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鄭蠻蠻倒比安明先醒。
她穿着那雙破鞋下了樓,先要了大餅豆漿做早飯。卻見那店小二的眼光不時瞟過來,說不出的古怪。
鄭蠻蠻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她有自知之明,自己的長相說白了也不過就是清秀可人。人家會盯着她看,肯定是因爲昨天她一路狂奔中弄的那一身邋遢。
吃過早飯,她招手叫來店小二,道:“小二哥,附近可有買成衣的鋪子?”
店小二道:“有的,就在這條街上,拐角不遠的地方便有一家。”
鄭蠻蠻又從懷裡摸出一點碎銀子給店小二,這也是昨天從安明身上拿來的。她道:“勞煩您去幫我請個大夫來,瞧瞧我那位住在丙字二號間的兄弟。再送些吃的上去。剩下的便做你的賞銀。”
小二忙不迭地謝過了,連連允諾必把這件事辦妥當。
吃過早飯,鄭蠻蠻就去小二說的那家成衣鋪子,買了幾身衣裳。物價便宜,她也沒花多少錢。
再出門的時候,她已經換了一身青色長衫,成了個小公子的模樣。
按照她的想法,在這個時代,男人總比女人好混吧……
安明是霍家(或者是安家?)家僕,當初爲了避免他被連累,鄭蠻蠻拖着他一塊兒跑了出來。
畢竟她見識過楊雲戈殺人不眨眼,安明又受了傷。他的身份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家奴,和死在楊雲戈手上的那些沒有什麼兩樣。
只是如今既然平安逃出來了……也不知道他有什麼打算,是不是就要回自己的主家去了。
鄭蠻蠻對此並不在意,她自信自己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很好。而什麼王府,霍家安家,這些事情已經和她沒有什麼關係了。
因此買了衣服以後,她就打算回去問問安明的打算。
剛在街上晃悠着,突然就聽到了鑼鼓和喧鬧聲。人流都朝一個地方涌去。
鄭蠻蠻生性愛熱鬧,又是初出牢籠,自然也想跟着去瞧瞧。
她跟着人一邊擠,一邊問身邊的道:“發生什麼事兒了?”
那人滿臉興奮,道:“是本地的大戶朱家朱員外,拿了自己府裡的四大美人出來做賭,所以大家都去瞧熱鬧。”
“四大美人?”
“聽說是黑市買來的,長得都好看極了,也各有本事。朱員外平時就好賭,而且專喜歡拿奇珍異寶來賭。如今出了這麼一個彩頭,便是要在集市擺個場子好熱鬧熱鬧。”
聽到“賭”字,鄭蠻蠻就兩眼放光。她被關得久了,也有些手癢。何況她也有些驚訝,難道有人還敢在鬧市之中,用活人做賭的?
這種場面,前世她是見識不到的。因此,她也興致勃勃地往那處趕。
只見鬧市之中果然擺起了擂臺似的的臺子。臺上有個中年人,正在悠閒地飲茶。圍觀者衆,但是看熱鬧的居多,聽他們討論,更多是衝着那傳說中的四大美人來的。
鄭蠻蠻也好奇地伸長了脖子等着看美人。
不一會兒的功夫,朱員外見人到得差不多了,就放下手中的茶盞,點了點頭。
立刻,他身邊的一僕從就高聲道:“着人帶賭注!”
這可是赤果果的把人當成賭注啊!
只見幾個家僕模樣的人,從臺下,用鎖鏈束着四個年輕的女子上了臺來。那幾個女子都被蒙着眼睛,雙手被同一根鎖鏈束在身前,被人押送牽引,踉踉蹌蹌上了臺來。
這般景象卻只引得衆人打了雞血那般驚呼,貪婪的目光紛紛掃在那些女子曼妙的身姿上。
朱員外似乎十分得意,朝臺下道:“諸位,我朱某人今日便是在此開局做賭。這賭注,大家也瞧見了。四位美人都是鄙人花真金白銀買來的,每位都值五百兩銀子!”
這可是天價了,幾個沒有名氣的女人,能賣上這個價錢,實在是令人驚歎。
“她們本都是良家女子,不是那花樓中人。我已着人驗過,都還是完璧之身。先前大夥兒不知道她們的本事和妙處,我倒覺得這個價錢是撿了漏的。如今便把她們帶出來,讓諸位開開眼界。”
“大夥兒都知道,我朱某人平生所好,不過是個‘賭’字。至於女色什麼的,並不曾放在心上。這幾位美人跟着朱某,倒是可惜了的!不過也正是好彩頭,既成全了朱某的賭性,又能給她們再覓人家,實在是兩全之事,大夥兒說是也不是?”
頓時衆人似乎爲他的“風姿”折倒,歡呼者衆!
朱員外四下看了一眼,笑道:“如此,朱某便先說一說規矩。這四位美人,每位賭資值一百兩。要上臺來賭,一次便得先下一百兩注。若是贏了,不但銀兩翻倍,連這幾位美人,也可都帶回家!”
一百兩!根據換算,相當於人民幣兩萬了!這個時代錢可是很值錢的,這樣一把一百兩的賭局,可謂是豪賭了!
這種賭局,自然不適合廣大的市民,大夥兒不過是看看熱鬧就罷了。
朱員外並不着急,自己坐回了位置上。
他家一個僕從就上了前,立在那些被蒙目的美人前,朗聲,道:“這位是羅玥,年十九。她通藥理,尋常病症,她都能治。我們家老夫人膝痛的毛病,便是她治好的。”
“這位是劉如,年十八。是番邦之女,從小習武,身手很是矯健。而且聽說她出身富庶,是商戶之女,習得一手好珠算。”
果見這女子的身量要比其他幾個瘦削高挑一些。雖被矇住了半張臉,可是其五官還是依稀可以看出番邦特色。可是鄭蠻蠻私心裡覺得,她應該是個混血,並不像朱員外說的那樣,是個純種蠻女。
“這位是馮綠衣,年十七,原是京中一貴人家的家僕。別看是個家僕,可貴人門下,便是家僕也比一般大家小姐強些。”
餘下他並沒有多說。可是大夥兒都明白,他說的那位“貴人”,必定不是一般的有錢人家。那樣的人家,氣度,禮儀,和一般的人家都是不同的。
這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圈子。那個圈子是另一個圈子的人,尤其是暴發戶和有財無名的人家,他們極其嚮往的。而那個圈子裡的人,輕易不會流落在外,哪怕是一個婢女。縱有被婚配下來的,也是最最末等的,也不是什麼樣的人家都可以娶的。
娶回去更不可能當婢女用。恐怕還得靠她和另一個圈子保持聯絡,當上賓一樣供起來。
而現在,這個被捆綁出來做賭注的女人,無疑就是個漏。代表着什麼意義,衆人自然知道。她曾經生活過的那個圈子,就是她的價值所在。
“這位是唐瑩,年十六。是中原唐家的大小姐。還在出嫁的路上,唐家遭了橫禍,滿門被滅,所以這位大小姐從花轎裡跑了出來,最後落在了我們老爺的手上。這位小姐是從小穿針引線,一手刺繡在她們當地都是有名的。唐家未滅時憑着唐家的名聲,一副繡品便值不少銀子。”
都是有姓氏的女子,如同朱老爺說的,都是良家。而且各個來頭都不小。
鄭蠻蠻暗暗思量,這位朱老爺怕是後臺也頗硬,不然怎麼敢在鬧市之中擺這樣的賭局,又拿出這樣的賭注來?
朱員外開賭,自有一羣他的老賭友來捧場,顯見也是衝着這四大美人來的。
鄭蠻蠻算是瞧出來了,這朱員外是打算在鬧市之中開一場衆人大賭局。人多了都上去,便是分桌而賭。有搖色子,打馬吊,長牌等等諸多花樣。賭注便是一百兩一局。
朱員外自己也在局中。
鄭蠻蠻瞧了一會兒,便有些心癢癢。她身上還有從霍遠手裡贏來的四百兩銀子,完全可以做賭資。
她不敢贏那四大美人,可是隻要下注下小一點,從中途被淘汰出局以後,銀子卻可以賺不少的。
反正現在,人多,口雜……
打定主意,她便越過人羣,一蹦一跳地上了擂臺。
負責招呼的朱家僕下看見有個小豆丁蹦上來了,有些嫌惡地道:“誰家的孩子沒看好?快下去!這不是你玩兒的地方。”
鄭蠻蠻頓時無語了,道:“我不是誰家的孩子,我是來賭的!”
那僕從正要譏笑兩聲,突然見一張閃閃發亮的銀票幾乎要貼到自己腦門上。他怔了怔,這才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衣着普通的少年。
一百兩不是普通人家能拿得出來的。何況朱員外在鬧市之中擺下賭局,便不拘身份,更不拘衣着外貌,只要出得起賭注便可。
因此,雖然他的眼神一直怪怪的,可他還是放了鄭蠻蠻過去。
鄭蠻蠻四下看了看這個人滿爲患的擂臺。那作爲賭注的四大美人早就被帶了下去。這臺上已經擺了十幾桌,便有十幾種賭法。有些她只聽說過,沒有玩過。剩下的卻都是略知道一二。
畢竟這古代的賭博規矩,和現代是不一樣的。
她打的是撈一點是一點的主意,也不在意這些,便選擇了自己比較熟悉的馬吊。
正好馬吊桌上有人輸光了籌碼,一臉晦氣地站了起來。鄭蠻蠻連忙溜過去坐下了。
可是她剛坐下,又遭到了鄙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