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蘇沁和靳奈沒有任何的交談,直到出租車最後停在一家餐廳前時,蘇沁發現是晚上靳奈和那個金髮女子來過的那個餐廳,心底又翻起了醋意,小聲的說:“我不要吃西餐。”
靳奈像是嫌棄蘇沁的要求真多,眉心皺了皺。
蘇沁連忙改口:“還是吃西餐吧。”
靳奈壓根沒理會她,對着出租車師傅,說了一句抱歉,然後又報了一個地名。
出租車這次停在了一家中餐廳前。
靳奈結賬,下車,看了一眼被蘇沁緊緊抓着的衣襟,卻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等她從裡面鑽出來之後,就大步流星的邁着步子,往餐廳裡走去。
落了座,靳奈拿了桌子上的菜單,直接丟到了蘇沁的面前。
這家餐廳位於最繁華的地段,正常的吃飯點人會很多,爲了節省服務員,菜單都是打印在一張紙上,自主拿着筆勾選完以後,送去前臺就好。
靳奈看到蘇沁只是低着頭盯着菜單,沒什麼反應,眉心動了動,便從一旁抽了一支筆,彈到了她的面前。
蘇沁被嚇了一跳,擡起頭,漆黑的大眼,帶着一絲無辜,水汪汪的望向了靳奈。
靳奈臉上沒什麼太大的表情,可是,開口說話的語氣,卻在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變得有些溫和:“想吃什麼,就勾什麼。”
“哦。”蘇沁應了一聲,撿起筆,繼續去研究菜單,可能因爲上學時多年養成的毛病,在她自己都沒有注意的情況下,習慣性的咬起了筆桿,偶爾在看中自己想吃的菜時,會把筆拿下來,在紙上劃拉一下。
靳奈望着這一幕,眼神變得有些悠長,記憶一瞬間就被拉回到了自己曾經上完體育課,抱着足球跑回教室的時候,特意經過了他們班級,當時他們班在日常考,她被分坐在最裡端角落的位子,可是他還是一眼就瞄到了她,那會兒的她還在三班,考卷上的題可能因爲不會做,就像是現在這樣,咬着筆桿,一副愁眉苦展的樣子,半天在試卷上勾選一下。
很枯燥的一幕,可是他足足盯着看了將近十分鐘,直到大汗淋漓的許嘉木跑過來,搭在他肩膀上,問他發什麼呆,他才收回視線,離開。
有些人,有些事,明明已被他刻意的去遺忘,甚至在這四個月裡,他的腦海裡幾乎都沒有出現過任何關於她的事情,他以爲自己已經忘得很徹底,卻不曾料到,她無意之間的一個舉動,就能把他所有強壓在內心深處的記憶全部喚醒,讓他想鎮壓都無從鎮壓。
靳奈吃過晚飯,蘇沁一個人吃不了多少,所以她選了半天,也只是選了一道菜,然後就將鉛筆放在了菜單上,推到了靳奈的面前。
她的動作,驚的靳奈瞬間回神,眼底的恍惚一瞬被冷淡替代,隨意的擡起手,翻了一下菜單,看到她只勾選了一處,皺了一下眉,並沒和蘇沁說話,而是拿起筆,很迅速的對着幾個位子胡亂的勾選了幾下,然後就站起身,將菜單送去了前臺。
此時已過了晚飯點,餐廳裡的人很少,下了單,很快菜便上全。
蘇沁才發現,靳奈竟然拿着筆刷刷刷劃拉的那幾下,點了四菜一湯,外加一個甜品,盡數都是她喜歡吃的東西。
蘇沁一下子就想起他離開之時,給助理寫的那個郵件,心底變得澀澀的。
他剛剛在菜單上,勾選這幾道菜的時候,動作是那麼熟練,分明是點過很多次,才記住這些菜所在的具體位子。他一個人在美國的時候,是不是經常來這裡,點她愛吃的菜?
蘇沁的眼底泛起了一股潮熱,她咬了咬脣,低着頭,就小聲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蘇沁這句“對不起”說的有些突然,靳奈聽的有些糊塗,眉心蹙動了一下,看向了蘇沁。
蘇沁擡起頭,望着靳奈的眼底,因爲噙了淚水,顯得有些閃閃發光:“靳奈,真的很對不起,當初害你等了我那麼長時間,還有那天對你說了那樣的話……”
蘇沁指的是自己在靳奈的辦公室裡,無心脫口而出的那些話。
可是落在靳奈的耳中,卻讓他一瞬間就想起那一夜,她發給自己的短信。
靳奈眼底的陰霾瞬間變重,突兀的擡起手,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有些粗暴的開口打斷了她的話:“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跟我講這些!”
蘇沁被他的氣勢,嚇得指尖一哆嗦,連忙閉了嘴,連看都不敢去看他一眼,就急急地垂下了腦袋。
靳奈的反應有些強烈,惹得餐廳裡不少人側目,蘇沁依稀的可以聽見大家用英文在交談着她和靳奈究竟是怎麼回事,她的手下意識的就握成了拳頭,腦袋低的更加厲害。
一股壓迫感不斷地從靳奈身上蔓延出來,他的胸膛起伏的很厲害,這樣的靳奈,讓蘇沁有些怕他和之前一樣,突然間就站起身,丟下身走人。
她雖然心底有些害怕,可是卻還是伸出手,抓了靳奈的袖口。
靳奈察覺到蘇沁的舉動,微微的側過頭,看到她扯着自己衣襟的白皙纖細小手,胸膛裡的某種暴戾的情緒,逐漸的開始消散,大概過了約莫一分鐘,靳奈長長的舒出了一口鬱氣,伸出手抽了一雙筷子,遞到了蘇沁的面前,開口的聲音,恢復了一貫的平淡:“吃飯吧。”
蘇沁先是擡起眼皮,悄悄地打量了兩眼靳奈,看到男子清俊的臉上,已經沒了剛剛那種嚇人的架勢,這才伸出手接了筷子,另一隻手依舊緊緊地抓着靳奈的衣襟不放,低着腦袋,乖乖的吃飯。
趙萌說的沒錯……靳奈的確是壓根不願意和她談以前的事情……可是她卻能感覺得到,他的心底是有她的,所以難道,她和他走在一起,真的只剩下趙萌的那個辦法了嗎?
蘇沁用力的捏了一下筷子,一邊往自己扒飯,一邊用眼角的餘光偷偷地去瞄了一眼靳奈,發現他盯着窗戶,不知道在發什麼呆。
蘇沁左右環顧了一圈餐廳,看到不遠處的自助冷飲,咬了咬筷子,對着一旁的靳奈開口說:“我想喝橙汁。”
盯着窗戶上倒映出來的蘇沁看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靳奈,聽到她的聲音,將視線拉了回來,盯着她看了兩眼,然後就站起身,走向了一旁的冷飲櫃。
蘇沁盯着靳奈的背影,看到他摸出錢包,抽了一張嶄新的票子,塞了進去,然後盯着裡面一排一排的飲料,像是在橙汁,於是就暗暗地咬了咬脣角,放下筷子,飛快的從兜子裡摸出來趙萌給的那顆藥丸,放在了一個空杯子裡。
恰好此時,靳奈彎身從下面的出口摸出來了一瓶橙汁,拿了機器找出來的硬幣轉過了身。
蘇沁將藥盒胡亂的塞進了兜子裡,然後就將手握住空杯,擋住了裡面的藥丸。
靳奈拎着橙汁走回來,坐在了原來的位子上,將橙汁瓶蓋擰開,才遞向了蘇沁。
蘇沁接過橙汁,先往放了藥丸的那個杯子裡倒了一杯,然後才暗鬆了一口氣,拿了另一隻空杯,倒了一杯。
蘇沁將剩下的橙汁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將那個放了藥丸的杯子,推到了靳奈的面前,忽閃着長長的睫毛,盯着靳奈,嬌聲嬌氣的說:“給你的。”
靳奈平常除了咖啡和茶,只喝白開水,從不喝這些花花綠綠瓶子裡裝的東西,所以只是瞄了一眼黃橙橙的果汁,就搖了搖頭,拒絕:“我不喝。”
興許是察覺到自己拒絕的太過於乾脆,頓了一秒鐘,又補充了一句:“你喝吧。”
然後靳奈的心底,就跟着泛起了一絲暗暗地苦笑,縱使她傷他千回,他依舊在自己情緒失控委屈了她之後,還要本能的去彌補。
蘇沁沒有說話,依舊保持着舉杯的動作,睜着一雙澄澈的眼睛,無辜而又誘人的望着他。
靳奈被她的眼神看的有些招架不住,最終還是有些無奈的伸出手,接了橙汁。
蘇沁這才笑開,眉眼彎彎,神情柔軟,然後舉着剩下的一杯果汁,和靳奈碰了碰杯,就昂着頭,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氣。
靳奈被蘇沁剛剛笑的有些失神,等到她放下空杯,眨巴着眼睛,問他怎麼沒喝的時候,他才垂了一下眼皮,端起橙汁,喝了一口。
很甜,很膩,帶着一絲酸,不是他喜歡的味道,剛想放杯,卻看到她眼巴巴的望着自己,靳奈只不過掙扎了一秒鐘,就直接將那杯橙汁喝的一乾二淨。
蘇沁一直看着靳奈喝光,纔拿着筷子,繼續吃飯,心底卻變得有些緊張。
趙萌告訴她,這個藥效要半個小時之後纔會發作,也就是說,她現在要趕緊跟靳奈回酒店……
蘇沁急匆匆的扒光了碗裡的飯,放下筷子,對着不知何時又盯向窗戶的靳奈出聲:“我吃飽了。”
靳奈很快就收回了視線,什麼也沒說,摸出錢包,起身去前臺結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