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羅晃了晃自己已經有點眩暈的腦袋,對夜鷹笑了笑。夜鷹卻能看出,那笑裡滿是孤獨的落寞,甚至還有一絲殘忍,早已沒有了生人該有的歡樂與憧憬。
多羅看着夜鷹繼續說:“我想你已經知道了男孩是誰吧。”
夜鷹緊盯着他:“是你。”
“對,是我!”多羅扭過頭去,看着窗外的月亮發起了呆,月亮還是那麼亮,只是這麼會兒功夫已經升到了頭頂上,溫柔如匹練的月光灑在他們身上,只是現在的多羅已經不是剛纔的多羅了,他深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夜鷹就這樣坐在他的身邊,很想說點什麼,安慰一下他,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有什麼語言能安慰這樣一個如此受傷的心靈呢,有什麼詞彙能撫平他心中集聚的痛苦呢。
夜鷹想不到,他只能保持沉默,任尷尬充斥在兩個人之間。最終,還是多羅打破了寂靜,繼續說“我從那個房子裡衝出來,發瘋的向前狂奔,一直跑到腳上被劃的到處都是血,兩條腿再也跑不動了爲止。
我倒在一塊草地上,很想時間就這樣停止下來,爸爸還在給我做着各種玩具,媽媽仍然在房子裡燒飯,上學歸來的我抱着爸爸寬厚的肩膀,聽着媽媽動聽的歌曲,一切都那麼的真實,我帶着笑容,暈了過去。”
“警察在第三天找到了我,每一個人都用看怪獸的眼神看着我,沒人願意和一個自小就是殺人兇手的人多說哪怕一句話,看一眼都髒了他們的眼睛。
因爲這個人不但殺了人,還殺了自己的媽媽,可那時的我沒有任何懼怕。
他們把我關進了監獄,所有的人都毆打我,裡面有那個老大的手下,有一些平時受人欺負,現在卻可以找我發泄的人。他們不當我是人,說真的,我很感激他們不拿我當人,因爲我後悔了,想着母親死前的淚水,我真的不配做個人。
好幾次我都差點以爲自己死了,可是我的命很硬:“說着他笑了起來!”我一次次的倒下去,又一次次的站了起來。最後,別人都不願意打我了,覺得這是在浪費時間,可我卻在心裡記住了那些打我的人,我暗暗的發誓,總有一天要叫他們全部償還,不爲他們打我,而是他們沒把我給打死,讓我活在這個世上繼續守着孤獨和心靈的煎熬。”
“直到那一天,他來了,他說自己是律師,他交了很多錢疏通了很多關係把我給放了出去。
他告訴我,其實我並不孤獨,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親人。父親的爸爸媽媽還在,如果我願意,他可以隨時送我回到祖國,回到自己的親人身邊。
不過還有一條路,那就是,他會訓練我,訓練成一個有用的人。到了那時候,就連在地下的父親知道了都會爲自己的成就感到驕傲。
我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在經歷了這麼多之後我多麼希望自己能變成一個強者,至於是以怎樣的方式變成怎樣的人,那時的我根本就不會去想。
隨後他把我給帶走了。接下來的八年裡,我隨着他去了很多地方,幾乎整個祖國大地和T國都給我們走遍了,我還去看了自己的爺爺奶奶。
他教會了我很多東西,學校裡的基礎知識,射擊,格鬥,殺人。怎樣僞裝自己,讓自己的心慢慢變的平靜,怎樣聯絡,怎樣竊取情報。
你知道嗎,我還是一名T國警察。”
夜鷹猛的一驚:“這怎麼可能,你不是我們的情報員嗎?”多羅呵呵一笑:“我是個雙料間諜,我受組織的任命,考取了T國警察學校,並且主動擔任了臥底的工作。”
夜鷹點點頭,對他更高看了一眼,看來他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不堪。一個警察,雖然是T國的,可總讓他有所共鳴。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父親,父親也曾是名光榮的警察。
多羅繼續說:“我選擇了本地的黑幫,從一個小嘍囉做起,這麼多年來,打架,砍人,暗殺,販毒,販賣軍火,開賭場,開妓院,什麼下流事我都做過,這其中我完成了很多T國警方和我們組織裡的任務。
憑着內線情報,我也坐上了現在老大的位置,還和卡森搭上了關係,成了他本地所有生意的代理人,我就是他的縮影。
我本來以爲我會一直這樣下去,永遠是個壞人了。”
他停了一下,好像是在出神:“可有一天,我去卡森那裡運毒回來,在路上的一個村子裡,我遇到了一個人。
我就像當年的父親那樣,呆了,徹底的呆了。從見到她的那一天起,我發現我居然還是活着的。
那天,滿山的花都開了,她就站在花間,我永遠無法忘記那一天。我終於明白了父親臨終前和我說的話了,他要我做個好人,原諒害死他的那個男人和媽媽。
因爲在他的眼裡,當初的母親永遠如他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一樣,他依然愛她如昔,不管她給父親到底帶來了什麼。
可是我卻變成了魔鬼,在真於假的世界裡沉淪。我們相愛了,我告訴她,會在同樣一個花開的日子裡,丟掉一切,和她去尋找快樂的日子。”
說到這裡,多羅站起身,又去拿了一瓶酒。走了回來,撿起夜鷹丟在地上的酒遞給他:“來,喝一杯吧。”
這次夜鷹沒有拒絕,拿過了酒瓶和他碰了一杯,揚起脖子喝了一大口。
多羅揩揩嘴,笑着說:“別以爲我多情,或者是想讓你不要鄙視我才和我說這麼多!”
“ 我知道!”夜鷹點點頭。
“你不知道!”多羅搖着頭說:“這次的任務非常的危險,我隨時都可能喪命,跟你說了這麼多,是希望如果我死了!”
他指了指陽臺的地板:“地板下面有錢和那個女孩的地址,把這些都給她,把我的故事告訴她,讓她知道我也是個好人。別等我了,找個好男人嫁了吧。”
夜鷹有點動情的抓着多羅的手:“兄弟,放心,有我在,你一定會平安的.”
多羅呵呵的笑着:“信,我信,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個真正的男人。你渾身散發出的正氣,只有我這種老混混能看的出。”
說完他哈哈笑着:“這次任務結束後,我也該消失了。不管生與死,我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兩個人聊了很久,喝完了一瓶酒,多羅醉醺醺的摸回自己的牀上,嘴角帶着幸福的微笑。那是什麼呢,或許只是他能交待了遺言,能給他心中的女神留下一個最美的身影而笑吧。
夜鷹現在非常的看重他。這樣一個男人,在生與死只是一瞬間的時刻,放棄了一切顧慮,只爲能找到他這個轉達遺言的人而高興。
他剛纔和多羅攀談時知道,他已經沒有親人了,爺爺奶奶也陸續的走了,唯一讓他放不下心的,只有這個女孩了。夜鷹感嘆多羅命運的同時,也在爲自己這幾個人擔心,祈禱這次任務,大家都能平安。
多羅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中午才醒來。他打了電話,讓哈拉奇給送來了午飯。哈拉奇對着所有人都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樣子,軍刺還跟他熟稔的稱兄道弟起來。
可夜鷹怎麼看他怎麼彆扭,總有哪裡不對的感覺。多羅說,哈拉奇跟他很久了,可以放心,夜鷹只能把自己的懷疑歸於對痞子流氓的不屑和看不起了。
哈拉奇晚上七點準時的送來了晚餐,T國比較熱,初春的天氣在國內還要穿棉衣的季節,現在大家都已經滿頭大汗了。
軍刺跟哈拉奇又調侃了幾句,順便問着哪裡的姑娘比較好,猴子聽到了,立馬換了一臉媚相的湊到軍刺身邊一起聽着,哈拉奇用生硬的英語描繪着一幅幅鮮豔的場景,聽的兩個人眼睛直打轉,央求着哈拉奇過段時間一定要帶他們去,哈拉奇拍着胸脯打包票說放心吧,這點小事他包了,一定讓他們爽快。
夜很快深了,不值班的幾個人都陸續的睡去,今晚,黑熊和夜鷹值班。
黑熊對夜鷹聊着自己的女兒多麼的可愛,妻子多麼的溫柔,雖然是脾氣大了點,但那是對自己好。看着黑熊那一臉陶醉相,夜鷹靜靜笑着在一邊聽着。
過了十二點,夜鷹去房間裡看看多羅,讓黑熊在陽臺這裡值崗,囑咐他一切小心。
走進房間,多羅還沒睡,正在拿着報紙仔細端詳,見夜鷹進來,笑着說:“多年的習慣了,白天不能看,不能讓人看出破綻,只有在夜深的時候,多瞭解下現在的環境。”
夜鷹笑着擺擺手,表示自己懂。
突然,夜鷹發現窗戶外面似乎有點黑影,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多羅立馬會意的閉了嘴。夜鷹把他從牀上拉了下來,兩個人躲在了牀邊看着窗外。
窗外一片安靜,什麼也沒有,可夜鷹能微微的聽到繩索在空中晃動的摩擦聲。他慢慢拔出了手槍,上膛。就在一瞬間,窗戶突然一聲巨響,玻璃噴灑的到處都是。隨着響聲,一個人緊跟着漫天潑灑的玻璃飛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