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孩子要出生
佛說:衆生無我,苦樂隨緣,得失隨緣,緣起緣滅都是空。
風起葉落,止不住的蕭肅悲涼,樑泊全身裹的厚厚的,再加上那顆大大的肚子,圍着厚圍巾只‘露’出兩隻眼睛,頭髮已經長到了肩頭,塞在‘毛’絨帽子裡面,像如一隻企鵝靜靜的坐在遊廊外的亭子裡,看着這一片無處不透着富麗奢華的院子,典型的蘇式園林的古典婉約,卻又透出老北京的皇族風範。
她不知道自己住的這個地方究竟有多大?
因爲她從沒有走出過她居住的這個院子,自她被那個叫安肆的男人送進來這裡開始,日子一天天過去,夏去秋來,轉眼已經是冬天,離預產期只有幾天時間了。
她住進這裡四個多月,她的世界也鎖在了這個院子裡。
如果不是這裡有電視……她會以爲自己置身於舊時代的世家大宅院裡。
她住的地方是一個獨立的四合院,四名阿姨照顧她的生活起居,除了必要的話語,她們不曾和她說過一句話。
她,如同一個犯人一樣被隔離被軟禁。
風,有些大了,陣陣寒氣撲面而來,天,也‘陰’涼‘陰’涼的,怕是要下雪了。
樑泊不適的眯了眯眼看着地上飄落的葉子捲起飄飛在半空中,然後慢慢墜下。
低下頭看着自己大大的肚子,樑泊靜靜出神。
早在她被送進來的第一天,她就知道,肚子裡的是兩個兒子,正因爲是兩個兒子,所以她並沒有被拉去引產。
她沒有見到那個魔鬼一樣的男人,這樣也好,因爲她也不確定自己見到那個魔鬼一樣的男人還是否可以保持着讓自己不恨不怒不怨。
她的愛,她的恨,她的怨,她的痛……通通都已成空,她安靜的活着是因爲孩子生存在了她的身體裡,與她血脈相連母子連心。
孩子已經成型,她不想把自己不好的情緒帶給孩子,她強迫自己失憶,除了孩子,她都什麼都不去想,連她自己她都忘記。
此刻她的生命裡,只是一個母親,再無其他。
因爲,她知道,她陪伴她的孩子,只有這短短十個月。
孩子落地的時候,也是她和孩子分開的時候,或許,這一輩子她都會孤獨的被禁在這個院子,不能與自己的孩子接觸不能親眼看着她的兒子長大,甚至有可能她會死,因爲她偶爾在照顧她的那些人眼中看到對她的憐憫和惋惜。
可就算是如此,她也滿足了,至少她的孩子會平平安安的來到了這個世上。
那個男人……虎毒尚且不食子,她唯有相信孩子也會過的很好,只要她的孩子平安的活着,她再無所求。
“樑小姐,安肆先生來了。”一直跟在樑泊身後有如隱形人一樣的‘精’明‘女’人上前扶起樑泊淡淡的出聲。
樑泊微扯了扯嘴‘脣’,不言不語的被她扶起。
大廳裡,除了牆上掛着的那諾大的電視,‘門’、窗、牆裙、天‘花’頂棚、傢俱、裝飾無一不‘精’,都是上等昂貴的木材‘精’雕而成,處處透着古懂的韻味。
樑泊不懂這些都是用什麼木材做成的,也不懂是不是價值昂貴,也不想懂,這些與她何干。
看她回來,原來坐着的安肆站了起來,微微欠身。
樑泊無動於衷,她知道他不是對她恭敬,而是對她的肚子。
對於她的沉默,安肆不是第一次見識,他原以爲這個‘女’人會抗爭會鬧,但卻沒想到會如此的安靜,只要是關於她肚子裡面的孩子,她都很合作,說什麼就是什麼。
至於其他,絲毫不關心,好像所有的一切,安家也好,少爺也好都與她無關。
這樣的態度多多少少也超出他的意料。
說她行屍走‘肉’沒有了靈魂吧,可是她眼底純然的母愛讓她渾身散發着溫暖的氣息,她愛她腹中的孩子,愛的純粹也愛的唯一。
在安家,就算是母子之間也不可能會有如此純然的愛,就連少爺與夫人之間也存在着利益。
可是眼前的這個‘女’人不同,她的愛,不因身份,不因血統,不因外在,只是因爲是她自己的孩子。
她恨少爺,他並不奇怪,可是讓他驚訝的是她能夠不僅不會因爲恨少爺而遷怒恨孩子,反而全心全意用世上最純淨的母愛孕育孩子。
看似很簡單,卻很難做到,而她做到了。
她雖然懦弱不堪,可卻是個偉大的母親。
“樑小姐,請。”安肆等樑泊坐下後,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樑泊很合作的把手遞給了他,每過個幾天,這個名叫安肆的人就會過來爲她把脈,沒有b超,沒有‘抽’血檢查,他就如此確定她肚子裡的是兩個兒子,有這樣神奇的中醫嗎?
安肆收回手,沉‘吟’了片刻,他才說道:“瓜熟自然蒂落,兩位小少爺出生也就這幾天的事。”
說完後,他看向站在樑泊身後的‘女’子咐咐道:“從今天開始,你們要格外謹慎,醫院已經二十四小時有專人待命。”
“是。”
樑泊垂下眼,孩子就快出生了,也意味她與孩子的離別。
樑泊擡頭看着安肆,恍然一笑:“我想要見你們的少爺一面。”她和他之間也要做個了結。
她的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有些驚訝。
安肆怔了一秒,隨即回神:“我會稟告給少爺。”
樑泊默然,慢慢地起身,一旁守在她身邊的‘女’人上前穩穩的扶着她走了幾步,似是想起什麼樑泊停住,回頭看向安肆,突兀地問道:“我的孩子一生衣食無憂。”
安肆詫異,但看樑泊眼底的認真,點點頭回答道:“自然。”對安家來說,兩位少爺雖非正出,卻是長,事關安家大統,就算沒有繼承權,不能呼風喚雨卻也一生富貴,衣食無憂,不過樑小姐恐怕就……留下她,無論對少爺還是對小少爺都是麻煩,安家不需要這樣的‘女’人,安家的少爺更不需要這樣的母親。
樑泊聽了,似是放心了,轉身往房間走去。
夜‘色’暮然,寒流來襲,安家大宅書房內溫暖舒適,氣氛卻有些詭異,安壹、安貳驚訝的看着安肆,安肆爲那個‘女’人傳話?
安肆恭敬的垂着頭,把白天樑泊的要求稟報。
安玦琝修長的手指在書桌上輕敲着,神‘色’不明,讓安肆的頭低的更低,他知道他把樑小姐的要求報稟給少爺,本身就是不應該的,樑小姐不知道,可他知道。
好半響,安玦琝才淡淡一笑:“安壹,去帶她過來。”是想來個臨死託孤還是想要告訴他,她恨他?
他並沒有打算留下她的命,留下她腹中的孩子,是因爲是兩個兒子,雖然來的意外,但也算是完成了他的責任。
以後他無需爲了子嗣而娶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
至於孩子母親身份如何,人都死了,又是他的種,安家那些老不死的也不會說些什麼。
安壹擡頭,明天一早少爺就要去歐洲,那隻能是現在了:“是。”
……
這是樑泊第一次走出自己居住的那個院子,來到前面的正宅,在進入大廳的時候,一直扶着她的‘女’人恭敬的退在了一旁。
樑泊半垂着眼,低頭緩步走了進去,寬曠肅穆的大廳,大廳裡的傢俱全是木製,卻按照現代的格局擺設。
大廳裡面的裝飾擺設,全都是價值連城有錢也不容易買到的極品古董。
屋頂掛着的燈,樑泊不知道那盞燈上面鑲着多少種奇珍異寶纔會發出這樣綺麗耀眼的光芒,通上電後,整個大廳都被映得璀璨,讓這古老沉澱的大宅染上一層奢‘豔’之光。
整個大廳給人大氣磅礴、氣勢凌人的壓抑,讓不屬於這裡的人進來後就莫名的呼吸不順暢。
安壹目光若有似無的掃過她高高聳起的肚子,淡聲道:“你可以坐着。”
肚子太大,腳水腫的厲害,她又不知道要等多久,再說這裡讓她很不舒服,樑泊想了想,在其中一張雕‘花’圍椅上坐了下來。
安壹微微眯眼,眼角餘光掃了一眼,立刻就有人悄無聲息的出現,奉上茶水點心,微微欠身,退了下去。
“你先坐着,少爺稍候會見你。”
樑泊一直半垂着眼,讓安壹看不清她在想什麼。
樑泊壓下涌動的心‘潮’,她無力與命運對抗,也無力與天做對,她不再乞求什麼,恨和痛太累太累,她已經沒有心力。
這樣想,心裡翻滾的情緒終於有些平復,只剩下一些飄浮的苦澀在心裡。
等了約莫半個小時後,人都還沒有出現,樑泊無意識的端起桌上的茶,低頭一看,手中的杯身通體白潤,在燈光下散發着澤光,卻不是瓷的,而是‘玉’的,是白‘玉’。
杯中綻放出一朵清菊,沁香入鼻,讓人忍不住想品嚐。
樑泊放下杯子,這樣的奢華不屬於她。
腳步聲傳來,樑泊垂着的眼皮輕輕一顫,她緩緩的擡起眼簾,來人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她,佔據了她眼前的光線。
樑泊擡頭,來人的面貌慢慢地清晰,修長‘挺’拔,年輕俊美,氣度不凡……種種形容美好的形容詞都可以放在他的身上,如太陽神阿‘波’羅一般耀眼璀璨的男子,
可縱是如此,樑泊的心卻如寒冰一樣的冷。
在她心裡,他長相是否俊美、家世是否龐大、身份是否尊貴都改變不了他毀了她的事實。
如果沒有這個男人,她的人生會重新開始,她有勇氣、有追尋她會努力的去尋找生命的意義,努力的活着。
可是因爲這個男人,她墜入了地獄,他殘忍無情的摧毀了她的一切。
男人頎長的身軀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翩翩貴君子,說不盡的優雅,道不出的高貴。
樑泊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甚至不禁生出懷疑,眼前這個男人真是那晚差點扼斷她的脖子殺了她、折斷她兩隻手腕、捏脫她下額的殘暴狠毒禽獸男人嗎?
安玦琝慢慢的挑起了眉,不同於資料,眼前坐着的、活的‘女’人依舊平凡,五官勉強稱得上清秀,除了……一雙眼睛。
瞪大的眼睛,‘露’出那雙圓圓的瞳仁,黑的通透,黑的晶瑩,黑的神秘,宛如毫無瑕疵的黑珍珠,散發‘誘’人光澤。
安玦琝微微眯眼,有些手癢,這雙眼睛讓他有想要挖下來放在手心上把玩一下的衝動。
樑泊暗暗握着拳,手指陷入‘肉’裡,感到了疼痛才讓她冷靜下來,慢慢的垂下眼。
“看着我。”
帶着煞氣的低沉嗓音傳在樑泊耳中,讓她渾身一顫,記憶與那天晚上重疊……
想死……別急……
樑泊陷入恐懼中,身子不停的發抖,那樣的痛楚,那樣的殘暴佔據了她全部的心神。
“啊……”
樑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雙手抱着頭髮出淒厲刺耳的尖叫,恐怖的記憶讓她的情緒崩潰。
安玦琝微微皺眉,正‘欲’下命令讓人把這‘女’人拖出去的時候。
樑泊的尖叫突然停止,再度瞪大眼發呆似的看着安玦琝,她感覺到‘腿’間涌出一股溫熱的液體打溼了她的‘褲’子,而肚子裡傳來巨痛……孩子要出生了!
“我……我……”樑泊漆黑的瞳仁出現慌‘亂’,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只記得書上說羊水破了,就不能‘亂’動,所以她一動也不敢動,就算巨痛襲來,痛的她全身痙攣也不敢動一下。
冷汗一滴一滴從她白皙的額頭上沁出,瞬間溼透了她的頭髮。
安玦琝掃了她一眼,微微皺眉:“安肆。”
安肆一看樑泊的樣子,就大驚:“備車。”
大廳裡,瞬間出現了不少人,一番命令下去後,救護車很快就到了,把樑泊帶去了醫院。
樑泊後來才知道,正是因爲今晚她來見了這個男人,她纔沒有死在手術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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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姑娘們六一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