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殊朝麒真諷刺地斜了斜眼睛, 心想:行啊小樣,考驗起我的忠誠度來了?你表現得這麼大方,意思是不是說, 我這麼信任你, 所以你也不需要爬牆?抑或是想再來一個“小別勝新婚”?
嚴殊確信自己不是空穴來風誣衊麒真, 以麒真的心機和自己對他的瞭解, 通常他做一件事情絕對不會只是出於一個單純的目的, 而是通過一件事情來達到多種目的以實現資源的最大化利用。
“咦,皇上你不和我們一起去嗎?”嚴殊故意用調笑的目光窺探麒真的用意,通常這種無關痛癢的相互猜測總是具有十分的情趣, 這次當然也不例外。麒真裝出滿口無奈的口氣:“朕也想和相國一起出去體察民情,畢竟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嘛!不過朕在京城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 你和皇弟就替朕好好巡查吧。”
嚴殊不依不饒地繼續打趣地問道:“皇上不怕微臣在外面拈花惹草有傷風化麼?”
“唔……”麒真煞有介事地點着頭, 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道:“若真這樣, 那相國還真應該停職查辦一下。皇弟你可得給朕看好了,別讓咱們的朝廷上樑不正下樑歪。”
被他們這脣來舌往的鬥陣排除在外正在一邊涼快的九方煙聽到麒真忽然跟自己說話, 一時竟結巴了起來,愣在那裡半晌說不出話來。
好在嚴殊馬上爲他破除了冷場:“嘿!皇上您不提微臣還真給忘了,上回您行賄的事情微臣還沒徹查呢!您想將我停職查辦,小心落個毀屍滅跡的口實。”
知道他只是爲了避免九方煙的尷尬,麒真只是微微輕嗤, 懶得再同他瞎胡鬧便起駕回宮去了。九方煙有些失神地望着那個背影, 暗暗問道:現在, 你覺得後悔了嗎?你真的放心我和他出去?你設下這樣一個危險的圈套, 自己沒有理由不明白它對於你也同樣危險。你理智得總是叫衆人感到可怕與壓力, 即使明明喜歡着他,你也可以表現得不動聲色, 而我卻不能保證能夠擁有和你一樣的理智。雖然他的嘴巴很可惡,但是他總是在無形之中如此地關懷着我,就如同你默默地關懷着他。
嚴殊見九方煙有些心不在焉,便催促他去整理行裝,即日便在差役們的陪同下大張旗鼓地開始了這趟“宰相出巡”。各地官府無不誠惶誠恐地準備迎接可能到來的宰相大人以及陳熙王爺。
晚上住在中途一個官府,不用住客棧,嚴殊感到十分滿意。他想到中國的腐敗之風日顯昭彰,能巴結的就巴結,不能巴結的就陷害,便想試探試探當地的官府,也不避諱就直截了當地問:“本欽差初到貴寶地,不知可有什麼見面禮啊?”他一邊說,一邊用食指和大拇指相互摩擦着,免得對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九方煙見他一出門就索要錢財,不免有些惱怒:“嚴大人,你這是幹什麼?”
嚴殊嬉笑着朝他說:“王爺息怒,你是王爺,家財萬貫,可以視其如糞土。而本官不過是個小小的宰相,自然是喜歡得很。”他說着,便再次向那州官討要見面禮。
那地方官方纔聽了他的話就已經疑惑地愣在那裡,聽他這麼直白地說了出來,不由惱羞成怒,大喝一聲:“我當聖上任命的什麼好宰相!豈料是這麼一個貪官!我一生爲官爲百姓,你叫我拿一些不乾不淨的東西來給你?對不起!你若看我不順眼,去向聖上說,頂多這官不做,脖子留個碗口疤,休要髒我的眼!”
衆人以爲這位大人得罪了宰相,將他臭罵一頓,這下可完了,豈料嚴殊卻哈哈大笑着拍拍那位仁兄的肩膀:“本官剛纔是試你的,大人不要激動。”
那官眼見嚴殊那狡黠的嘴臉,心中依舊忿忿:“哼!笑裡藏刀,回頭參我一本?不必這麼麻煩!”
他是不相信,九方煙不知怎的就信了嚴殊,竟爲他說起好話來:“嚴大人辦事的方式與常人不同,剛纔多有冒犯,但是絕無惡意,簡大人不要放在心上。朝廷能有你這樣的清官,是社稷之福、百姓之服,聖上一定會萬分欣慰。”
“王爺,他……”
知道對方仍然在意,九方煙並不覺得奇怪,因爲自己就經常被嚴殊氣得死去活來,但是他氣歸氣,卻不喜歡看到別人生嚴殊的氣,倘若有人說嚴殊的壞話,他忍不住就想爲他辯解:“如果嚴大人真想貪,會在這麼多人面前毫無遮攔嗎?”這句話把人問住了,那位地方官自覺冤枉了宰相,萬分羞愧,嚴殊也不要他道歉,同九方煙到街上逛了一圈便到廂房休息去了。
嚴殊穿着內衣正準備上牀睡覺,卻聽有人敲門。
“誰?”
“是我。”
聽出是九方煙的聲音,嚴殊側着耳朵問:“什麼事?”
“可以進去說嗎?”
嚴殊剛坐到牀上的屁股又豎起來,走去爲九方煙,門外那人只穿着一件單衣,似乎也是剛洗完的樣子。嚴殊連忙把他攬進屋子關上房門:“喂,你以爲是三伏天啊?穿這麼少要是着涼怎麼辦?”
“我……”
“你什麼你?”嚴殊的口氣很是嚴厲,可是九方煙卻微微有點想笑。
“你要是怕我着涼就一起睡好了。”
“哈?”嚴殊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用手指掏了掏耳朵,“現在可不是客棧滿客的時候。”
“但是我答應過皇上要保護你的,當然要和你靠近一些,纔可以確保萬無一失。而且你不會覺得孤枕難眠嗎?”
“孤枕難眠的人是你吧?要不要我給你請個奶媽過來?”
看見九方煙朝自己瞪了一眼,嚴殊有些無奈地妥協了:“好吧好吧,那就和我一起睡好了。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和我談啊?”
“說起來,確實是有點事。”
我就知道!嚴殊暗想着,你們兄弟全都喜歡顧左右而言他。
“究竟是什麼事?”
“你那樣明目張膽地試探,豈不是一點作用都沒有?如果他是個貪官,在欽差面前假裝清廉,你也完全不知道。”
嚴殊搖搖手指:“錯、錯、錯,不是一點作用都沒有。如果他是個貪官,經過我這麼一鬧,確信在我這關已經過了,就不用提心吊膽,那就更容易露出馬腳,更容易查辦。相反如果他確實是個好官,那就什麼事都沒有了。而且他這種反應,一般貪官還裝不太像,所以就更造成兩種極端——極端的有板有眼或者極端的虛僞狡詐。”
知道他又在爲自己的無聊行徑找藉口,九方煙不由鄙夷地輕嗤,上前幾步就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喂喂喂,你這是喧賓奪主啊?”嚴殊嚷嚷着就同樣鑽進去,將對方擠到一邊。
“你人不大,面積卻很大。”九方煙如是抱怨着。
嚴殊不予否認:“這就叫宰相的排場。”
九方煙還想說什麼,左手不慎同嚴殊的右手碰撞,與對方的溫暖相比,自己的手越發寒冷,冷得他一個哆嗦,之後便定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一個字也不敢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