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王佐向嶽元帥辭行,臨別說道:“元帥飽讀史書,當知本朝太祖皇帝杯酒釋兵權之事。大宋建國初,太祖皇帝因晚朝與石守信等功臣飲酒,酒酣時,太祖嘆道:“我若無爾等輔佐到不了今日,但今天我做了天子,世人殊不知我還有沒有一個節度使快樂,朕真是半夜裡都不敢閉眼睡覺。”石守信等頓首曰:“今天命已定,誰復敢有異心,陛下何爲出此言?”太祖曰:“人孰不欲富貴?一旦有以黃袍加爾等之身,雖欲不爲,其可得乎?”石守信等涕泣曰:“臣愚不及此,惟陛下哀矜之。”太祖曰:“人生不過白駒過隙,不如多積金市田宅以遺子孫,歌兒舞女以終天年。君臣之間無所猜嫌,不亦善乎?”石守信等謝曰:“陛下念及此,所謂生死而肉骨也。”待到次日,皆稱病乞解兵權,太祖從之,皆賜以豪宅田地,賞賚甚厚。”
岳飛聽罷沉吟道:“如此說來,陛下在張帥家設宴,是暗示我和韓帥等交出兵權了?”王佐道:“張俊縱兵掠民之事不是一年兩年了,他掠奪的田地豪宅早已超過皇室,人人皆知;皇上真若計較,豈能等到今日?皇上分明是暗示將帥,即便如張俊那樣搜刮錢財他也不會計較,只要各位元帥痛快交出兵權,他保你們安享終身富貴。”
岳飛聽了道:“軍隊本來就是聖上和國家的,上交兵權是我嶽鵬舉應份之事,也不用什麼終生富貴來換取,然而目前若是爲了撤軍解除我等軍權可是實在不智,金國已經遭到重創,若不趁此機會北伐,今後怕是再無此機會。也不知聖上怎麼想的,一會令我們抗金,一會又要議和,爲何多年了還沒有定見?”王佐笑道:“那便是主帥錯了,當今聖上並非北方二聖,他怎麼沒有主見?若是打僞齊,討楊麼他便支持到底,若是金軍大肆南侵企圖一統中原,他也支持抗金;但若是宋金相持不下之時,他便會轉向議和,即便向金國稱侄,即便向金國年年納貢也在所不惜。你道爲何秦相幾年前剛回來便晉升如此之快?就是他回來時和聖上密談,聖上認爲他堪當宋金之間轉圜。曾對左右笑稱終於有了能和金國通話之人。”岳飛怒道:“豈有此理?北伐當然不易,但絕不能怕難怕險就去偏安一隅。我明日定要當面勸諫聖上。”
王佐聽了忙道:“萬萬不可,元帥真以爲聖上僅僅是怕北伐不易才議和麼?如今二聖在金國,老主公已經駕崩了,靖康皇帝還在,如果真迎他回來,請問元帥,是今上讓位呢還是奉他爲太上皇?”岳飛道:“此乃皇家內部之事,臣子不宜過問。”王佐道:“不宜過問是也,但不可以不知道形勢。若迎回二聖,今上就有失掉皇位之險;即便奉爲上皇,誰知臣子裡有無苗劉之輩借上皇名義作亂禍國?元帥你看那韓元帥,和你談論時只聊軍機,絕口不提說迎回二聖之事。自古凡是皇帝,都把那皇位看得最重,只要不威脅到皇位,秦檜賣官他可以不追究,張俊貪瀆他可以不理睬,但若兄長真個觸犯逆鱗,就怕皇帝知道你精忠報國也照樣有殺身之禍!今天小弟隱退,不知何日再見兄長,臨別說幾句重話,還請兄長三思,不要怪罪。”
岳飛聽罷又復沉吟,半響擡起頭說道:“賢弟一片深情厚誼,爲兄的感激不盡了,有道是忠言逆耳利於行,岳飛哪能不明這個道理?我岳飛交了兵權,只要回湯陰去住,耕田讀書便是樂事,不勞聖上厚賜,只是現在國家不是太平時節,多少百姓淪亡在北方爲奴,眼巴巴盼望王師解救。賢弟不曾見麼?我軍收復朱仙鎮,這裡百姓圍着我軍隊伍又唱又喊,笑的落淚。他們把最後一點糧食給我軍當軍糧,把最後一塊布拿來縫軍裝,把最後的男丁送來參軍,爲的是什麼?我嶽鵬舉怎能爲個人福禍進退辜負他們?”
王佐知道勸不住,和岳飛互相珍重告辭了,一面走一面心裡越發覺得不祥,等走遠了,眼淚不由流了出來……
臨安 宋國皇宮 御書房
秦檜正在向高宗趙構稟告張俊之事:“那張俊一路嚇得發抖,和臣一進屋見四下無人,噗通跪倒,一隻手掏出張銀票,一隻手拉着臣衣角大叫秦相救我。”趙構聽了笑得咳嗽道:“這廝打仗有一套,就是軍餉上不大老實,沒少擾民搜刮,張韓劉嶽四帥裡屬他有錢,平日裡也數他能和朕伸手,這下心虛了。”秦檜也笑道:“臣告訴他,聖上真要計較你那點事,怕是腦袋早就不在了,明日裡你儘管把家當拿出來,怎麼闊氣怎麼擺宴,你要是敢裝簡樸,聖上纔會怪罪。他聽了還是半信半疑。”趙構笑道:“朕是四海之主,哪能吝惜這點錢財,只要你忠於朕,一點瑕疵朕不計較,那韓世忠、岳飛倒真是甘於清貧,朕還不答應呢,等他們交了兵權告老還鄉,朕還要重重的賞賜。”秦檜道:“聖上對下臣的恩德,真好比太祖皇帝,生死而肉骨也。”趙構聽了很受用,卻連連擺手道:“休亂講,朕哪能和太祖比,但願衆將體諒朕的心意。議和後,君臣之間無猜忌,富貴終身,兩國兵民無戰火,各自休養生息,豈不甚好?”秦檜拜服。
秦檜和高宗聊至夜深,回到了相府,夫人王氏接入。對秦檜說有遠客拜訪,秦檜會意點頭,來到內室,果然一人郎中打扮坐在那裡,細一看正是北國故人哈迷蚩。秦檜眼珠一轉,一臉詫異狀,急忙對着哈迷蚩下拜。哈迷蚩也會意急忙扶住。說道:“相公如今是宋國宰相,如何拜得?”秦檜道:“當日若無四太子和哈軍師提攜,秦某和夫人這會怕是還在北國挨凍受苦,哪裡見得天日?大恩大德畢生難忘。”
各位,哈迷蚩如何找到這裡?卻說那日哈迷蚩辭別了秦檜,打扮做個汴京人模樣,悄悄的到了臨安。客棧住了幾日,打聽得秦檜夫人王氏在西湖上游玩,即忙也尋到湖上來。只見王夫人正在飲酒,賞玩景緻。哈迷蚩就高聲叫道:“賣蠟丸,賣蠟丸!”叫過東來,又叫過西去。那王氏聽得賣蠟九的只管叫來叫去,就望岸上一看,心話:“這不是哈軍師麼?”便吩咐家人:“去叫那賣蠟丸的上船來見我。”家人領命,忙忙的走到船頭上,把手一招,叫那賣蠟丸人上船來,同了家人進艙跪下。王氏問道:“你賣的是什麼蠟丸?可醫得我的心病麼?”哈迷蚩道:“我這蠟丸專治的是心病,且有妙方在內。但要早醫,緩則恐其無效。”王氏道:“既如此,你且留下,是我家相爺病了,回府去你給他看看。”叫家人:“先賞十兩銀子,帶他到船尾去罷。”哈迷蚩會意,謝賞去船尾等候。回府后王氏安排他密室等候秦檜至深夜。
當下二人謙讓幾句,秦檜將蠟丸剖開看時,卻是兀朮親筆之書,責備“秦相負盟,致被岳飛殺得大敗虧輸。若能除掉得岳飛,方是報我國之恩。倘得了宋朝天下,情願與汝平分疆界”等語。秦檜看完,即將書遞與王氏看,對哈軍師道:“四太子錯怪下官了。一則那岳飛位高權重,乃樞密使兼太子少保,天下兵馬大元帥。下官初回宋國時,不過是禮部閒職,如今才得相位。二則這幾年大金不斷南下,聖上要自保,自然倚重武將,下官如何搖動得他?如今要除他也不難,請四太子做到兩點即可。”哈迷蚩問道:“請秦相指使是哪兩點?”秦檜道:“一則數年內請大金不要南犯,與宋朝講和;二則合議中答應放回二聖即可。”哈迷蚩略想片刻,心中大喜,作別而去。
王氏對秦檜道:“那金兀朮和哈迷蚩當初放我倆回來無非就是利用,如今老爺即了相位,深得聖寵,還怕他怎的?若替他辦事,泄露出去豈不受連累?”秦檜點頭道:“夫人所言甚是,但一則兩國交兵勝負無常,那金兵兩次攻陷國都,如今雖新敗,國力未衰,你我兩不得罪左右逢源爲上;二則畢竟過去把柄在他手上,人急懸樑狗急跳牆,若真得罪他們未必好事;三則今上一直希望我和金人議和安享太平,曾告訴我可以便宜行事,好比說今晚事聖上知道,我也可說是爲了兩國私談,連累不到我;四則利用兩國講和,讓聖上更加倚重我,豈不更妙?”王氏聽了連連點頭。秦檜道:“明日聖上便要和諸將帥攤牌,且看情形。”
次日 張俊臨安府邸
岳飛、韓世忠夫婦、劉光世、劉錡、楊存中等武將與秦檜等文官伴着聖駕來到張俊府邸。將帥之間平日裡只是公事來往,這次岳飛等是頭回來到張俊私第,岳飛身後跟的是牛皋和王貴,那府苑軒敞豪華直驚得二人目瞪口呆。牛皋偷偷對王貴道:“這廝名不虛傳,真個有錢。”但見張俊跪倒在府門口恭迎聖駕,身後一干家中眷屬僕從跪了一大片,高宗傳旨賜平身,張俊和家人們謝過起來,但見那些男女僕從也是衣着華麗,進退有序。二人隨岳飛身後進了張府,大門外院二門三門也不知走了幾座院落,才進的正屋大廳,裡面桌案早已擺好,張俊敬請聖上當中做了,又請秦相和各將帥一一落座。牛皋王貴進不得正房,只在院中和各位大帥副將們坐了。不多時一位公公出來喊道:“聖上喻話。”衆人忙起立,果然遠遠看到高宗在裡面講話,聽不清楚,無非犒勞功臣,慶祝大捷之意。又見皇上端起酒杯向各位文武,大家一起謝恩飲酒。不多時便看到衆多打扮花枝招展的丫環們端着珍餚美味往屋裡送,不久院裡副將們桌上也擺滿了豬頭牛肉,整雞大魚。牛皋和王貴恰好兩人桌,桌上還有窖封好酒。那牛皋平素在軍營清淡慣了,這可真合了心意,大酒大魚大肉只管往肚子裡倒,那王貴笑道:“牛哥你少喝些,喝醉了御前失禮不是小耍。”牛皋道:“你不知我酒量?這一院人我都灌趴下,也未必醉。只是這張俊這一頓得多少錢?”王貴笑道:“當年我去安徽給張帥送軍報,你沒見他那房子比軍營還多,滿城都是他家買賣,這點飯錢還不是九牛一毛?聖上英明,不吃他家吃誰家?”牛皋嘆道:“咱們岳家軍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他張家軍欺男霸女,奪民田產。咱們大哥當了好多年大帥,家裡也就在鄉下算個富戶,這張大帥可是趕上皇家氣派了。都是宋軍,都是元帥,真是人和人不能比。”
不提他二人嘆息,此刻屋裡也是酒過三巡,高宗又對衆人道:“此次朱仙鎮一戰,盡殲金兵主力,這都是在座將帥出生入死的功勞,今日酒席宴上沒什麼君臣之禮,列位都要盡興纔是。”衆將聽罷都起身謝恩。此刻樂部也來到張府演曲助興。皇上御點一出,又令秦相以下將官都要點戲。輪到嶽帥,便點了個雜劇《單刀會》,說的是三國關雲長單刀赴魯肅鴻門宴故事。
但聽那藝人上臺扮關公渡江一段,唱到:大江東去浪千疊,引着這數十人駕着這小舟一葉。又不比九重龍鳳闕,可正是千丈虎狼穴。大丈夫心別,我覷這單刀會似賽村社。(雲)好一派江景也呵!水涌山疊,年少周郎何處也?不覺的灰飛煙滅,可憐黃蓋轉傷嗟。破曹的檣櫓一時絕,鏖兵的江水猶然熱,好教我情慘切!(帶雲)這也不是江水,(唱)二十年流不盡的英雄血!
唱到此衆人不由紛紛叫好。高宗見衆人興致甚高,覺得時機已到。便起身來到岳飛桌案前,岳飛急忙起身施禮,高宗問起岳飛眼疾,岳飛回答痊癒了。高宗道:“昔日牛頭山,朕和幾位老臣亡命,多虧愛卿日夜兼程來救駕,一路急怒攻心才患眼疾,請飲此一杯。”岳飛謝恩一飲而盡。高宗又問道:“給愛卿治療的皇甫大夫如何了?”岳飛回道:“因朱仙鎮大捷,皇甫軍醫也告假回冷豔山一段。”高宗吩咐左右道:“如此,賜皇甫大夫黃金千兩,他在牛頭山爲朕醫治,便是朕的恩人。”
趙構又放開聲音對衆將道:“各位將領,自古天子者和百姓一樣,都是世上一遭,卻命運不同,有的如漢高祖九死一生建立基業,有的如漢成帝蒙祖先庇佑富貴一生,有的如漢獻帝竟如喪家之犬顛沛流離,最終仍死奸雄之手。朕德薄福淺,做親王時父母兄弟都被劫往番邦。自己幾經磨難纔到金陵,後來金兵一路追襲,幾乎死在路途之中;剛剛安定幾日,又有苗劉作亂,朕被幽禁宮中時曾想,後人寫史書,可會把朕比作漢獻帝?”說罷淚隨聲落,秦檜在旁也落淚道:“陛下保重,何出此言,如今陛下身邊都是忠臣,手中有千軍萬馬。哪裡是漢獻帝可比?”衆將聽了一齊拱手道:“我等忠於陛下,萬死不辭!”
高宗又道:“今日託衆將士英勇善戰,痛擊金軍,估計近年很難再犯中原。不久前曾秘密遣使議和,朕已經派秦相和他們談,朕的意思如金人真有誠意,我等便兩國息戰,軍民休養生息。各位將帥辛勞有年,朕實在不忍你們再去戰場搏殺,會厚厚賞賜你們。那時國安民樂,君臣和睦豈不美哉?”高宗話音剛落,秦檜給張俊眼色,張俊立刻道:“臣等本來便是陛下犬馬,陛下說戰便戰,說和便和。臣等只當聽命纔是,更何況陛下爲報臣等一點微末之功想的如此周到,臣粉身碎骨難報萬一,明日臣就向都督府交還帥印,只等陛下吩咐。”
高宗聽了十分高興,又對韓世忠問道:“韓將軍以爲如何?”韓世忠答道:“陛下爲臣等着想,爲三軍將士着想,爲百姓着想再無不好,只是陛下有誠意言和,金人卻向來反覆無常……”秦檜趕緊接口道:“韓將軍所慮甚是,孫子曰無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也,放着我大宋如此多精兵良將,他便不講信用我們也是不怕。當然聖上既然委託本相,我定然殫精竭慮把兩國和議達成。”他如此一說,韓世忠劉錡等也都拱手遵令。
岳飛卻道:“陛下用心雖善,但此刻金人已經受了重創,此刻收兵只怕一朝縱敵,數世之患。”張俊笑道:“嶽帥言之差矣,須看兩國形勢,我大宋自靖康年國力軍力元氣大傷,而金國吞併遼國和黃河以北徒弟,經過十餘年治理,國力數倍于靖康年,我軍這幾年有勝仗也有敗仗,而勝仗多是防禦戰或是對僞齊,真和金人主力較量還是敗仗居多,只說這次朱仙鎮大戰,僅僅嶽帥部將便陣亡十餘人。若真的渡河,攻守之勢轉換,我軍未必得利。不如趁此大捷之際,兩國言和,我們也趁機整頓國力,未來未必沒有復仇之時。”岳飛道:“不然,金人暴虐,殘害大宋子民,黃河以北到處是義勇抗爭,如今金人主力挫敗,我等出兵渡河,黃河以北幾省都會震動。何況說天無二日,兩國豈能真的永遠相持?昔年西蜀一隅之地,諸葛丞相尚且六次北伐至死方休,那就是他懂得漢賊不兩立的道理,只圖偏安,怕是想偏安也不可得。”張俊道:“嶽帥所比不妥了,那西蜀國主是劉阿斗,能比當今陛下嗎?”高宗急忙止住道:“大家所談都是出於忠心,朕不見怪。”又對岳飛笑道:“嶽帥你看張府氣派如何?朕想在臨安給你修座府邸如何?”岳飛拱手推辭道:“岳飛謝恩,但仇敵未滅,何以家爲?”秦檜一旁笑問道:“真若不議和,怕是我等都看不到天下太平之日了,嶽帥何時修府邸呢?”岳飛道:“也未必那麼久,但是我大宋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之日可求。”高宗勉強笑道:“怎的盡談軍事,今日只喝酒聽戲。”
大家宴飲到夜深,張俊送走了聖駕和客人,自己回到正房,一丫環正在背對張俊蹲着擦地,擋在了前面。張俊飛起一腳踢到丫環,嚇得家人們都跪倒在地。張俊恨恨的說道:“好啊,自己沽名釣譽也罷了,當着聖上和衆人的面諷刺我,又是不愛錢,又是不怕死,有一天我看看你怎麼死!”
紹興九年八月,朱仙鎮外黃河邊
岳飛策馬觀望黃河,牛皋在旁道:“大哥,這些日子韓元帥,劉元帥他們都撤軍了,我們這二三十萬人馬去哪?你有主意了嗎?”岳飛道:“再等等,我給聖上上了奏章,請命北伐,聽聽聖上意思。”牛皋急的說道:“我的大哥,你這輩子給皇帝上一次奏摺就倒黴一次,要我說你別寫了,好心不見得有好報。”
岳飛不答,他注意力只在黃河對面,他想起了宗澤臨終前三呼渡河,想起了楊再興、孟邦傑、湯懷、張顯等這些年陣亡的衆位將士。忽然又想到那日在張府看戲的情景。不由對着濤濤黃河嘆道:“這也不是江水,這是那二十年流不盡的英雄血!”
本卷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