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穎勉力微笑,“是不是覺得,我離開之後,她越發的愛哭鬧了?安心,只要我在她身邊,她就不會有事的。我們回桃源,離開這裡,好好過日子。”
韓木飛的指尖略加了些力道,寧穎的臉漲得通紅,“解藥!”
伊戈爾再看不下去了,揮手讓鐵血軍包圍了兩人。殷瑾兒拉住了他,朝他搖搖頭。
這兩個人的事情,誰也插不進去,只能他們自己解決。
寧穎依舊在笑着,經過離庭怨的鍛鍊,她的忍耐力已經不是正常人的水平,“沒有。”
“放開她!我給你朱雀印!”秋宵吟果決地從懷裡掏出樣東西來,扔給了韓木飛。
韓木飛放開了寧穎,伸手去接。
大紅軟緞包着一方小印,深紅的小印比之軟緞更烈。朱雀神獸展翅欲飛,足踏烈紅樹枝,姿態驕傲,俯視衆生。
朱雀印,竟然在秋宵吟手裡。
寧穎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它,是真的!
赫連鵬煊和殷瑾兒均是看準機會,把寧穎拉回身邊,放在身後。
朱雀現世,神獸齊聚,武林濁世,欽天印出。
韓木飛看了寧穎一眼,久久之後,說了一句,“回紅蓮山莊。”
韓木飛點頭,聲音有些啞,“好。”
寧情的下葬定在五日之後,沒有特意挑什麼日子,只不過發了信函告知了凌墨風和高梓堯。留出五天的時間,不過是爲了能讓這兩人能趕來。
凌墨風還在仇冰山上,書舍執閣的人拿了手令回山。雲州也在仇冰山的圍困之中,高梓堯想要過來,必然也需要韓木飛的首肯。
不過,讓寧穎沒想到的是,韓木飛把淑離放在了紅蓮山莊,沒有送去仇冰山。所以,寧穎在意料之外的見到了女兒。
這一晃,也快半個月了。沐淑離雖然還小,可是久久沒有見到母親,現在突然看見,笑得很甜。她是知道的,知道母親回來了。成日粘着寧穎,總是笑着,要她抱。只要她一鬆手,小淑離的臉就皺在一起,委屈的小樣,直讓人心疼。
如今再提歸隱放手已經沒有意義了,欽天印就在眼前,唾手可得,沒有人會放棄。
“你看,她多喜歡你。”韓木飛倚在門口,溫柔地看着女兒。
“爲什麼不帶她回仇冰山?”寧穎在地上來回走着,哄着女兒。
韓木飛走近,接過來淑離,調笑着,“山上太冷,不如揚州水好,養人。”
寧穎莞爾,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睛閃亮一下,“別教她武功了,教她最好的輕功吧。有些事兒,惹不起,躲得起。”
韓木飛點點頭,兩個人難得達成了一致,“恩,出了事懂得跑回家就好,省得被別人騙了去。”
寧穎苦笑,有這樣個霸道厲害的爹,誰還敢動自家女兒。
“對了,仇冰山上的水晶棺是?”
水晶棺這東西是稀罕物件,高梓堯費盡心力纔打了一口,而寧穎給寧情準備的這個,則是凌墨風弄到的。雖然韓木飛的能力不容懷疑,但短時間之內能找到一口水晶棺,似乎也不太可能。
“高家搶的。”韓木飛說的隨意,如同拿了自家的東西一樣,“反正他也用不着了。”
寧穎啞口無言,心裡雖然有這個猜測,但聽
到的時候,心裡依舊震撼。她有些不能估量,到底這一場戰爭,有多少是因爲她。
“等拿到了欽天印,等武林平息了,我們就過我們的安穩日子,好不好?”
韓木飛抱着淑離的胳膊僵了僵,半晌之後,用輕的不能再輕的聲音說道:“好。”
雖然聲音很輕,但寧穎聽得清楚。她終於長舒一口氣,笑了出來。
五天時間,一晃而過。
高梓堯比凌墨風來得早一些。這是自寧情死後,寧穎第一次和他正面相遇。
“高家主。”
高宇已經卸任,頤養天年,高梓堯當之無愧的,該被稱呼一聲家主。寧穎沒有嘲諷的意思,不過是兩個人之間,不適合太親近,這樣的稱呼,正好。
高梓堯被困多時,卻沒洗盡身上傲氣。他是爲寧情而來,剩下的人,即便再厲害,一樣不入眼。
“寧莊主不用寒暄,在下不過尊夫階下之囚,等我爲飛星墳頭捧一柸土,我就走。”
就算寧穎之前一直霸着寧情的遺體,高梓堯最多不跟她說話,可今天,他那針鋒相對的語氣,讓寧穎心裡一陣陣的不舒服。
難不成,這中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正猶豫間,凌墨風也到了。
高梓堯不等和凌墨風打個招呼,高傲走進了山莊。
凌墨風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笑笑,隨即將目光移到了寧穎身上,“好久不見。”
他那一身冷清風度,有種韓木飛從前的氣度,臉色雖然蒼白,但沒有一分落拓。
寧穎心中微動,真真是好久不見了,如今她已經爲人母了。她神色氤氳,“好久不見。”
人齊了,也該正事了。
水晶棺擡離墓室的同時,棋盤被取出,韓木飛將四枚神獸小印中的夜明珠拿出。
墓室中光線本就不好,夜明珠將棋盤照亮,可見分明的棋盤紋路。
“四顆珠子代表四顆白棋,這算是一種讓子的方式。之前我說過了,四步之內,逼死黑棋,就算勝。”鬼手阿七拖着棋盤,看着韓木飛。
棋道對於韓木飛來說並不困難,仔細研究半晌,第一子落下。夜明珠的輝映下,棋盤上的紋路更加清晰。而韓木飛的眉頭,皺得很深。
四子,用了兩個時辰才落下。
面對着這盤棋局,韓木飛也不得不承認佈局者的高超。他劇情不定,試過很多次,都遲遲不敢動手。最後還是寧穎,握着他的手,將夜明珠放在了他猶豫最多的那處。
隨着最後一子的落下,夜明珠似乎有了靈性一般,光芒照亮棋盤,黒\木的棋盤上顯現出繁複的紋路。
這就是真印和假印的區別。只有真印當中的夜明珠放在棋盤上,纔會出現這樣的效果。假印當中的夜明珠雖然和真印當中的幾乎沒有差別,但是一落在棋盤上真假立現。
“這是珠子常年在具有五行屬性的印中,放置於它們各自的位置,汲取天地之靈氣,才能產生的效果。”鬼手阿七解釋道。
所有人皺緊眉頭,等待着答案。光亮沿着紋路,散發出如水波般的光彩,一直匯聚到棋盤中心靠西一點的地方。
韓木飛思考良久也沒有想出這裡是什麼地方,反倒是秋宵吟不住冷笑,“哈哈,哈哈!竟然在那
裡!竟然在那裡!”
“那是什麼地方?”殷瑾兒看着他的癲狂樣子,不由好奇問道。
“落閒閣!”秋宵吟一語驚人。
寧穎聯想起兗州分舵的地宮,莫不是……
“落閒閣總舵?”
秋宵吟苦笑點頭,那神情,真比哭還難看。難爲他,爲了神獸小印做了這麼多,沒想到自己的總舵就藏着欽天印。
鬼手阿七仰天大笑,“哈哈哈,好個宋凝!好個宋凝!竟然把這東西藏在了對手的枕頭下面!果然是這丫頭,才能幹出的事情來!”
寧穎起手,把棋盤上的夜明珠剝落掉,一把奪過棋盤。
“你幹什麼!”韓木飛做出伸手的動作,瞪着她。
“既然已經知道位置了,那麼也就不再需要這東西了。今天我姐姐下葬,不如就做陪葬好了!”寧穎也橫眉立目,毫不退縮的瞪着他。
凌墨風和高梓堯各上前一步,一左一右將寧穎側擋在身後,昭示着他們的立場。殷瑾兒和赫連鵬煊也無聲的站在了她的身邊,直直盯着他。
韓木飛絲毫不覺得有威脅,冷笑一聲,“我之所以同意,不是因爲你們這些跳樑小醜,只是因爲我覺得可行。你們難道認爲,光憑你們,就能護得住棋盤?”
wWW▪ ttκǎ n▪ ¢ o 這次對峙,以韓木飛的離開作爲結束。
隨着他一聲令下,擡棺人擡起了寧穎的水晶棺,從墓室出去。
寧家沒有祖墳,寧情葬身的地點選在了揚州河畔,這是她第一次自作主張,沒有聽從寧情的。她知道,寧情住在仇冰山的時候,是很喜歡那裡的,也曾想過葬在那裡。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寧穎對於仇冰山沒有歸屬感和好感,她自然不會同意。揚州河畔是寧情遇到凌墨風和高梓堯的地方,她一定會喜歡這裡的。
今天的揚州河畔沒有往日的熱鬧,花河上的花船全都縞素,碼頭也被禁行。除了擡棺的人,只有寧穎、韓木飛、凌墨風、殷瑾兒、赫連鵬煊、秋宵吟、高梓堯來了。
儀式很簡單,沒有繁複的規程。墓碑是寧穎選的上好的大理青石,墓碑上的字,是寧穎、凌墨風刻上去的。
先姊寧情之墓。
妹寧穎敬立。
落款是寧穎。
如同高梓堯所期望的一般,他親手爲墓穴填土。其餘人等,均捧一柸。就連韓木飛,也彎腰給她上香祝禱。
寧情是這個武林當中的一個異數,她沒有武功,不懂武學,卻出身於最顯赫的武林家門,牽動着當今武林當中所有能人的心。她的背後,是一段家族血史,是武林至尊權勢的關鍵。
在她故去六年之後,終於歸落塵埃,安眠地下。
隨着她的下葬,那隻掌控武林的棋盤,也一起消弭。
寧穎閉着眼,低着頭,在心中祝禱,願姐姐永安幽冥,願欽天印之紛爭,就到此代終結,願武林重歸平靜,願她和韓木飛可以安渡餘生。
此時,她終於懂得,當年新婚時的韓木飛,是抱着怎樣一種心情和她說的那句話。家,足夠溫暖,就可以讓人失去所有執着,在這溫暖裡沉迷。可惜,她懂的太晚了。
寧情的下葬儀式結束,高梓堯和凌墨風也被韓木飛送了回去,赫連鵬煊也自主自動的告辭,回去西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