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珏不理一旁趙茹詫異的目光,緊隨其後,坐於當中一蒲團之上,擡頭觀望。
“木者,曲直之義。性華美,好仁愛,能生髮,物之始也……”
這一回,少年從容了不少,畢竟,他已攆回入塔的時間差,匆匆讀完一遍,看到篇末,卻沒有任何提示。
看來這一回,也要從這個“木”字着手了。
不知爲何,一看到這個木字,朱珏便又回憶起煉心路上,紮在自己身上的數百根松針,當日淪肌浹髓之痛,宛若眼前,股後不禁又生出絲絲**之意。
如果這也算是一種體悟的話,那沒有人比自己更深刻的了……
朱珏有些自嘲地想着,腦中空明一瞬,竟似又回憶起了煉心路上,那最後幾步的感覺。
——心中彷彿空無可空,卻感覺還什麼珍貴的東西就要顯現,那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彷彿深埋在某一時空的記憶就要甦醒,似乎想起了什麼,可偏偏什麼都想不起來……
莫名地,心田掠過“木”的文字,竟是那般熟悉,彷彿不是去悟,而是回憶起了什麼一般,一種徹悟之感油然而生,那數百字陌生晦澀的文字,瞬間變的活絡生動起來……彷彿變成了一幅幅畫面,在演化,在催長……
悟中不覺時間,不知不覺,已過去三四個時辰,閉眼之中,忽覺想通了什麼,隨之一道綠光射入眉間,緊接着,那道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
“通過,可上三層。”
當綠意融入體內的瞬間,朱珏只覺得體內的銳金之氣再不那麼桀驁難馴,彷彿兩種本該相剋的能量,竟完美地融合了,感覺竟是如此美妙,朱珏一時竟捨不得起身,算了,時間有限,以後再慢慢體悟吧……
睜開眼睛,二層大殿之中,已坐五人,除卻先上來的自己和趙茹,另外三人,正是莫紫、原平和蒼炎……皆是密地之中,所剩之人修爲最高的幾個。
看到蒼炎,朱珏反而心下一寬。
因爲他的面色,並非正常人的膚色,蒼白皮膚之下,縈繞着一層淡淡的黑紫之色。
“看來,自己的最後一轟,還是在關鍵時刻建功了……他並沒有排毒成功,而只是暫時壓制住了。而在這七日之內,他同樣沒有時間排毒,毒素只會惡化,縱他體內那些紅絲怪蟲再是詭異,想來也是不好受的吧……”
朱珏暗暗點了點頭,悄悄收回了目光。
復向上觀,那“木”字的綠意果然已淡了一半,再不是那般蒼翠欲滴,已轉成了青綠之色。
看來,那密地之靈已發覺自己的意圖,抹去了最後的那段文字,不讓自己再重得一遍好處……也罷,沒有好處,我也得了時間。
朱珏低調地起身,不欲打擾到衆人,可臨上樓之際,還是看到了莫紫投來的嫣然一笑。
少年點了點頭,同樣回以會心一笑。
別看朱珏在這邊一路高歌猛進,另一邊,一層的白芒、仇淵等四人,還在一籌莫展,苦思苦想。
這便是“難者不會,會者不難。”
白芒諸人,既沒有莫紫這樣的資質悟性,又沒有趙茹的五行靈根,更沒有蒼炎的心智閱歷,是以七日間便想於五行一意有所領悟,絕不輕鬆。
若論悟性,天下間,可能再無人能及得上凡人境便能往返煉心路的朱珏了。
蒼炎雖然是重修,奈何魔族並不擅長五行術法,上一次蒼炎之所以能如此之快,也是憑的自身心智,畢竟,魔族聖者,百萬中無一,也是真刀真槍拼出來的,若說資質平庸,天理何在。
這一下獨自一人步入三層,朱珏更是海闊天空,愜意無邊。
昂首觀瞧,果然不出所料,影壁上方,“木”字變成了“水”字。
看來,後面的第四層和第五層,必然便是“火”、“土”二字了,也不知那第六層和第七層,又是什麼?
簡短截說,兩日過後,朱珏閱盡五行,終於來到了第六層。
第六層中,終於有所變化,最醒目的位置,一個字變成了兩個——“陰陽”。
“陰”字爲黑,“陽”字爲白,相輔相成,除了下面的一幅太極圖,旁邊還有一段文字:
“一陰一陽謂之道……陰陽者,一體而兩面,彼此互藏,相感替換,不可執一而定象。二者雖無定象,隨道而變,上皆可爲道,下亦可爲器。道用無窮,處處有之,因用而論。用即出,陰陽即定,二者雖定,亦隨時而變遷。故曰:陰陽不二,以一而待之。一者太極是也,統領二物,相互作用,運化萬千……”(注:部分引自《易經》.陰陽論)
這第六層,終於令朱珏止住了步伐。
別看只有兩個字,可天地,日月,晝夜,晴明,水火,男女,溫涼,對弈……莫不含陰陽二意,最複雜的真理,往往便蘊含在這最簡單的事物中,想一葉而知秋,一花而觀盡世界,談何容易。
這一止步,就是五日。
五日之後,閉目打坐的朱珏忽然感到一黑一白的兩股能量突然自眉心射入,瞬間體內五行之力,彷彿有了主心骨一般,循循有序,融融一體,“我”意終於爲君爲主,隨意調動之下,金木水火土諸般能量在指尖一一閃現,又逐一幻滅,彷彿創世之祖般,朱珏終於睜開了眼睛,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左右身旁,十丈之外,只有兩人,莫紫和蒼炎。
看來,能走到第六層的,終歸只有三人了。
朱珏望向沙漏,時間所剩無幾,最多還有一刻時間,便到七日!
再不敢耽擱,距樓梯不過幾步距離,少年已是用上了身法!
七樓之上,會有什麼呢?
懷着巨大的憧憬和期待,朱珏飛速跑上了樓梯,禁制青色光芒一閃,彷彿鑽入了紗帳一般,少年已是出現在七層之上。
空曠的七層大殿,巨大影壁之上,只有兩個字:
“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