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坐看風雲涌
海管家在地上呻吟,安夫人怒不可制的咆哮,整個大廳氣氛有些僵硬起來。
大少、二少對於眼前的一幕,眼皮都沒有掀動一下,安之若素,且視之爲理所當然。
反而是最後跟隨着的安壹、安肆眼裡出現驚訝。
因爲他們所瞭解的少爺,出手沒有要人命,這說明少爺今天一早的心情很好。
否則,這安海早就沒命了,哪裡只是斷三根肋骨這麼簡單?
安少冷眼一掃,懾人無形,整個餐廳裡,敢直接與他對視的人,幾乎沒有。
但,不與他眼神對接,並不代表沒人出聲。
安正毅眉頭擰成一個死結,不悅的道:“就算你是想要宣告對我和你母親的不滿,也不用拿海叔出氣。”
安夫人見兒子冷漠的態度,腦海中不經意的掠過昨天他親自抱着樑泊走進主大廳時的畫面,心裡好不容易壓下的火氣又霎時升騰了起來,手掌再次在餐桌上重重一拍:“安玦琝,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別忘了,你是從我肚子裡爬出來的,我是你媽!”
安少淡淡挑眉:“母親,如果我不是從您肚子裡爬出來的,您覺得您會有今天?”他的母親,他從不期盼從她身上感受到溫暖。
她視他爲她掌權的工具,反正這安家家大業大財大,他不介意讓她打發時間,可是……她不該挑戰他的底線,不該無視他生命裡的改變,只看得見她自己。
“你……”被安少淡漠的話語梗傷,安夫人語梗。
安少走過倒在地上的海叔,俯視着他,脾睨着他:“知道你錯在哪裡嗎?”
海叔能爬到管家的位置,雖與安夫人有着直接關係,但,他自身也絕非愚蠢之人,事實上,在安少那一腳踢上他的那一剎那間,他已經明白自己犯下大錯。
好在,少爺留了他一條命,他還有機會。
“屬下知錯
。”
“知錯?那你說說,你錯在哪裡?”安少慢條斯理的走向餐桌主位方向,停在了安夫人身邊。
安夫人精緻的妝容有些驚疑的看着他。
海叔低下頭,不敢看安夫人:“回少爺,您纔是掌權人。”少爺昨天當着整個安家有頭有臉的衆族人宣告的那一刻開始,這個女人,就是安家名正言順的少夫人。
剛纔,他只是向少爺和兩位小少爺請了安,並沒有向少夫人請安,這對少爺來說,是大不敬,也是對他的挑釁。
安少低低一笑,似笑非笑的看向一旁臉色一陣白一陣青的兩人:“父親,母親,您二位是否對此有疑問?”
安正毅臉色很難看,卻也只是冷哼一聲:“好了,既然大家都到齊了,就上菜吧。”
他這句話明顯是爲安夫人搭了一個下來的臺階,卻只見……
安少直接在主位坐了下來,安正毅臉色一僵,不敢置信的看着這個簡直可以稱之爲大逆不道的兒子。
安十二把安夫人的椅子搬離,安十一則把樑泊的輪椅推了上前。
兩人取代了安氏夫婦的位置,無聲的告訴一旁僵硬慘白着的臉色的安氏夫妻,也在告訴在場所有的人,他們纔是主人。安夫人臉色慘白,她以爲琝兒只是氣憤,說說而以,卻沒想到以……他是真的打定了主意要宣誓主權。
安家,從這一刻開始,他,纔是主人。
大少、二少在樑泊的身邊坐了下來。
傭人很快就把位置重新調整過來,安氏夫人則坐到了長餐的另一頭。
安玟看着眼前的一幕,心裡無聲一笑,世上沒有比安家更骯髒的家族,父不父,子不子,權勢之大,可以悖人倫,逆五常。
可笑的,安家的老祖宗竟然還明令以孝爲祖規,卻對掌權的人格外開恩,如果是安家其他人如同此不孝,恐怕會被祖規壓的無翻身之地。
而……只要是掌權人,一切,都是對的
。
這樣的家族怎麼還能繼續繁華昌盛下去?它該成爲……歷史,永遠的消失。
“大哥,大嫂。”
安少擡眸看着他:“坐。”
“謝謝大哥。”
安玟在大少、二少對面坐了下來,這才笑着看向樑泊:“大嫂,初次見面,我是安玟。”真是讓他大開眼界,就是眼前這樣一個女人在安家掀起了驚濤波浪?
樑泊朝他輕輕的點了點頭:“你好,我叫樑泊。”她對安家的人員已經有了初步的瞭解,知道眼前的人是他的庶弟。
在安家,一切不可能的存在都理所當然的存在着。
一道又一道精緻的西式早餐由傭人呈上來,把長餐擺的滿滿的。
安正毅盯着眼前的餐點,臉色陰霾下來,他原打算讓大家坐下來一起吃個早餐,把問題解決緩和下來,卻沒想到……事情根本就沒有了緩和解決的機會。
心思轉了又轉,直到最後,他才擡頭看着隔着一個長餐桌的主位方向:“或許,你二嬸說的對,兒孫自有兒孫福,既然你已經拿定了主意,無論是身爲族長還是你的父親,我都無話可說。”
安玟執着咖啡的手微微一頓,而後若無其事的輕啜了一口。
“但是……”安正毅看了一眼安玟,然後目光才停在了安少身上:“我也有一事想宣佈。 ”
安少手中的餐具優雅而從容,處之泰然。
見他如此冷漠的態度,安正毅眼底有一絲不悅,卻很快就被壓制了下來,心裡的念頭也越發的堅定。
“這次年度總結大會上,我會向各族老宣告,我個人名下所有的安氏股份,將全部轉給安玟。”
既然這個兒子他再也拿捏不住,他也得爲安玟留條後路,也爲自己留條後路
。
安少則頭也不擡:“父親可想好了?”他就這樣輕易的把他的資產早早的交給安玟,他可別後悔。
大少、二少眼角瞥了一眼對面的安玟,神色淡然,安玟神色也同樣淡然,反倒是站在安夫人身旁的雲姐控制不住的倒抽一口冷氣,看着安正毅的眼神裡有着惶恐和驚懼,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安夫人捏着餐具的手因爲用力而陣陣發白,她需要極大的剋制才能讓自己冷靜,可是心裡的怒火直往心臟涌,她多想用手中的餐刀刺進身旁這個男人的心臟。
安正毅淡笑:“安玟雖是偏出,但他和你一樣,都是我的兒子,我希望琝兒你別介意。”
安少優雅的扯過餐巾拭了拭嘴角,點點頭:“當然,父親的心情,我能理解,並且深有體會。”數十億美金,他確實不會放在心上,只不過……這份心思值得考究。
安正毅一愣:“深有體會?”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安少眉峰略微挑高,視線掃過了一旁的大少、二少兩人:“我也爲人父,安子陽、安子昭都大了,也是該要立權了,今年的年度總結大會上,我也有此意。”
“你說什麼?你瘋了?”如果說安正毅要把個人資產轉給安玟讓安夫人憤怒,那此刻安少所說的話則讓她驚駭萬分。
一直充當人形道具的樑泊也不禁側目,看着安少,心裡很是震驚,面色卻依然保持平靜,心頭苦笑,跟在他身邊久了,久而久之,倒也學會了表面功夫了,波瀾不驚坐看風雲涌。
大少、二少依然很淡然,彷彿剛纔安少談論的不是決定他們命運的安家繼承人,而是在談論天氣一樣簡單。
二少低頭把盤裡的食物仔細的切好,然後起身把盤子和樑泊的對換。
大少則眉頭微皺,對二少的刀功很有意見:“我跟你說過很多遍了,你這樣下刀會損害食物的味道。”
二少斜挑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只說了兩個字道:“這樣我很順手,味美固然重要,但我認爲,最重要的還是要順手。”
大少看着他,臉部表情微微一怔
。
安玟眼底依舊清朗明亮,可眉心處卻悄然攏起,心裡的震驚不少於在場任何人。
樑泊對兩個兒子似是打啞謎一樣的交流不是很理解,只是覺得有這樣箭孥拔張的氣氛下,小陽和小昭還這樣做,無疑是火上澆油,她看安夫人臉色,真替她擔心她會控制不住手裡的那把餐刀。
……
書房內,安少看着屏幕上的楚三少,低低一笑:“你的樣子似乎有點憔悴。”
屏幕裡的楚寒謫仙似的面容此刻呈現嚴重扭曲:“你只看見有一點點嗎?”
安少聳聳肩:“怎麼?還沒有擺平海鯊?”
安少不說還好,一說到他的痛處,楚三少的牙齒就磨的咯咯作響:“該死的,安玦琝,有你這樣重色輕友的人嗎?”竟然把楚陽交給海鯊,虧得他做得出來。
“他沒死不是嗎?”面對楚三少的咯咯磨牙聲,安少事不關己,語氣很冷漠。
楚寒語塞,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是沒死,但卻比死還不如。”而他也快要早生白髮了。
“活着,總比死了好,這是我最近纔有的認知。”如果樑泊死了,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出來。
楚寒一愣,臉色肅穆沉澱下來:“你可要想好了。”狗急了都能跳牆,更何況安家那些人冷漠無情只看利益的族人們。
安少漫不經心的把玩着手裡的簽字金筆,黑眸幽暗無邊,唯有一勞永逸才能解決實質辨問題,別怪他心狠,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大少爺、二少爺在外候着。”
“讓他們進來。”安少關掉與楚三少的視訊通話,淡聲道。
兩寶臉色肅沉的走進來,看着坐在寬闊的書桌前的男人。
“父親”
“父親
。”
安少指了指書桌間的兩張椅子:“坐。”
兩人沉默的坐了下來,安少擡眸,視線在兩人身上掃過,直接開門見山:“明天是最後一天年度大會,我決定立安子陽爲繼承人。”他的手裡有了兩張最好的籌碼。
大少眉心微跳,本能的看了一眼二少,二少臉色如常,眼瞳卻深如墨。
書房內,一度死寂無聲,父子三人,都沒有再出聲,氣氛卻空前的凝結。
……
整個島上處處都瀰漫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有些緊張,有些低迷。
安氏祖業所賺取的錢財讓所有參加年度總結會的族老們很滿意,可是,安家掌權人家的家事,卻也讓他們都左右爲難。
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也是最終表決的日子。
今晚的夜,格外的長,也格外的緊張,就連見風就起浪的安二夫人都難得的保持了沉默,更何況其他人?
晚餐過後,所有人都無心再留下來,早早的就散場,各回各房。
明明人多,燈火通明,卻不見喧嚷,反倒讓整座島都呈現一種詭異的寂靜。
主臥樓的客廳裡,安夫人端坐着,神色晦明難辯。
樑泊的輪椅輕盈的在華貴的地毯上壓過,在離安夫人還有兩米遠的距離的時候,她示意停下來。
陪她來的是安十三和安十四。
兩人垂眸低頭朝端坐在沙發上的安夫人行禮:“夫人。”
安夫人這時才似是有所回神,擡眸冷冷的看着眼前的樑泊,命令道:“你們下去。”
安十三、安十四臉色平靜的拒絕:“夫人,少夫人行動不便,屬下等不敢失職。”
“你們好大的膽子,信不信我立馬廢了你們?”安夫人沒有動怒,卻語出陰森
。
“母……”
“閉嘴,以你的身份叫我母親是在羞辱我。”安夫人悖然大怒。
樑泊輕嘆,換了稱呼,如她所願的把姿態擺低:“夫人,請問您讓我來,不知有什麼事?”安夫人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好不容易纔冷靜下來,冷聲道:“琝兒要立……安子陽爲繼承人。”
樑泊垂眼:“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讓他打消這個念頭。”不是商量,不是請求,而是命令。
樑泊沉默了片刻,緩緩擡頭:“爲什麼?”
“什麼?”安夫人一愣。
“他是您的兒子,不是嗎?”就連她,都知道命運與他牽一線,除了信任他,別無他路,爲什麼她這個母親反而做不到呢?
安夫人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面露惱怒之色:“放肆,你這個沒教養的女人,是誰讓你跟我這樣說話的?”
“我只是一個以他爲天依附他的女人,夫人的要求,請恕我做不到。”她無意批判眼前人的人生,也無意去改變些什麼,她只是把自己所思所想說出來,但願能觸動她內心。
“我來見夫人,是想告訴夫人一句話,他,是您的兒子。”
安夫人看着樑泊清明的目光,有片刻的怔愣,卻很快,就惱羞成怒:“我當然知道他是我的兒子,這不用你這個外人來告訴我。”
樑泊淡然:“我們回去吧。”
對這眼前個被這個家族迷失了自己想要殺她的人,她談不上怨恨,卻也做不到喜歡,什麼樣的因,結什麼樣的果,她不同情。
她來提醒她,只是因爲那個男人心裡深處的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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