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浩然與吳凌輝邊說邊笑着,若無其事地回到班級。他們討論足球明星,籃球明星,功夫明星,戰鬥機器人,直升機以及汽車模型。
吳凌輝對各種汽車模型瞭如指掌,他說他有兩個蘭博基尼1:64的模型,然後說,這輩子他要擁有一輛真的蘭博基尼跑車。劉浩然看着吳凌輝說汽車的樣子,滔滔不絕興奮的很,唾沫星子不停地從嘴裡噴出來,不免覺得好笑。
"你呢?你長大了想擁有什麼?"吳凌輝問劉浩然。
"我最想擁有一間畫室。在一個家裡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有一間畫室,我整天在裡面畫畫。他們無論求我,、逼我,我都不告訴他們。"
"你要的是這個?"吳凌輝顯得有點失望。
"沒錯。不過,你可以找到我。就開着你的蘭博基尼跑車來找我。我可以把你開跑車的樣子畫下來。"劉浩然認真地說。
"你爲什麼不想讓家人找到你的畫室?"
"他們討厭我畫畫,小時候被他們逼着去上繪畫興趣班,後來喜歡得不得了。可是現在他們覺得都是因爲畫畫而耽誤了我的學習。他們什麼也不懂,我總是把偷偷買來的畫報藏好,他們總能找出來然後沒收。"劉浩然想着六個長輩不分青紅皁白,蠻橫的樣子,就不免覺得他們面目可憎。他們口口聲聲說愛他,卻總是想着辦法和他作對,讓他鬱悶。
"既然家裡人不喜歡你畫畫,那麼你就別畫了!不畫畫,你還可以乾點別的。我們可以約了去踢足球,或者打籃球。"
"算了,我這個小個子,還是別添亂了!"
"別灰心嘛!沒人笑話你是小個子。小個子跑的更快呢!我媽說了,多打籃球可以長得更高!"
"我家裡人也是這麼說的。天天催我去打籃球。只要是他們催我去做的事情,我一定覺得沒趣味極了!---不過,我跑的很快,這倒不假!要不,咱們可以比比。"
"算了,我這個胖子,跑步最慢了。我擅長的是定點投籃。搶球的事,我都讓給別人。他們把球搶了,我站在遠處,等着他們把球傳給我,然後我可以投進去得分。"
劉浩然點點頭,不作評價。他不怎麼懂籃球,也沒什麼興趣。他還是很感激吳凌輝,他不但不笑話他個子矮,還安慰他,給他找出小個子的優點。這個胖子,也不爲自己的肥胖而煩惱,而是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缺點。
這幾天劉浩然總是想找個機會向劉響響道歉。他看着這個奇怪的女孩子,總覺得他對不起她。他覺得就像把自家附近的流浪貓狠狠打了一竿子那樣,內心愧疚不安。他在放學的時候,總是刻意等着劉響響,想和她上同一趟公交,可是一出了校門,他就再也找不到她了。他也很好奇,這個女生到底會不會講話?他從來沒聽到她發過聲音。
有一天劉浩然感冒發燒了,請假了兩天。他覺得兩天的時間忽然變得這麼漫長。但是他並不爲落了課程而擔心。如果可以永遠發燒不上課,他覺得也可以接受。他迫不及待地要回到學校,是因爲實在受不了整天待在家人身邊,讓家裡的長輩輪番來照顧他。他們不停地相互指責,然後再指責他,到最後,都是他的錯:不好好穿衣服,不注意衛生,就會感冒。
他要回到學校,他有點想念胖子吳凌輝,當然,其他男生也不錯,有的時候,他就安靜地聽着他們講話也蠻有趣的。他們也很喜歡飆歌,有幾個男生,他們五音不全又扯着嗓子賣力地唱着的樣子,很搞笑。有幾個男生已經變了聲,開始長喉結,唱的更難聽。想到新的班級裡的新同學,他就心裡一陣安慰,覺得日子還沒差到活不下去的地步。
還沒等完全康復,他就決定上學。這一天,早早來到了學校。
他以前都是要在遲到前幾秒鐘,踏着鈴聲飛奔進教室的。這天,他居然是第一個來到學校。
他看着空蕩蕩的教室,內心有點興奮地等待着他的同學們。
第二個來的就是劉響響。她看到他,表情先是驚了一下,然後靦腆地衝他若有若無地笑了一笑,提着沉重的腳步走到座位,坐下來。劉浩然覺得這個女生很瘦,怎麼也像吳凌輝那樣的胖子一樣,步履沉重?不免又多了份疑問。劉浩然正想着怎麼開口向她道歉,她轉過身,遞過幾張紙,上面工整地寫着這幾天的講義和筆記。如果不是藍色的鋼筆墨水提示,劉浩然會認爲這是電腦打印出來的。
"幹嘛?"劉浩然看着桌子上的筆記,問。
劉響響用手指着講義一頁的下冊,用縮小的字體寫着:第一至十頁:17號和18號的課程筆記。第十一至十六頁:17號和18號的家庭作業。旁邊還畫了個規整的星星,並寫着,"加油"。
他擡起眉毛看着她,意外極了,問:“這是陳老師讓你幫我整理的?”
她抿着嘴巴又笑了笑,衝他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身。
劉浩然勾着脖子,對劉響響脫口而出:"你說給我聽不就得了,幹嘛費事把要說的話都寫下來?"
劉響響好像沒聽見她的話一樣,徑自忙着倒騰自己的書包。
劉浩然走到劉響響的座位前面,坐下來,鼓足了勇氣,說:"劉響響,那一次,我不是故意說你是男生的。我是真的不知道。"
劉響響擡起頭,驚訝地看着劉浩然,想了想,然後笑了笑,搖了搖頭,又低頭做自己的事情。
"劉響響,你除了笑一笑,搖搖頭,點點頭,你就不能說句話嗎?"劉浩然把這句藏了很久的話,終於忍不住說了出來。
劉響響瞪大了眼睛,望着對面的同學,不知怎麼迴應他。
"你爲什麼不喜歡說話?開口說一句話會死人嗎?還有,你一個女孩子,爲什麼把頭髮剪這麼短?"劉浩然索性趁着沒有其他人在場,把要問的都一次問個清楚。
劉響響咬着嘴脣,站起來,要出去。
劉浩然擋在她前面,又問:"你怎麼這個樣子?我問你話,你回答我不就完了?你的名字叫響響,你卻一聲不響!不會是因爲我們班男生和女生不互相講話吧?這是什麼狗屁規矩啊!我今天就要把這個規矩打破!"
劉響響看着空蕩蕩的教室,和眼前這個還不熟悉的同學,有些緊張起來。她開始下意識地抓自己的頭髮,頭髮太短,抓不起來。她的嘴脣開始發抖,然後眼睛開始滲了淚水。
這時王君妍走了進來,她拉開了劉響響,擋在她前,對着矮自己半頭的劉浩然,一副主持公道的樣子,大聲地說:"你又想幹什麼!又來欺負她是不是!"
"你又多管閒事!一邊去!沒找你說話!"劉浩然對王君妍沒好臉地說着,然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王君妍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她重重地摔書包,不管從書包裡拿了什麼出來,都要重重地摔在課桌上。她還挑釁地看着劉浩然。
"你能不能輕拿輕放?桌子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劉浩然不看她,慢悠悠地不屑地說着。
王君妍把放東西的動作搞的更響,還震落了劉浩然的幾支筆。
"我說你沒完沒了不是!"劉浩然覺得無法再忍受,他站起身,對着王君妍大聲吼的道,"你以爲你長的漂亮,所有人都得讓着你?再說了,我又不覺得你漂亮,我纔不會讓着你!你把我的筆撿起來!"
這時班級裡三三兩兩已經來了好幾個學生。
幾個女生伸了伸舌頭,彷彿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看見那樣,低着頭來到各自的座位。
吳凌輝走了過來,低聲對劉浩然說:"好男不和女鬥。"
吳凌輝將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筆撿了起來。
劉浩然轉過身,坐下來,然後歪着頭,諷刺地說:"就這個潑辣的樣子,以後肯定沒男人要。再漂亮也沒人要!"
他說着這話,就想到了他的媽媽。他的媽媽長的也很漂亮,可是她吵架發怒時那胡攪蠻纏不講理的樣子實在讓人無法消受她那美麗的容顏。他想着,他的爸爸有時候也確實挺可憐的。
吳凌輝踢了劉浩然一腳,說:"你別說了!"然後提起自己的眼睛,快速瞄了一眼王君妍,希望她能放過自己的朋友。
這個女孩子繼續做着摔書包的動作,滿臉怒氣地想着什麼。
坐在前排的劉響響,卻像什麼也沒發生的那樣,安安靜靜地做着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