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成宣身子一抖,看他的樣子,幾乎摔倒,然後,他指着顧元宵,嘴脣顫抖:“你,你,你……”
顧元宵眉開眼笑:“岳父大人有何賜教?”
藍成宣在一陣天人交戰之中,終於壓下了心中的狂濤,他告誡自己,自己十年丞相,要是被這麼個白丁給氣得形象盡毀,白白給人看了笑話,何況現在非常時期,更不能因爲這麼個白丁壞了事。
他露出一臉無奈來,沉痛地道:“顧公子,你的一片誠心,老夫很是感動,可是,老夫並沒有騙你。我的三女兒,三年前離家出走,已經客死異鄉了。若是她還在這世上,有顧公子這樣的良配,老夫豈能不開心?豈能不欣慰?豈能不玉成?是老夫沒福能得你這個好女婿呀!”
顧元宵笑道:“岳父大人,您又用這一套來打發我了。你說三小姐已經夭折,那你如何得知?你若是得知了,作爲父親,豈能不讓三小姐芳魂迴歸?如果三小姐芳魂得歸,那墓地又在哪兒呢?”
藍成宣臉色一沉:“我豈能騙你個黃口小子?”
顧元宵躬身行禮,道:“非是小生不信岳父大人,岳父大人只要告訴我三小姐的墓地,若是三小姐真的芳魂渺渺,小生自不會再讓岳父大人爲難!”
藍成宣眼中閃過一絲怒氣,顯然這時候,他的怒火有些壓制不住了,他咬着牙,臉上肌肉抽搐扭曲,似乎是深深地吸了口氣,才沉聲道:“好,你既然要看墓地,我派人領你去。”
這話一出口,不但顧元宵一怔,連遠處的司城玄曦也是一怔。
還真有墓地?
藍成宣回過頭,和他一起出來的是大管家陸羽雄和二管家馬弘文,藍成宣指着馬弘文道:“你帶着顧公子去三小姐墓地!”
馬弘文恭聲道:“是!”轉頭對着顧元宵,態度溫和恭敬地道:“顧公子,請!”
顧元宵怔忡地道:“啊?”
馬弘文輕嘆道:“三小姐的墓地有些遠,好在顧公子騎着馬,待小人也去牽匹馬來。”
藍成宣看了顧元宵一眼,重重地嘆了口氣,轉過頭,滿面沉痛地進府了。顧元宵卻有些發呆。他身後那些人也怔了,如果要求娶的對象都死了,那還娶什麼呀?
那些看熱鬧的本是滿懷高興而來,一看這情形,起鬨也不是,繼續留下也尷尬,於是悄悄地散了不少。
那些擡着箱櫃禮物的本是顧元宵僱的,看這情況,也是面面相覷。
馬弘文果然很快牽了馬過來,顧元宵跳上馬就要走,最前面那個擡箱人叫道:“顧公子,這些東西怎麼辦?”
顧元宵頭也不回,道:“你們就地分了!”說着,便跟上了馬弘文。
衆人一見這些東西轉瞬間竟然成了自己的,喜出望外,圍成一團分起來。但顧元宵並沒說是分給誰,誰有份誰沒份,那些還沒散去看熱鬧的人也圍了起來,一時,不免分贓不均,互起爭執,箱櫃被搶來搶去,覺得得了虧的更是扯住別人一頓打,於是,藍丞相府門前上演了一幕流血事件。
司城玄曦皺着眉,雖然知道藍成宣說的是假話,不過也好奇,難不成他竟真的建了一個墓麼?只不知道,雲霄看到那個墓,作何感想。
司城玄曦輕聲吩咐道:“你跟上去,要是顧公子有什麼要幫忙的,發聯絡訊號。”
那趕車府衛應道:“是!”
司城玄曦下了馬車,任馬車停在當地,府衛沒有騎馬,他看得出來,顧元宵雖然一直騎着高頭大馬,畢竟還是一個書生,只是保持不掉下來而已,速度並不快。
若是騎着馬跟在後面,目標太大,會被發現。
他身負輕功,完全可以跟得上,還不引人注目。
司城玄曦當步當車,緩緩回燕王府。
這段時間,他幾乎是兩點一線了,王府,上朝。回府之後便待在府中,連擷玉齋後面那個院子,也沒有去,今天算是繞了路,也因爲繞過這段路,錯過了一場好戲。
這時候雲霄在做什麼呢?司城玄曦脣角上揚,竟有些期待馬上見到她了。
想到顧元宵在聽到藍三小姐的“死訊”,並要馬弘文帶他去墓地時目瞪口呆的樣子,心裡悶笑,也不知道那是個什麼墓。
回到府中,司城玄曦本想先去靜淵院,但走到一半,又改變主意,雲霄那兒的消息網可一點不比自己差,不如直接從她那裡拿消息吧。
靜月院裡,血本無歸的王嫺婷心裡又恨又氣又無奈,好像一塊肉被生生地剜掉了一般,這筆錢她還想到時候爲父親活動活動,以燕王府側妃的身份,加上這些錢,讓父親官升一級或者換個肥差,應該是很有希望的。但現在,錢已經沒有了。
王嫺婷吃了這個啞巴虧,也不敢找司城玄曦作主,正在靜月院裡坐臥不寧,行走不安,果兒從外面匆匆進來,笑逐顏開地道:“側妃,王爺回府了!”
王嫺婷幾乎是從椅上跳了起來,忙道:“快快快,看看王爺往哪邊去了?”
果兒見自家主子這急赤白臉的樣子,不由嚇了一跳,就是前天聽說王爺回來了,似乎側妃也沒有表現得這麼急切這麼激動過。
她忙笑道:“側妃您別急,我看王爺是往靜月院方向來了,所以纔來報信的。”
王嫺婷長長呼了口氣,道:“快快快,咱們去迎接!”幸好,王爺要是先去了皎月院,還不知道那個姓雲的會怎麼說自己,雖然他說拿了兩千兩就當這事沒發生過,可王嫺婷怕,她怕雞飛蛋打。
迎接兩個字出口時,王嫺婷已經到了院子裡,那速度,真是神速。
果兒目瞪口呆中,忙跟了出來。
果然,司城玄曦是朝這邊來了,王嫺婷笑逐顏開,哼,姓雲的,你再能裝,再會討好,你也是個男的,王爺是天下偉男子,怎麼會喜歡男人呢?
你看,王爺下朝第一件事,就是來看我。別以爲你住進皎月院,就會得到王爺的親睞,那也不過是個院子,一個客人住的院子。
王嫺婷想着,隨着司城玄曦一步一步走近,心裡的石頭一點一點地放下來。
她臉上笑容盛開,近了,近了,王爺離她就只有十丈了,九丈了……
王嫺婷提起裙角,腳下加快,就在這時,若有所思的司城玄曦突然頓住了腳步,然後,他竟然轉身,往回走?
王嫺婷急了,忙叫道:“王爺!”
司城玄曦側頭一看,只見王嫺婷氣喘吁吁地提着裙角往這邊來,好像很急切,他停步,問道:“有事嗎?”
王嫺婷也知道自己這樣子很沒形象,可是她哪顧得,王爺這都要過門不入了。要真是過門不入,能去哪裡?還不是去皎月院?她可不想他先去皎月院,就算姓雲的什麼也不說,她也不服氣。
她趕緊深吸一口氣,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來,嬌聲道:“王爺,您下朝了?餓了吧?我準備了點心,溫了酒,正要派果兒去請您呢!”
司城玄曦挑挑眉,道:“我不餓。”
“那,王爺都到這兒了,就到靜月院坐坐吧!”王嫺婷期待地道。
不止是因爲不想讓他先去雲霄那裡,還因爲,她心裡很忐忑,很惶惑。
現在,王府裡只有她一個人是王爺的女人,但王爺回來三天了,整整三天啊,竟然沒有去靜月院去過一次,更不要說留宿。哪怕他像以前一樣,只是在那裡喝酒,哪怕沒有肌膚之親也好啊。
可是,她等了三年,等來的王爺竟對她越發疏遠,越發冷漠,越發不在乎,她怎麼受得了?
司城玄曦一是想借助雲家商號的消息網,二是想早點見到雲霄,被王嫺婷這麼一阻,心裡涌上一些不快,淡然道:“下次吧!”說着,轉身就走。
“王爺——”走了幾步,突然後面一聲悲傷的叫聲。
他回過頭,只見王嫺婷淚盈於睫,一臉哀傷地看着他,目光中,含怨帶傷,悽楚地道:“王爺,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司城玄曦一怔,剛纔還春暖花開,突然之間就秋風秋雨愁煞人了,他意外地道:“你沒做錯,怎麼了?”
“王爺,您出去做生意,一去就是三年,別人說你是去尋找藍家姐姐,是嗎?”
司城玄曦看着她,沒說話。沒說話就是默認。
王嫺婷淒涼地笑着,但這含怨淒涼的一笑,卻讓她顯得楚楚可憐,她幽幽地道:“我知道我比不上藍家姐姐,我羨慕她,我也希望王爺能快點找到她,王爺開心,我也開心。所以,這三年裡,我天天盼,天天想,天天念,只盼王爺和藍家姐姐早點回府。現在,王爺終於回府了,你知道我多開心嗎?我想,我等了三年,盼了三年,望了三年,唸了三年,我的夫君終於回來了,我不用再獨守空房,雖然藍家姐姐沒回來,但是,我會更加用心地服侍王爺,讓王爺開心,讓王爺不會因爲想起藍家姐姐而難受。可是,王爺,爲什麼你對我這麼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