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風陌染緩步走出來,南宮暄的眸色不禁一深。她最終,還是知道了真相。
淡漠地勾脣一笑,南宮暄的臉上盡是絲毫不在意風陌染突然出現的平靜。他朝南宮墨行了個禮,淡淡道,“若是皇兄有時間可以去王府看望如雪。”說罷,轉身離開。
風陌染略微帶了哀傷的水眸望向南宮暄越來越遠的背影望了許久,直到再也看不見他,她才訕訕地收回眼睛來,走到南宮墨面前行了個禮,“謝謝皇上。”如果不是他的保護,自己如今也許已經被灌了藥,丟了性命。
南宮墨一瞬不眨地看向她,“方纔暄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風陌染點點頭。他說她不過是一枚棋子,是活的藥罷了。
恰好這時候,宮人送來一碗醒神湯,南宮墨起身走過去端給她,關切地說道,“能解宿醉頭痛的,喝了吧。”
風陌染乖乖地喝下,一滴不剩。
“皇上,我。。。想再睡會。”
南宮墨點點頭,“那你繼續睡吧!朕在這裡陪你。”
“我睡眠輕,不喜身側有人。”
南宮墨的心頭狠狠地一痛,但還是點點頭,走出了原本屬於自己的寢宮。
如今,她已經看清了暄的真實目的,便不會再對他有感情。
那麼,只要她還在宮裡,只要還是和她朝夕相對,他還是有機會的。
是的,總還有機會的。
風陌染掀開簾幕走了進去,卻沒有再躺在牀上,卻是在矮桌前坐了下來。
低下頭從胸前拿出一個精緻的香囊來,她將香囊打開,裡面放着一棵已經枯萎的十里蓮。
本想拿這棵十里蓮用作紀念,沒想到卻成了懷念。那些情真意切的日子在揭開它虛僞的面具之後,顯得醜陋可笑而不堪。
她將那棵十里蓮拈了出來,本打算就此丟掉,猶豫了一陣子,終是又將它放了回去。
如果一顆心早已傷痕累累,是不是該做個了結?
她一向自詡自己是個拿的起放的下的人,卻是在經歷種種欺騙和背叛之後,心如死灰。
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呢喃着,歸去歸去。
如果當初不曾穿越,她寧可就這樣成爲一縷孤魂,至少還有妹妹相伴。
如今,卻是回不去妹妹的身邊,又不知道該歸去哪裡能歸去哪裡。
她闔了眸,總覺得一切滑稽得可笑。千辛萬苦找尋起死回生的方法,卻不知自己就是那個方法。可是知道了又如何?這身子在回去現代之後就不再屬於她,也是無法救活妹妹。
天意弄人。
她感嘆一聲,將香囊重新放回懷中。然後躺回牀榻,再也不想思考一分。
她做了一個很美好的夢,美好到她一點也不想醒來。
夢裡,南宮暄爲護她生生中了一箭,她和他逃到山谷之中,雪下得越來越大。
她爲他拔箭,兩人相互依偎着看雪,其樂融融。
他許她一生安好,她信他心心相印。
風陌染從夢裡悠悠轉醒,眼角一片溼潤。
起身看向窗外,雪正下得洋洋灑灑,和夢裡的一模一樣。
她簡單地梳洗,出門問向身側的宮女,“皇上在哪裡?”
層層白色臺階之上,南宮墨正坐在那裡看着漫天飛舞的雪花發呆。 白色的雪花安靜地落在他的衣服上,積了薄薄的一層。
他還記得,阿風最喜歡下雪。他卻是從無機會和她一同賞雪。只能是一個人呆愣愣地望着亮得刺眼的雪景發呆。
突然,他瞥見從不遠處緩緩走來的天青色宮裝的倩影,不禁一愣,然後緊抿的嘴角勾起驚喜的笑意來,阿風這是要陪他一同賞雪嗎?
風陌染緩步走過來,挨着他坐下,擡眸靜靜地看着雪花飄落。
“還記得你最喜歡下雪。”南宮墨轉過頭來,深情地看着她。兩人這般平靜的樣子會給他一種他們二人又回到從前的錯覺。
“皇上還記得。”風陌染勾脣笑笑,卻是不去看他。
“雪確實很美。純潔得讓人自慚形穢。”南宮墨淡淡道。每每看到雪花,他的心裡總是縈繞着愧疚。如果當初不曾利用她,是不是他們就能一起賞雪到地老天荒?
風陌染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卻是沒有去接,只是起身,在南宮墨面前跪下,“還請皇上放民女回暄王府。”她的聲音不大,卻又堅定地讓人心殤。
南宮墨的心狠狠地一顫,喃喃道,“即使回去了會死,也要回去嗎?”
“是。”
“阿風對他還有感情嗎?”
還有感情嗎?答案是肯定的,而且很深很深。但這不足以成爲她執意回府的理由,而是因爲他曾救了她數次,她應該知恩圖報。沒想到南宮暄當日氣急敗壞的一句話,“你想報恩之後就和本王兩不相欠,然後心安理得地離開本王嗎?”卻真的成了此刻支撐她的信念。
“若是朕不允許呢?”南宮墨緊了眉,沉聲問道。
“那也沒關係。”風陌染笑笑,從臺階上站起身來,轉身向宮門走去。既然生命已經是無足輕重,那麼硬闖宮門而死也是無不可的。
南宮墨望着她的身影,心裡恨了又恨,一個飛身向前,擋在她的面前,他緊緊攥住她的手腕,低聲下氣地問,“阿風,能不能不走?朕可以答應你的任何要求。”
“他救了我。我應該報答他。”風陌染不爲所動。
“報答就要豁出性命嗎?朕可以許他一生榮華,甚至是。。。”江山。
風陌染搖搖頭,擡眸感激地看着他,“可那畢竟不是我的。”她如今所擁有的,也不過只剩一條命而已了。
“我心意已決,皇上放手罷!”風陌染瞥了眼被他攥得生疼的手腕。
南宮墨像是在瞬間被抽乾了力氣,鬆開了風陌染的手。然後下了狠心大步朝回走去,丟下一句冷冷的話,“你回去吧!朕,不攔你。”
不是不想攔,而是攔不住。
想他堂堂天之驕子,卻是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逗保護不了。南宮墨,你真是沒用。
得到了南宮墨的許可,風陌染順利地走出了宮門。
宮外,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美得讓人想要流淚。
風陌染正低頭走着,卻是聽到背後有人在喚自己,“王妃,王妃,您的東西掉了!”
風陌染回過頭去,卻是見到一個陌生的女子向自己大步走來。看她的打扮應該是宮女,偏偏那一張臉卻又生得極爲俊俏,美豔動人。
女子走到她面前,恭敬地說道,“王妃掉東西了,這香囊可是您的?”
風陌染接過香囊來,上面還沾着雪花怕是之前在路上不小心掉了。
“是我的東西。謝謝你。”風陌染感激地說道。然後將香囊小心地放回懷中。
女子搖搖頭,“這是奴婢該做的。”然後轉身離開了。
藏書閣中,一身深藍衣衫的南宮暄臨窗而立,望着外面洋洋灑灑的雪花有些發呆。他的眸色顯得無精打采,似是很多天都沒有休息過了。
不同於南宮暄的沉默,一旁的關如月卻是滿臉焦躁地在屋內走來走去。
“眼看着只剩三天,可是皇上還是不肯放風陌染,暄哥哥,我們就這樣無所作爲嗎?”
南宮暄的眼神依舊定格在窗外,墨眸中卻是沉了些許的殺意,“明日,我會帶兵前去皇宮的。”
帶兵前去皇宮?關如月一驚,“你。。。這是要逼宮?”
南宮暄沒有說話,卻也沒有反駁。
“暄哥哥,你真的很愛姐姐啊!”關如月感嘆一聲,眼睛有些模糊,有些感動,卻又滿是傷心。不得不承認,暄哥哥爲了姐姐真的做了很多很多。
關如月離開後,一個侍衛悄悄地走了進來,附在南宮暄的耳邊說道,“王妃回府了。”
南宮暄的身影一晃,原本恍若死水的眼中突然迸發出種種複雜的感情來。他閉上眼,將眸底的情緒悉數掩去,冷冷道,“本王去看她。”
風陌染在自己的房間裡坐着,一切如初。牆壁上還掛着上次在倚香閣南宮暄爲她畫的畫像,窗前的蘭花正開得繁盛。
景雖舊景,心卻不似從前。
風陌染從懷裡拿出那枚香囊來,在手中出神地望着。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風陌染一驚,連忙將香囊藏到了枕頭下。
南宮暄推門進來,看到風陌染正安靜地坐在窗前,望着那一盆盆蘭花出神。
他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有好多話想對她說,但是這些話卻不能說出來。
一說出,就會心軟,再也狠不下心來。
已經察覺到他就在自己的身邊。他不說話,她也不說話。
她無話要與他說。
兩個人就這樣無聲地相處了很久。
直到一聲關門聲傳來。
風陌染回過頭去,身後早已無人。他,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