放在袖子裡或者是衣袋裡,更不可能拿根繩子掛在衣服裡面。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在廚房裡用的,她能順便帶在身上,又能放在袖子裡?
她看向馬氏,馬氏也一臉無辜地看着她。
苦思冥想了一會兒,鄭蠻蠻突然反應過來,“和吃飯有關的物件”,不一定是廚房用具,也可以是吃的嘛。
可是按照規定,一輪只能問三個問題。而她把三個問題都問完了。
吃的能放在袖子裡什麼地方帶着的,也不多。
她猶豫了一下,決定先猜一個,道:“雞蛋?”
不等霍遠反應過來,馬氏已經歡呼,道:“對對對,就是雞蛋!夫人真聰明!”
鄭蠻蠻笑了起來,朝霍遠伸出手,笑道:“給錢。”
霍遠也不惱,把其中一個碗揭了,底下果然是一顆圓溜溜的雞蛋。另又給了她一百兩銀子,笑道:“蠻蠻姑娘真是冰雪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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