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櫻哥昨日曾替許衡傳過話,依稀猜着是怎麼一回事,以並不露出驚訝的樣子來,照舊淡淡地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不到。”
惠安郡主怔了怔,嗔道:“你就說你知道就是了,怎地還弄這種玄虛。”
許櫻哥笑笑,吩咐綠翡、青玉幾個好生招待着,自己去了宣樂堂。到得宣樂堂,遠遠就瞧見曲嬤嬤與世子妃身邊的大丫頭玉瓶立在廊下低聲說笑逗鸚鵡,其餘秋實等人卻不見影蹤,許櫻哥便有意識地把腳步放緩了,老遠就笑着出了聲:“你們倒清閒。”
曲嬤嬤與玉瓶二人便都向她行禮,玉瓶揚聲笑道:“三奶奶不是在陪客的?怎地過來了?郡主她們走了麼?”
曲嬤嬤則走到門邊輕聲道:“王妃,三奶奶過來了。”
許櫻哥也不進去,就在那裡同玉瓶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華娘和舒娘她們幾個在那邊陪着她們表嫂和表姑呢……”
屋子裡又安靜了片刻功夫,世子妃方從裡頭走出來含笑道:“三弟妹來了?母妃讓你進去。”
許櫻哥福了一福,笑道:“我來得不是時候,擾了母妃和大嫂商量正事。”
世子妃的目光閃了閃,笑道:“沒什麼正事,不過是在商量四叔的親事。六娘她們姑嫂走了?”
“沒呢,我這裡有點事要問母妃的意思。”許櫻哥本有心想問她究竟知不知此事實情,又是否故意不和自己說清楚·眼睜睜看着自己陷入這境地的。可想想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思量不周,那時候多句嘴,多打聽打聽,又如何會陷於這般進退兩難的境地?這啞巴虧不吃也吃了,多說無益。於是笑了笑,側身從世子妃身旁進了屋。
世子妃垂眸看她進去,轉過臉來目光堅毅地吩咐玉瓶:“走吧。”
曲嬤嬤忙遞了把油紙傘過去:“日頭可毒,玉瓶給大奶奶擋着些。
世子妃笑道:“嬤嬤可真是細心·我那裡還有塊何首烏,改時拿過來給嬤嬤用。”
曲嬤嬤忙道:“怎麼敢,怎麼敢,折殺老奴了。”目送着世子妃走開,便又輕手輕腳地走到廊下,立在簾子外頭逗着鸚鵡,豎起耳朵聽屋子裡的話。
細細的湘妃竹簾擋去了午後熾熱的日光,微風捲着月季的清香吹入房中,滿室清新。康王妃靜靜地聽許櫻哥說完,看定了她道:“你後悔答應這事了?”
許櫻哥垂着眼噘着嘴委屈地道:“非是媳婦冷情·這個忙實在不好幫。何況還牽扯到各府的女眷們,一個不小心,只怕大家都要怨我,日後還怎麼來往?怕是誰也不肯信我了。”這各府交往都講究個分寸,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可以隨便牽扯上人家的。第一次不知道,那隻能自認倒黴,但這信任一旦坍塌便再不容易建立起來。她這些年好不容易纔建立了這份人情網,現下卻是一不小心就可能毀個七七八八。且是在被人矇蔽的情況下,又怎能心甘情願?
康王妃見她全然一副小兒女情態,微微有些好笑·親暱地拍拍她的手,道:“可是現在怎麼辦呢?你帖子也發出去了,又是明日的事情·迫在眉睫,便是要找理由退卻也沒那麼容易。”
許櫻哥越發委屈:“正是呢,媳婦正是進退兩難。要是突然去帖子和大家說不去了,難免引起無數沒根由的猜測,還要得罪王家,只怕姑姑那裡也會覺得我不懂事。可要這樣,真的是怕拖累了各府的女眷們,影響了彼此間的和睦。”見康王妃沒有不耐煩的模樣·便又道:“說來也怪媳婦·只聽見大嫂和我那麼一說,想也不想就應了。大包大攬的·問都沒問清楚就挨着發帖子,全忘了謹慎二字·這時候正是自食惡果呢。”
康王妃輕輕皺了皺眉毛,默了片刻才柔聲安慰道:“讓我們來想想,這事兒該怎麼辦才最好。”
許櫻哥左右瞧瞧看見旁邊一把素紈扇,便取了慢悠悠地給康王妃打着,誠懇地道:“媳婦昨日歸家,我母親還同我說起,母妃最是聰慧能幹慈祥,讓我有事就問您,就和自己個兒的親孃是一樣的,您斷不能害了我,媳婦就全心全意依靠您啦。”
康王妃失笑:“你這張嘴呀。”想了一回,輕聲道:“事已至此,你已是不能後退了,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往前走。凡事都有它的好壞兩面,縱然擔了些風險,但若辦妥了也是好事一樁。你和小三兒,終究是要自己爲人擔當的······你和我說說,你都請了哪些人家的女眷?各人的性情是怎樣的?若是那些跳脫活潑不太懂事的,又或是其父母家人小氣的,就想法子先回絕了的好。”
見康王妃肯幫着拿主意,許櫻哥心裡先就放了一多半,便自袖中取了名單給康王妃看,婆媳倆頭挨着頭仔細商量了一回,定了章程。許櫻哥猶自撒嬌道:“她們姑嫂太不仗義的,話都不說清楚,就這樣弄套子給我鑽。我明日要一個人孤零零在那裡左支絀,既怕王府那邊的人生事,又要照顧好這邊請過去的想到這個我就害怕擔憂,只怕今夜飯都吃不下,更睡不着了。母妃幫我想法子出氣。”
康王妃點點她的鼻子,笑道:“你去同惠安說,我說的,讓她明日陪着你去,有人出人,有力出力,若不能陪了你去,便記得日後欠你一個人情。”
許櫻哥這才滿意地起身行禮告退:“多謝母妃指點,媳婦猶如茅塞頓開。都是母妃寵的,叫媳婦全然不知風雨啦。”
康王妃笑道:“你記得了,她們臉皮厚你就要更厚。”
曲嬤嬤眼瞅着許櫻哥興高采烈地離去,快手快腳地進了裡屋,見康王妃撐着下頜沉思不語,便上前陪笑道:“王妃什麼事這麼高興呢?還是三奶奶有法子,每次來了都能哄得您笑,老奴就巴不得她時時都在這裡纔好呢。”
康王妃擡起眼來看了看她,淡淡地道:“她雖可愛,卻只是小兒媳婦,不能繼承家業總有一日是要分出去單過的。都是我生的,我是想盡量一碗水端平的。有人得到綾羅,就有人得到金銀。”
曲嬤嬤嚇得猶如三伏天裡兜頭一盆涼水,戰兢兢地顫了一下,堆了滿臉的褶子小心笑道:“王妃慈愛公平,這誰不知道?”
康王妃嘆了口氣,並不言語。
曲嬤嬤站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走到康王妃身後,輕輕幫她敲擊着肩頭,只尋些陳年舊事來說。
許櫻哥回了隨園便拉門見山地把話說清楚了,又笑道:“咱們這樣的親,打斷骨頭連着筋。我們自己人無論如何都罷了,但其他府裡的女眷卻不能讓人家扯進去,多惠安一個想必能把事情辦得更妥當些。”
惠安郡主倒也沒推辭,卻是滿臉的爲難:“本是我們家人的事情,全沒有躲在後頭的道理。但我這邊的確是被人拖住了,不然你以爲我好意思脫身?只能是厚着臉皮欠你人情就是了。”
王六娘滿臉的擔憂,想了又想,只能給許櫻哥行禮:“這份情意我都記得了。”
許櫻哥看惠安那模樣果然不似作僞,便含笑扶起王六娘來:“不必如此。只是日後若有事要我做的只管開口,我能做必不會推辭不能做的也會盡量幫你想法子。日子長了,你便知我是個爽利性子。”
王六娘又羞又愧,垂了眸子低聲道:“都是我的不是。我當時也是這般打算的,可······”話未說完,就被惠安郡主一口截了過去:“說這麼多廢話做什麼?還有那許多事情等着要人做的,該走了。”風風火火地拉了王六娘起身離去,不忘交代許櫻哥:“明日休要起晚了啊,萬事小心。”
“曉得了。”這姑嫂二人一個很覺羞愧故而有話要講一個生怕嫂子說出來故而匆忙來擋許櫻哥一一看在眼裡,越發肯定了那個猜測。獨自立在樹蔭下想了一回忍不住還是搖頭笑了,還未出手便先被忌世子妃這樣伶俐的心思和凌厲的手段,她果然是不及的,更不要說張儀正那個笨蛋。
日光懶洋洋地照在御賜國公府的牆頭瓦上,把四處懸掛的紅色照得喜洋洋一片。但這片喜色卻全不曾映入到新娘眼裡,王七娘一張被脂粉敷得看不清本來面目的臉上死氣沉沉。
許櫻哥、唐媛等人小心翼翼地圍坐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些閒話,誰都感受到了這種不協調的氣氛,卻無人提出要走,畢竟王氏一族非同常人。朔方節度使王俊,赤膽忠心,累立戰功,聲名威鎮西北,累進封爲冀國公。雖則其家眷基本都居住在靈州,其族人卻差不多都居住在上京城中。這個家族很奇妙-,只有王俊父子一枝獨秀,其餘族人不過都是些升斗百姓,便有幾個入仕的,也不過是七八品的小官,實在無足重輕。可便是如此,卻沒有人敢小覷這王氏一族。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王六娘滿臉急色地快步走進來,扯住許櫻哥低聲央求,許櫻哥默了默,厚着臉皮壯着膽子領頭說了個笑話,惠安郡主也跟着講了一個,衆人捧場,漸漸也就熱鬧起來,王七娘泥雕木塑一樣的,半點反應全無。沒多少時候,客人多起來,便有各色各樣的人進來瞧新娘子,正是熱鬧之際,又有兩個神色冷峻苛刻的王府女史威風八面地走了進來,當了衆人的面不陰不陽地笑道:“吉時將至,因恐新娘子不熟規矩誤了吉時,故而王妃使了下官過來行引導之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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