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阿斯伯格綜合症患者 6

劉浩然手裡拿着這個粉紅色的傘,雖然摺疊着,他還是能判斷,這傘上面的圖案是"hello kitty"。等雨點小了,他把傘放進了書包,冒着雨走向公交車站臺。

第二天他回到班級裡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張沒有打開過的傘,原封不動地還給劉響響。

"謝謝你!傘還給你!"

劉響響瞪大了眼睛,輕輕皺了眉頭,用迷惑的眼睛看着劉浩然,似乎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劉浩然不再看他,低下頭整理書桌。

傘又被還了回來,放在了劉浩然的面前。

"今天不下雨了,我不需要傘了。"劉浩然說。

過了半晌,他接到一張紙條,上面公正地寫着:"你丟了你的傘,我把我的傘送給你。"

劉浩然看着這把粉紅色的傘,又好氣又好笑,這把傘,他一個男孩子撐出去,不惹人笑話嗎?她劉響響即使要送傘,也得拿一把別的顏色的吧!

"我的那把傘又找到了,沒丟。"劉浩然撒了謊。

劉響響聽了,點點頭,她咧開嘴笑了笑,把雨傘收了回去。

課間休息的時候,有個女生不小心狠狠撞到了劉響響的課桌,把那把傘撞到了地上,另一個女生經過,踩在了傘上面。

這個女生大驚失色,趕緊拿起傘,做賊似的看了看周圍,發現劉響響不在附近。她一邊緊張地把傘恢復原樣,一邊輕聲自言自語道:"這把傘可是劉響響的寶貝,要是弄壞了,可不得了!"

劉浩然聽見了就問那位女生:"這把傘是她的寶貝?"

女生吐了吐舌頭,不回答就走開了。劉浩然心裡罵了句"神經病",他至今還是不能理解爲什麼在這個班級男生和女生不能講話。

他索性去問了吳凌輝關於那把傘的事。

"這把傘啊,太有名了,上個學期,那把傘經常壞,不是這個角脫鉤,就是傘柄不靈光,每次傘出狀況,劉響響都會哭很久,大家紛紛把自己的傘給她,她也不要,非得有人幫她把傘修好了才行。班主任跟她的爺爺奶奶說過,多買幾把一模一樣的傘,因爲一把傘總有一天會徹底壞掉,修不回來,可以拿新傘騙她,說是傘修好了。你說,她非得用一模一樣的傘不可,真奇怪!"

吳凌輝說完,用懷疑的目光看着劉浩然,彷彿在問他,爲什麼他會對劉響響這把著名的傘感興趣。劉浩然是滿不在乎地描述了剛纔那個女生緊張兮兮的樣子,表示自己只是好奇,好奇而已。說完了,他彷彿心口被什麼東西堵住了,難受的很。他想到劉響響要把自己最心愛的傘送給他,一瞬間覺得他承受不起,覺得像是溺水了一樣,悶得難受。

他從此更刻意和劉響響保持距離。她對他一切照舊,那就是用她的沉默,忽略身邊的這個心裡滿是她的男生。除了例行的幾何和數學筆記,她會雷打不動地幫他做以外,他們沒有交集。那些男生還是會拿劉響響開劉浩然地玩笑,他聽聽也就罷了,他知道那些男生只是拿他開唰,跟劉響響沒關係,因爲反正她看不懂。

她給的筆記,讓他有些厭煩。有一天他接過她給的筆記,隨意地放在書桌上。不知什麼時候,有一張筆記掉到了地上,還被踩上了腳印。

"劉響響,你的筆記!"有人將那張紙撿起來,給劉響響。

劉響響拿着那張紙,看了一眼,然後拉了拉劉浩然的衣袖,輕皺着眉頭看着他,讓人毫無防備地說了一句:"求你了,你能不能好好學?"

劉浩然怔住了,他彷彿覺得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你說什麼?"劉浩然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問道。

劉響響失望地看着他,把那張筆記重又放到他的課桌上,又恢復了她的沉默不語。

從此,這個失望和抱怨的眼神,再不能被劉浩然忘記。他總是會想到她說的話,和她說話時的眼神。這似乎成了一個魔咒,讓他扯着腦皮,逼着自己把該學的學完。

奇蹟般的,新學期幾何課程的第一次考試,劉浩然居然拿了92分。這是個奇蹟,他很高興。他故意把試卷放在劉響響看到的地方。而她似乎沒什麼異樣。他多想對她說一聲"謝謝",可是他說不出口,她似乎也並不意識到他這次考了高分,要感謝她。

幾何考試,王君妍考了個零分,她交了白卷給老師。

"何幾"當然不會放過她。

"王君妍,爲什麼交白卷?"

"不爲什麼,就是不想寫。"

"那麼你把這張空白的試卷抄10份,再回去把試卷上的題都寫好了,都完成了再回來。你現在就可以離開我的課堂!""何幾"板着臉,看着眼前無所謂的學生,冷冰冰地輕聲說着。"何幾"冰冷着臉的樣子,看上去很可怕,那就是被冰封的活火山,不知什麼時候會爆發。

王君妍動作誇張地整理了書包,然後背上書包,大搖大擺地走出了教室。

幾何課程結束後,大家都去草地玩耍,忽然衆人大呼着,有人指着樓頂,說:"看,那裡有個女生要跳樓!"

那是王君妍坐在5樓的樓頂邊緣,她穿着的那件紫色的毛衣和白色的褲子,讓人一眼就認出來了。她正在傷心地哭着。

"那是初二(3)班的王君妍!"有人大叫。

大家仰起頭緊張地看着她,彷彿她只要稍微挪動身體,就會掉下來,砸在樓下的石板地面。

王君妍看見了下面圍觀的同學,索性站起來。

人羣一陣尖叫。

迅速地,有人叫來了班主任陳芳蓮,也有人慌忙去打電話給消防。

"王君妍,你站在上面幹什麼?快下來!那裡危險!"陳芳蓮扯着沙啞的嗓子大喊。

"所有人都討厭我,我什麼都做不好!我不如死了算了!"王君妍又哭起來。

"有什麼事情,你快下來,你下來跟我講,我們慢慢談!"陳芳蓮漲紅了臉,兩條腿抖個不停。

"王君妍幾何考試交了白卷,何老師讓她罰抄十遍,還讓她回家做!"有人告訴班主任。

"王君妍,快下來!你這樣,有沒有想過你的媽媽?"陳芳蓮似乎已經精疲力盡。

"什麼都不要說了!我活着有什麼意思?不如死了算了!"王君妍重又坐下,捂着臉大哭。

就在所有人手足無措又抱有一絲希望地看着王君妍哭的時候,王君妍的不遠處出現了一個人,她慢慢地沿着樓頂的邊緣挪着步子,想要靠近王君妍。

"別過來!"王君妍大吼着,又站起身。

樓下傳來一陣尖叫,看清楚了,那是劉響響。

劉響響向王君妍伸出一隻手,停在原地,猶疑地擡起腳,又放下。

"你別過來!你過來,我就跳下去!"王君妍說着往樓下看了一眼。她閉上眼,又哭起來。

在樓下的陳芳蓮趕緊扔下手裡的東西,往樓梯奔去。她用盡全力,快速地跑樓梯,希望早點到達樓頂。

這時劉浩然跑了過來。

"老師,拉着我的手,小心別摔倒了!"

陳芳蓮喘着粗氣,定了定神,發現了他。

"你來湊什麼熱鬧!"陳芳蓮知道王君妍和劉浩然一向不對付。

"我去勸王君妍!"

"你?"陳芳蓮搖搖頭,重重地吐了一口氣,說:"算了。你別添亂了!"

"老師,我保證好好地勸她。在上面的,還有劉響響!"

陳芳蓮繼續往上爬着樓梯,來不及多想,就說:"你先把劉響響帶下來!"說着她甩開劉浩然的手,說:"你先上去,快,別等我,先把劉響響帶下來!"

劉浩然聽話地飛奔着跑上了五樓的樓頂。

"劉響響,王君妍!"劉浩然跑到了樓頂,彎下腰,捂着肚子,幾乎虛脫地叫着她們。

"你來幹什麼?!"王君妍轉過身,驚訝又憤怒地看着劉浩然。

"劉響響,你快到裡面來!"劉浩然大叫着,慢慢走近她們。

"你別過來!"王君妍大叫着。

劉響響站那裡,試圖再向王君妍挪去。

"都別過來!"王君妍歇斯底里地大叫,然後長長地叫了一聲:"啊---!"她痛苦地大叫着,劉響響歪了一下身子,差點掉下去。下面圍觀的人又是一陣低沉的尖叫。

"求你,王君妍,快到裡面來。我向你道歉。我以前和你作對,都是我的錯。老師罰你抄試卷,我和我的朋友們陪你一起抄!"劉浩然覺得自己腿也發軟了,他不敢再前進,癱軟在地上。

"誰要你假惺惺的好心!你們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話。每個人都笑話我!"王君妍繼續哭着說。

"沒有人笑話你,王君妍!"劉浩然試着繼續站起來,說:"如果今天劉響響因爲你而掉下去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我又沒讓她來!她這個腦子不清楚的神經病患者,她來湊什麼熱鬧!"

"她只是擔心你,要救你!她有什麼錯?即使你認爲所有人都笑話你,她卻在第一時間跑上來要救你!"

"她這個神經病,什麼都不懂!"

"別再說她是個神經病了,王君妍!在我心裡,她是最珍貴的女孩子,我喜歡她!"劉浩然脫口而出之後被自己嚇了一跳。

王君妍聽了劉浩然的話,止住了哭,她擦了擦眼淚,瞪大了眼睛看着劉浩然,不可置信地問:"你說什麼?!"

"所有人都笑話我有一個患了精神病的'女朋友',我不在乎你們笑話我。因爲我是真的喜歡她!"

"你瘋了吧!"王君妍露出諷刺的笑臉。

"你是不是挺恨'何幾'的?我知道好多事,絕對讓你意想不到的他的秘密。你若就這樣跳下去了,多可惜啊!"劉浩然胡謅着。

王君妍聽着,顯然對劉浩然說的話感興趣,然後低下頭,想着什麼。

"來吧!拉着我的手,到裡面來,別犯傻了!爲了'何幾'去死,真不值得!"劉浩然慢慢地走近她們,然後一手拉着一個人,將她們使勁拉到裡面,因用力過猛,三個人都跌倒在地上,劉浩然的一隻手肘,擦破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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