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薄之一胎兩寶
難得出了太陽,驅散了些許的寒氣,午後的陽光終於有些暖意,住院部的小花園裡,不少病人出來曬着太陽。
樑泊也披上了厚厚的羽絨襖,在陽臺上的椅子上坐着,陽光照在她蒼白的臉上,似乎都有些透明,其實她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但方輝還是要她多住兩天院。
她知道,她這次高度發燒重感冒是因爲那天下午坐在冰冷的地上受了涼。
這些天她也慢慢的平靜下來,讓自己認真的想一想,究竟該怎麼做?
“沈太太,婦科三室的劉醫生來看你了。”護士走了過去對她說道。
樑泊擡頭,正朝她走過來的是黃主任介紹幫她檢查調養身體的婦科劉醫生,她站了起來:“劉醫生。”
“樑泊。”
樑泊望過去,眼中有些驚訝,劉容月?
“果真是你,方輝呢?他沒有陪你?”劉容月走到樑泊身邊,目光復雜的上下打量着她。
樑泊疑惑的看向劉醫生,眼中有些不解,劉醫生怎麼會和劉容月……等等,劉醫生,劉容月,難不成?
似是看穿她的疑慮,劉醫生呵呵一笑,看着劉容月的眼中似嗔似睨:“我早該想到,容月聽到我說起你的時候,堅持要來醫院一探究竟,原來,你和沈太太認識,容月是我的侄女。”
樑泊淡淡的解釋:“劉小姐和我老公是同學。”
劉醫生一拍額頭,恍然大悟:“我怎麼沒想到呢?容月也是北大畢業的,沈教授也是北大的,哎呀,我真是後知後覺啊。”
樑泊微微一笑,她和劉容月也只見過兩次面,對於眼前的狀況,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保持沉默。
劉容月看樑泊不語,眼眸一轉,笑容燦爛的看向樂呵呵的劉醫生道:“姑姑,快到你坐診時間了,你快去吧,我在這裡陪她聊一會兒就去找你。”
“行,那你們聊着,沈太太,你多注意身體,過兩天就能出院了。”
“謝謝劉醫生的關心。”樑泊感激的道謝。
看着劉醫生走了,樑泊纔回轉頭看着坐在長椅上的劉容月,有些怔然,長髮披肩,精緻的妝容,耳邊兩個大大的環圈,米色的風衣,挎着棕色皮包,劉容月整個人都透出時尚和美麗。
劉容月柳眉一動,斜眼睨着她,語氣似乎有些不懷好意:“羅琳來了北京,終於撼動了你了。”
樑泊身子一震,微微睜眼看着她眼裡毫不掩飾的惡意。
劉容月輕笑:“怎麼,我說的不對?”
樑泊緩緩的垂下眼:“劉小姐特地前來,就是來跟我說羅琳嗎?”
“不,我今天特地來看你的。”
樑泊擡頭,眼中有些不解,卻沒有出聲,只是以眼神靜默的看着她。
劉容月起身,背對着陽臺,一雙眼睛盯着樑泊,沉默了很久,才緩慢的說道:“你很聰明,樑泊,所以你能綁住了沈方輝。”
“我出身也算富裕,畢業名校,也算得上美麗動人,追求我的人也不少,可是我的眼裡卻只容下了一個沈方輝。”
樑泊靜靜的聽着,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情緒,這些她都知道。
劉容月看着樑泊平靜的面容,話鋒一轉:“沈方輝娶了你,我基本上沒有了機會,可是我不甘心輸給你,就算得不到沈方輝,我也無法接受得到沈方輝的竟然是一個如此平凡的你。”
“而最最可惡的是你對我的無視,你明知道我去美國是爲了沈方輝,你卻表現出胸有成竹一派籌定,彷彿……根本就沒有把我放在眼裡,沈方輝早就被你死死的綁在了手裡,你用恩情,用責任鎖住了他,卻又虛僞的成就他,因爲你心裡很清楚縱使他就算飛的再高,也還是飛不出你的手掌心,終究會回到你身邊。”
說到這裡,劉容月神情有些扭曲,幾乎是咬牙切齒了。
樑泊不敢置信的望着面容激動扭曲的劉容月,難道在所有人眼中,她和方輝就是這樣一個存在嗎?爲什麼就沒有人相信她和他的婚姻是因爲愛情?
“在你眼裡,我劉容月幾乎連威脅都算不上,你知道我撼動不了你的婚姻,在你眼裡,我就像是跳樑小醜,而你冷眼旁觀。”劉容月逼近,語氣冷森。
樑泊後退一步,在長椅上坐了下來,面對劉容月如此的質問,她的心恍然,劉容月說的對,她確實不曾把她當成威脅,她知道方輝對她不會動心。
“雖然我不想承認,但羅琳確實比我劉容月更出色,她的出現,終於打破了沈方輝的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和冷漠,也因爲如此,擊破了你的自信,看到你今天這副模樣,我很痛快。”
劉容月再上前一步,離樑泊只有一寸距離,聲音輕柔卻惡毒:“不怕告訴你,就是我挑破了羅琳那可笑又可憐的自尊,讓她不得不面對她的嫉妒和愛,然後來和你搶沈方輝。”
看着樑泊蒼白的面容,她退後一步,愉悅地道:“果然,你怕了,你擔心了,因爲你知道沈方輝對她是不同的,如果不是你綁住了他,他一定會和羅琳有進一步的發展。”
樑泊身子一顫,本就蒼白的面容瞬間變的慘白,就連暖陽照在她臉上,也無法驅去她心裡的寒意。
她不明白,爲什麼?
爲什麼她們就如此的認定,沒有了她,方輝就會愛羅琳?這是從何而來的認知,誰又規定了她和方輝在一起就是辱沒了他?
“你不是很有自信嗎?不是很有手段嗎?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笑到最後。”劉容月此時的心情堪稱飛揚,她不痛快,又豈會讓別人痛快?
凌晨三點,很多人都還在夢中,樑泊輕輕的起牀,拿起外套披在身上,走到窗前。
北京城的繁華、喧囂、奢豔此時也沉靜在了夜裡。
看着窗外的星星點點的光亮,她平靜的眼眸中有着綿長的感傷和黯然。
幾場大雪下來,轉眼間,臘月悄然來臨,整個北京城都慚慚溢滿了濃郁的新年韻味。
看着窗外許久,她纔回轉頭看着牀上睡的安然的人,幽幽無聲一嘆,方輝用自責和歉意抹去她誣陷羅琳的事情,他不追究,也不責怪,他只是輕輕的對她訴說着他的誓言,以爲這樣就能讓她安心。
走出房間,身體蜷縮在沙發上,靜靜失神。
自從出院後,已經一個多月了,每天很早她就醒了,然後再也睡不着,坐在沙發上睜眼失神到快要天亮的時候纔回到牀上。
而方輝毫無察覺,他以爲事情都過去了。
或許,事情真的過去了,可是她知道,對她來說,卻只是一個開始,她的平靜,她的勇氣都隨之而散了。
愛情裡面,總是愛的多、愛的深的那個人飽受折磨,羅琳就是因爲知道這一點,纔會那樣籌定那樣自信。
其實她不需要再出手,只需一次,她就擊垮了她。
她的勇氣來自於方輝,而今她在方輝身上無法感覺到勇氣,她何以心寧?
但是羅琳似乎也高看了她,她無法離開方輝,哪怕她知道他不愛她,在她二十五年的生命裡,方輝已經是她的全部。
是習慣也好,是深愛也罷,她……真的很難離開他。
有時候,她也恨自己,爲什麼不傲然果斷一些,試着離開方輝。
樑泊按住胸口,那裡抽搐般的疼痛,把方輝從自己的生命裡摘離,無疑是挖她的心了。
十六歲到二十五歲,從情竇初開的少女到今天爲人qi,她愛了他九年,她一直都堅信着能與他攜手一生,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這輩子有一天有可能會離開方輝。
可是現在,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卻總是不由自主的浮上這個的念頭,然後心臟緊縮,理智自我壓制,然後慢慢平靜……
樑泊苦笑,雙手環抱着自己,多少個這樣的夜裡,她不得不靜靜的剖悉着自己,或許劉容月說的對,她的愛也是自私的,儘管她不想承認,可是她此時面對自己,她無法否認。
她傾盡自己的一切,放棄自己的人生成就方輝,確實是起源於深愛着他,可是又何嘗不是給了方輝枷鎖?
如果她足夠自信,如果她愛的足夠純粹,又豈會因爲心裡的不安而早早的用自己綁住方輝。
她那時候以爲是愛,所以把自己送給方輝,她愛的義無反顧,可是,她似乎沒有去想過方輝的心裡真正的想法,他是不是真的渴望她?
現在想來,或許,從那時候開始,她就失去了自我,無形中給方輝扣上了沉重的責任和負擔,所以她纔會讓愛方輝的女人痛恨,因爲是她沒有給方輝公平選擇的機會。
在這場愛情和婚姻裡,方輝又何嘗不是承受着壓力。
也難怪他對她的愛止步於一個地步就沒辦法前進也沒辦法後退了。
他,早已經把他全部能給了都給了她,她要愛情,他給她愛情,她要婚姻,他給婚姻。
可是她卻還是不知足,還想貪心,想要擁有他僅能保留的心的空間。
當一切坦承在眼前時,樑泊才發現,羅琳說的很對,她,真的怯懦的令人生厭,令人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