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金磐見昆鵬被夏夷歡牽引着散了怒火,心裡也是暗暗籲出一口氣,可夏夷歡儼然胸有成竹的模樣,讓金磐也是有些唏噓,一心爲夏族搏殺多年的夏夷歡,竟會爲了一個龍筱,扯下這樣的謊言,金磐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半個字,金磐想拆穿他,卻又生生嚥下。
夏夷歡瞥了眼半張着嘴的金磐,只是看似無意的一眼,卻已經讓金磐心頭一顫趕忙閉上嘴,夏夷歡不慌不忙道:“冰窟之謎我從沒有想秘而不報您和族長,只不過我還沒想出兩全其美的法子,這才耽擱了日子讓昆將軍誤會。既然您已經把一切告知北國,北國國君也答應開春出兵攻燕…反倒是讓我忽然想出了法子…”
——“你說,快說!”昆鵬迫不及待追問着。
夏夷歡的手不由自主的摸向腰間的狼首木雕,按住狼首道:“任由北國出兵攻燕,夏族暫且按兵不動。北國邊境壓上重兵,大燕必亂,到那時,宣離帝驚恐之下一定會來漣城冰窟祭祀,以求用巨龍護國除逆的傳說威懾北國大軍,鼓舞燕*民一心抗敵…昆將軍,咱們既然已經知道冰窟裡藏着的是什麼,還用怕什麼巨龍的荒謬說法麼?”夏夷歡鬆開手,長睫挑起道,“到那時,我會親率鐵血暗衛潛入漣城龍府…手刃宣離帝,燕國羣龍無首,我們夏族自然不戰而勝,又可以…”夏夷歡壓低聲音,“又可以護下龍怡悠的安全,把她完好的送回昆將軍您身邊。”
“你的法子雖好。”昆鵬若有所思,“可夏族和北國說好南北合圍…北國如約出兵,夏族不發一兵一卒…只怕會損了夏族的信譽…”
“兵謀論道者,自當示眼前的狀況而定。”夏夷歡目露亮色,“咱們有更好的法子,爲的都是一樣的結果,他日瓜分大燕江山,又不會少了北國那份,昆將軍,北國人自然會明白的。再說…能讓咱們的族人少些傷亡,族長也會覺得高興。”
昆鵬閉目深思着夏夷歡的每一句話,他的話裡一定藏着許多自己不知道的情緒心思,昆鵬覺得每一個字都有可疑,可卻又句句在理讓人難以反駁。
——“金磐,你怎麼看?”昆鵬劍眉揚起忽然高聲道。
金磐一個哆嗦繃緊身子,擦了擦額頭道:“屬下覺得…夏將軍的辦法…可以有。”金磐抽了抽鼻子吞嚥着喉嚨,“擒賊先擒王,宣離帝那個老賊要是能落到咱們手裡,何愁大事不成!”
“額…”昆鵬眯起眼睛,“可要是宣離帝執意留在蒼都不來漣城…”
——“昆將軍忘了修羅女了麼?”夏夷歡笑道,“修羅女機敏聰慧,與咱們早有默契。北國出兵她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聽到“玉修羅”的名字,金磐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不是滋味。昆鵬嘖嘖點頭道:“倒是忘了修羅女的用處了…既然夷歡已經把一切想好,那就照你說的去做。切勿讓我和族長失望。”
——“夷歡知道。”
昆鵬又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夏夷歡年輕冷漠的臉,薄脣微張涼薄道:“修羅女與你一起長大,她天姿國色又對你有不少情意,這樣你都捨得把她送到宣離帝那個老男人身下…夷歡,我不該懷疑你對龍女動了心。夏夷歡無心無情,是夏族人人都知道的事,看來確是我多慮了。”
夏夷歡低順的垂下頭,昆鵬按了按他的肩膀轉身離開。
見昆鵬走遠,金磐喘息着癱坐在凳子上,“歡爺…您…好大的膽子…”
夏夷歡擡起眼瞼淡若道:“一切就像我和昆將軍說的,我自然會全部做到,我夏夷歡赤子之心,不會對不起自己的族人。”
“歡爺。”金磐雙目無神道,“你帶不走龍筱的。就算你費盡心思保住龍家不被宣離帝誅殺,你謀了龍筱的國,害了她的家人…龍筱這一生只會恨你入骨,視你爲仇人,她就算保得住性命,對你也只會有無止境的仇恨,你這又是何苦…”金磐苦澀一笑,“歡爺還不如做一個無心無情的人,落個一世的灑脫…”
夏夷歡摸出懷裡貼身藏着的白帕,小心的攤放在桌子上愛惜的鋪展開,一支精巧的紅寶蝶簪映入眼簾,夏夷歡伸手拂拭着簪子的紋路,像是在和金磐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用這支簪子從龍怡悠嘴裡套出話來,就沒想龍筱會原諒我。”夏夷歡擡眼看向金磐,“但我夏夷歡不是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動情難,絕情更難,就算我和龍筱有緣無分,我也絕不會害她至死,絕不會讓自己和昆將軍一樣抱憾終身。盡人事,聽天命吧…”
紅寶石閃爍着逼人的光澤,那抹嬌美的紅色裡,彷彿映着龍筱俏麗的彎月笑目,盈盈動人讓人一見銘心再難忘懷。
夏夷歡擡起那夜被龍怡悠抓傷的手腕,龍筱說的沒錯,敷上她調製的草藥,傷口第二天就和沒事一樣。可手上的傷痕縱然已經消失,心底悸動的痕跡卻愈發深刻,深到了骨髓裡,再也沒有辦法抹去。
情字誤人,但夏夷歡沒有後悔,他貪戀上了這份深藏的情感,他渴求着這份感情可以再炙熱些,炙熱到他可以不顧一切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帶走龍三筱兒。
“金磐。”夏夷歡喃喃問道,“蒼都…該是早已經入冬了吧。”
金磐哈了口熱氣,“早就入冬了,眼下都已經到了大寒,冷得很,歡爺問這個做什麼?”
“龍筱自幼在漣城長大,漣城在南方,四季如春哪裡經歷過嚴冬。”夏夷歡看向枝葉還綠着的窗外,“也不知道龍筱那丫頭,扛不扛得住那麼冷的風雪…”
“你多慮了。”金磐眼珠子轉了轉,“皇宮裡燒的都是頂好的銀碳,怎麼會凍着龍家的三小姐?還有就是…”金磐故意道,“可別忘了,蒼都還有個小霸王在,委屈不了你心裡的龍筱。”
夏夷歡站起身,將攤放着的紅寶蝶簪收進懷裡,淺笑不語。金磐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便也不再胡亂說話了。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麼?”夏夷歡看着金磐道。
“今天是...”金磐掐着手指算了算,“元宵節?”說着抽了抽鼻子,不解道,“夏族不過元宵,就算是節,也沒有中原人的糰子吃,歡爺無緣無故記起元宵做什麼?”
“我聽龍希風提起過,元宵節,也是龍筱的生辰。”夏夷歡望向燕國的方向低聲道,“蒼都大概不會有人記得這個日子吧。”
“別人是不記得,可歡爺您記得也是白搭。”金磐咧嘴不屑道。
夏夷歡也不應他,推開屋門走到院子的角落,角落裡,放着一隻紮好的孔明燈,殷紅色的油紙包裹着裡頭的蠟燭燈芯,金磐纔看一眼,就知道這孔明燈是夏夷歡親手所制。
夏夷歡捧起孔明燈,劃開火摺子點燃燈芯,煙火驟起,引着孔明燈緩緩上升。夏夷歡指尖一鬆,燈籠飄忽上揚,飛天而去,在空蕩蕩的天空裡很是扎眼。
“咱們夏族人生辰放孔明燈許下心願,龍筱是燕國人,燕國可沒有這樣的習俗。”金磐目送着飄遠的孔明燈,“歡爺動再多的心思,也是沒用。”
“人活一世做那麼多事,又有多少是一定有用的?”夏夷歡冷冷駁回道。
金磐自小就敬畏夏夷歡,見他陰沉着臉也不敢再多嘴,瞳孔裡越來越遠的孔明燈像是幻做了無數盞,就像他們幾人小時候一起放燈那樣,漫天的孔明燈迎着月色而去,幾個少年爭先恐後的許下心願…雖然…到今天都沒有能實現。
“很久沒有聽見歡爺您吹竹笛了。”金磐打破沉寂道,“好像從蒼都回來,就沒再聽見您的笛聲,我還真是有些想聽。不如…”金磐咧嘴笑道,“趁着今天是龍三的生辰,歡爺吹一曲來聽聽?”
——“夏將軍…你也會吹竹笛?”
——“難道我們夏族人在你眼裡,真是是隻會打打殺殺的蠻夷莽夫?□□,不懂情趣,也不解風情?”
——“不是。夏將軍誤會了,龍筱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是…不過是…不過是夏將軍是大英雄,筱兒怎麼會想到…那雙保家衛國的手,還握得住巴掌大小的竹笛…”
夏夷歡張開自己粗糲的掌心——這雙手,要是沾滿你族人的鮮血,你還會再多看我一眼麼…
“我已經不吹竹笛了。”夏夷歡拂開衣袖冷酷道,飛揚的劍眉滿是無情。
金磐看着他冷若冰霜的臉孔,欲言又止。
燕國,蒼都,長春宮。
誰都不記得今天是龍筱的生辰。小公主的忽然降臨讓這個元宵佳節都淡去了許多,龍櫻生產後的身子虛弱,芳嬤嬤也只記得讓小廚房備下湯糰,其餘的禮數,也都忽略了去,所有人都圍着月子裡的龍櫻和襁褓裡的公主,龍筱和小葵趴在窗沿邊,看着進進出出忙乎的宮人,大眼瞪着小眼發愣。
——“小葵去提醒下芳嬤嬤吧。”小葵憋不住道,“三小姐從小到大,哪年生辰沒有碗長壽麪吃?小廚房做一碗就是了。”
龍筱端起擺放了一陣的湯糰,舀起一個湊近嘴邊,“小廚房忙的都要跳腳,你去添什麼亂?算了,生辰而已,長了一歲也沒什麼好快活的。”說着皓齒咬下白糯的湯糰,芝麻糖心的餡料噴涌而出,龍筱吮吸着甜蜜,愛惜的咀嚼嚥下。
小葵見龍筱吃的挺香,忍不住也端起自己那碗,纔要咬一口,忽的耳邊一陣轟響,嚇的小葵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漆黑的夜空裡,璀璨的煙火不知從何處一飛而起,五彩斑斕劃破了寂靜,綻放出絢麗的花朵。
——“煙火…”龍筱探出頭朝外看去。
小葵放下碗,擠出半截身子道:“三小姐,這煙火好像是宮外放的。”
煙火呼嘯而過,耳邊回聲盪漾,龍筱壓根聽不見小葵在說些什麼,她出神的望着不斷沖天的煙火,一朵美過一朵,每一朵,似乎都像是爲她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