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夫人這麼一說,秦夫人和林夫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江凌。林韻更是一直盯着江凌,腦子裡不知在想些什麼。這種久違了的聚焦感讓江凌有一瞬間的錯覺,感覺又回到了上一世,自己還是那個有着顯赫家世、容貌絕世的女子。
其實江凌總是透過自己的眼睛去看這個古代世界,卻很少關注自己本身。她哪裡知道,有着出身高貴的穿越靈魂,又有着李青荷嚴格教導的原身潛意識,她平時即便是荊釵布裙,但舉手擡足間流露出來的高貴優雅、從容自信,都不是一般女子所能俱有的;而現代人那種骨子裡的隨意灑脫,更是這個時代的女子不能比擬。原來的容貌在她的刻意掩飾下不太耀眼,這些從不正眼看她的夫人自然沒有在意;但在有心的那些人的眼裡,她刻意隱藏的這種骨子裡的氣質與秉性,又豈是能遮蓋得住的?
看着江凌,林韻眼裡那濃濃的嫉妒遮也遮不住,她覺得江凌之所以有這樣的變化,歸根結底是因爲她身上的這條襦裙,上下打量了一會兒,忍不住開口問道:“江姑娘,你這條裙子是不是錦繡坊所做的?我昨兒去,怎麼沒看到有這樣的裙子?”
“這裙子,是我娘做的。”江凌笑道。
“江夫人的手可真巧。”葛夫人笑道,走過來細看了看裙子上的繡花,輕呼了一聲,“咦,這花的繡法,不是錦繡坊前段時間宣揚的,它們店裡特有的一種針法嗎?我看着這繡法稀奇,還買過兩條裙子呢。怎麼,江夫人也會繡?”
李青荷面露尷尬之色。在江凌能賺錢之前,她之所以能維持生活,就是一直幫着錦繡坊做繡活的緣故。因她的這種繡法民間少有,繡出來的花樣出彩,錦繡坊給的工錢也就比較高。至於他們如何宣傳,把她繡的繡品如何賣出更高的價錢,就不是她所關注的了。但這時候把這事拿出來說,畢竟是很沒面子的事,容易把自己的地位降到了各位夫人家中繡孃的身份上。無論李青荷再豁達再不在乎虛榮,也是無法容忍的。
江家的狀況,秦從毅一回到零陵城就打聽得一清二楚,所以李青荷此時的尷尬境地,秦夫人自然明白,趕緊出聲解圍:“這有什麼。葛夫人不知道,這種繡法在零陵少見,但在京城,卻還是不少人懂得的。江夫人以前可是京城人,懂些我們不知道的繡法,也是極正常的。”
“哦,是這樣啊”葛夫人卻不信。她在零陵城裡呆得久,城裡哪些人繡活做得好,是這些官宦夫人比較關心的事情,可當初她在錦繡坊卻沒問到那位繡孃的任何信息。李青荷自家中敗落後就淡出了她的視線,原也沒往她身上聯想。這會兒多想兩下,兩廂聯繫起來,自然就明白了。
現在葛府跟秦府成了同盟,但這種關係是要維繫的。而維繫兩家關係最好的辦法,就是聯姻。原來她沒把這江家看在眼裡,但上次秦憶硬生生地回絕她,又跑去追江家母女,葛夫人這麼精明的一個女人,又豈有看不明白的?雖然在她心裡這江家女子最多做個妾氏,但還是覺得把底細摸個清楚的好。
她瞥了一眼江凌,笑了笑,道:“不知江夫人現在做何營生?”
聽到又是這句問話,李青荷臉上的笑容一滯。林夫人可以胡亂混過去,但面對葛夫人,仍是這麼答,怕是不好。正爲難間,林夫人卻在一旁捂嘴笑道:“一路進來,我也這麼問江夫人。江夫人卻說,胡亂做些營生。江夫人,這會兒你可不能這麼含糊打發我們。到底江夫人有什麼發財的門路,也提攜提攜我們不是?”
大人說話,小輩是不能亂插嘴的。江凌哪裡聽不出這兩夫人話裡的機鋒,怕李青荷心性老實,說出的話自取其辱,自己卻又只能在一旁乾着急,插不上半句話,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擔心。
秦夫人卻在一旁笑道:“你們這兩人,我妹妹做何營生,有必要跟你們通稟不成?難道我妹妹家裡就不能有些積蓄?實話告訴二位,我在新塘拿下的那二百頃田地,就有六十頃是江家的。江家的家底,又豈是外面那些破落戶能知曉的?我妹妹不過是看着舊宅院傷心,所以才換個地方住住,不想倒惹得那些破落戶亂嚼舌頭,謠言四起。我們回來聽了,真真覺得可笑。”
新塘那個地方的田地,可不是一般人能置得起的。葛夫人和林夫人一想就知道一定是秦府在裡面起了很大的作用。想想這兩府果真交情不淺,再想想那六十頃田地也許是秦家爲了退親彌補江家的,兩人便不再說下去了。爲了這個不相干的江家,得罪了秦夫人,那可是大大的不划算。
這時,丫環來稟又有幾位夫人到了,秦夫人站起來笑着解釋道:“因想着要多跟幾位說說話親近親近,這才特意讓她們來晚些。我去迎迎她們。”
葛夫人和林夫人聽了釋然一笑。親疏遠近,都在秦夫人這句話裡了。兩人不由得臉上有些得意。
江凌則暗暗佩服秦夫人的手段高超。
接下來陸續來了七、八位夫人,互相見禮寒喧,後廳裡鬧哄哄的。好不容易都坐了下來,秦夫人道:“今兒陸府設宴,一會兒咱們還要往那邊去,所以我就直入正題了。”說完拍了拍手,婆子丫環們便進來了,搬了小几放在每人的旁邊;又有丫環用托盤端了一碗碗餃子上來,放到小几上。一股濃香瀰漫了廳堂,讓這些吃過早飯的夫人小姐垂涎欲滴,感覺自己又餓了起來。
“秦夫人特地叫我們來,是請我們吃嬌耳?”葛夫人奇道。
“大家嚐嚐再說。”秦夫人笑道。
每隻比茶杯大不了多少的小碗裡,乳白色的濃湯上,浮着兩枚如拇指一般大小的餃子,伴着幾根細蔥細。清清白白,小巧玲瓏,看上去極爲賞心悅目。
江凌看着那些夫人小姐,夾起餃子滴乾湯後,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很是佩服秦夫人的細心。因一會兒要赴宴,大家都化了妝。吃這樣的東西,便不那麼容易把妝弄花。而且少吃多有味,餃子只那麼一丁點兒大,還只有兩枚,鮮蝦與半肥瘦的肉、木耳、香菇、香蔥等,剁茸包在用澄粉做的晶瑩顯剔透的餃子皮裡,入口有嚼勁,鮮香爽滑,着實美味。
“江妹妹,我們坐一塊兒吧。”林韻端着她的那碗餃子,走到江凌身邊。
江凌詫異地擡起頭來,笑道:“好呀。”說完,把自己的椅子和碗挪了挪。林韻讓丫環把自己的椅子搬過來,親熱地挨着江凌坐了下來,道:“這嬌耳看起來可真好看,聞起來也香,不知是用什麼做的。”
“這個問題可得去問問廚房。”江凌笑道,心裡卻有些納悶。從進門見到她起,這位林姑娘對她不但談不上親熱,目光裡甚至隱隱有敵意。這會兒跑到她身邊來緊緊挨着她坐,莫不是看不慣她這一身衣裙,想要把湯撒到她身上?
江凌笑了一下,輕搖了搖頭。她這推測,要是被李青荷知道了,一定又拎着她耳朵要給她上一課,說“人性如何善良”這樣的話。
“天哪,這嬌耳,怎的做得這般美味?吃得我舌頭都快要吞下去了。”一夫人吃得比較快,放下筷子驚歎道。
“我們老家可是北方的,這嬌耳吃了幾十年了,可第一次吃到這麼美味的。秦夫人,您這嬌耳做的可有什麼訣竅,勞煩您教教我。否則,回去可就得食不知味了。”另一人附和道。
“可不是。大家回去都茶不思飯不想的,那可得怪你。”葛夫人地位與秦夫人最相近,說話打趣也比較放得開,開玩笑道。
秦夫人正要說話,卻聽到“噹啷”一聲,扭頭一看,卻看到江凌站着,一隻碗摔在空着的座位面前,熱騰騰的湯撒了一地。而林韻坐在座位上,一臉的惶然無措;葛夫人的那位侄女安如月,坐在不遠處的另一張小几旁,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對……對不起,我不小心,弄撒了。”林韻放下手裡的筷子站了起來,嚅嚅地解釋。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燙着別人可怎麼好?”林夫人板下臉來,喝斥道。
“沒事沒事,不就一隻碗麼?多大點兒事?”秦夫人見林韻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忙安慰道。早有丫環進來,把地下的東西收拾起來,又有婆子拿了布把地面擦乾淨。
“江妹妹,你可有傷着?剛纔實在對不起。”林韻走到江凌面前,一臉的真誠。
“沒事,你也是不小心。”江凌笑道。
安如月看着江凌一臉的淡然,再看看惶惶不安的林韻,饒有興趣地放下筷子。
剛纔,她可看得清清楚楚。那位林姑娘放着自己的位置不坐,硬要挨着江姑娘坐在一起。然後在跟江姑娘說話時,說得興奮起來,一隻手有意無意地把碗撞翻了,把她的一碗湯掀到江姑娘身上。可不知怎麼回事,坐在座位上的江姑娘,在那一瞬間右腳猛地一點,身體就飄了出去,那碗湯正好落在她剛纔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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