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府此番來的女客只有一個,便是康王二子張儀先之妻王氏。因世子妃李氏即將臨產不便出門,康王妃則是進宮去了,但將軍府這邊卻是不能缺席,所以王氏便奉命來給將軍夫人捧場。既是捧場,便不能砸場,馬車才停穩王氏便叫侍女:“去請三爺並四爺過來。”
少時,張儀正並張儀端兩兄弟快步走了過來,垂手立在車前道:“二嫂有何吩咐?”
王氏掀了車簾,看張儀正,笑道:“也沒什麼,只是想着稍後這球賽,兩位小叔玩時還當小心謹慎些,不要傷了自個兒也莫要傷了旁人。”
張儀端是自來不惹事的,也曉得這話其實是專說給張儀正聽的,便爽爽快快地應了:“知道了。”
張儀正淡淡一笑,道:“二嫂放心,不是早就說好了的麼?何況我身上鞭傷未愈,哪裡敢放肆?”
“你武家大表哥來了。”鞭傷是未愈,但一肚子的壞主意可沒見少,王氏點到爲止,笑着揮手讓他二人去同迎上來的武進打招呼,自己也下車含笑扶住了快步趕上來的許杏哥的手:“府中有事耽擱了,倒是來遲了。”
她雖然親熱,到底身份地位在那裡擺着,許杏哥不敢怠慢,含笑行禮道完辛苦,一一問詢康王妃、世子妃的身體可否安康。
王氏逐一答來,眼睛看向一旁,只見武進身後的年輕男子正同張儀正兄弟行禮,張儀端一如既往的和煦,張儀正卻是似笑非笑地彎了脣角,表情不太好看。
王氏不由問道:“這是?”
許杏哥看着張儀正那討人嫌的模樣,微微有些煩躁,仍好言好語答道:“這是家父的學生趙璀,現任殿中侍御史。”
今日武家請客還不是爲了這事兒,婆婆既然讓她領着張儀正兄弟來了,便是要讓此事消停的意思。可這小叔子委實不讓人省心,王氏暗歎了口氣,正要吩咐自己身邊的侍女去傳話,卻見那邊的張儀正已然朝趙璀擺了擺手,笑道:“無需多禮。看你這模樣是好多了,那我便放心了。”
終是不曾當衆給人難堪。王氏並許杏哥都鬆了口氣。
內園裡,女眷們早已經下了畫舫,三三兩兩地散在樹蔭下的茵席上吃果子點心喝茶說笑,鍾氏氣鼓鼓地坐在姚氏身邊,倒叫那些想與姚氏說笑的夫人們退避三舍,自覺地讓了開去。
姚氏並不知何處又得罪了她,但知道她心眼自來就小,看她這樣子也覺得有些好笑,卻也不當回事,慢悠悠地喝了半盞茶,方不經意地道:“這天怪熱的。”
鍾氏板着臉道:“沒覺得,我倒覺得有些涼。”
許二夫人孫氏有心打個圓場,便笑道:“夫人是心靜自然涼。”
鍾氏不冷不熱地道:“妹子,我可比不得你大嫂心靜,我心裡想着正事呢,急都要急死了,哪裡有什麼閒心去想熱還是不熱?”
姚氏搖搖扇子,含笑道:“夫人急的什麼?”
鍾氏滿懷怨念,卻沒有指責她的餘地,便抱怨道:“還不是爲了孩子們的事情!都說孩子是前世的債,果不其然!真真折騰死人了,這些日子我頭髮都白了許多。”
“這種事是急不來的。”姚氏見已說到這份上,心想好歹日後還要做親家,也就見好就收,溫言勸慰了她幾句。
幾個小的在一旁小心湊趣,總算是叫鍾氏笑了,復又和好如初。冒氏看得分明,就私下同趙家二奶奶道:“看來你我要親上加親了。”
趙二奶奶也姓冒,乃是冒氏的同宗,恰恰小着冒氏一輩的,二人年歲相差不多,早年也有來往,這情分也不算差,便不瞞她,笑道:“可不是?我們夫人其實對這親事也是很滿意的。所顧慮的無非是高娶了……”這上京的風俗自來都是門當戶對,高嫁低娶,爭的無非就是女兒有個好前途,兒子不受氣。可這許趙兩家聯姻,卻是倒過來了。
許擇嚷嚷口渴,冒氏餵了兒子小半杯水,笑道:“不是我誇自個兒的侄女,櫻哥最是周到不過,在家裡就沒有不喜歡她的,便是我們五郎,有什麼好的也還記着要分他二姐姐一份。”
趙二奶奶把目光投向不遠處的許櫻哥。這未來的妯娌倒是好手段,退婚之人,出門就惹了這麼大的禍事,不但讓窈娘爲她吃家法禁足至今,趙璀爲她捱了一刀子,還攪得闔家雞飛狗跳的。若是旁人家,這親事怎麼也做不成了,偏到了這裡,親事還要繼續。
冒氏隨着她的目光看過去,輕輕嘆息了一聲:“好命。”
趙二奶奶笑而不語。
正當此時,一個體面的僕婦進來請衆人外頭去瞧球賽。衆人隱隱綽綽地聽說來了貴客,少不得打聽一二,那僕婦含笑承認:“是長樂公主殿下、康王府的二奶奶,還有兩位王府的小王爺。”
聽說是這幾個人,衆人也不覺得奇怪,長樂公主是個愛宴遊愛馬球的,到處都能見着她的影子,康王府則是與武家有親,兩家長期互有來往,很是親密,竟是誰都沒往其他地方想。
少傾衆人入座。因着軍中常有打馬球以練騎術並配合作戰的傳統,故而將軍府這馬球場修得極好,場地用的牛油並羅篩篩成的細土築成,纖塵不起,兩端有球門,球場三面築牆防止小球滾出,留出一面建了“講武榭”爲看臺。
場上已是一片熱鬧景象,紅旗隨風飄揚,場上參賽的二十人皆着窄袖袍,戴襆頭,穿黑靴,胯下駿馬鞍韉華麗,馬尾縛結,皆勒馬立於講武榭前聽長樂公主擊鼓下令開賽。
長樂公主雖上了年紀,卻是朱後所出唯一一個嫡公主,乃是康王一母同胞的親姐,但她卻並不只與康王府親近,幾個王府公主府的宴席上皆能看見她的芳蹤,帝后面前更是常見,乃是宗室貴女中最愛玩鬧不過的一個名人,擊鼓開賽這種事她做得多了,今日也不過是手到擒來。
鼓聲響起,衆騎手揮動球杖,競相擊球,左邊的男賓,右面的女客,個個兒都看得興高采烈。許杏哥卻不能閒着,先趁隙將姚氏並鍾氏引到長樂公主並王氏面前,由婆婆熊氏引見說話,又把幾家與長樂公主並康王府往日有交情的女眷也領過去入座,一一照顧周到。
許櫻哥也沒閒着,她抱病不出許久,好些人和事都生疏了,需得藉着這機會慢慢撿起來,至於場上的球賽,她並不怎麼關注。梨哥卻是最忙的,又想看球,又想向姐姐多學點東西,這個也好奇,那個也新鮮,一雙眼睛來回不得閒。
小姑娘們歡喜,冒氏卻是百種滋味在心頭,想起早年大裕還不曾覆滅,孃家還風光之時,自己也大抵就是這個年紀,每每也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無憂無慮地隨着母親嫂子們一起出門做客看球賽,誰不誇讚奉承幾句?再看看自己現如今的模樣,想想家裡腿腳不便,輕易不出門的丈夫,她由來覺得淒涼萬分,又有幾分不甘之意。
正自感嘆,就聽身旁的孫氏鄭重叮囑櫻哥和梨哥:“到了貴人面前不得無禮,千萬謹慎,記着規矩。”
冒氏忙打起精神,笑道:“怎麼了?這是要去哪裡?”
這是在想些什麼?怎地什麼都不知道?孫氏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道:“那邊使人來喚,道是公主殿下要見見她們兩姐妹呢。”
冒氏忙解釋道:“好久不曾出門,這場上太吵太熱鬧了些,擇兒吵着,我竟是沒注意……”
許擇到底是小孩子,雖然興奮,鬧騰這許久卻是沒什麼精神了,怏怏地趴在冒氏懷裡,眼看着上眼皮就要和下眼皮合到一處。孫氏不贊同地道:“弟妹,孩子還是小了些,你不該帶他來。”
“不是想着他沒見過世面,怕他養成他父親的孤僻性子麼。”冒氏悄悄將手放在許擇的腋窩下搔了搔,許擇癢癢,就笑了出來。冒氏證明似地道:“看麼,他精神着呢。”
孫氏嘆了口氣,沒再言語,只擔心梨哥會在長樂公主等人面前失禮,又恐貴人召見櫻哥會徒生事端。
不用說,梨哥心裡也是頗有些不安的,一雙手裡汗津津的全是冷汗,步子也有些邁不開,有心想和姐姐求安慰,又恐給前頭傳話的人聽了去笑話。
櫻哥見狀,牽了她的手示意她跟着自己走,小聲寬慰道:“莫怕,問什麼答什麼就是了。”又贊她:“我妹妹人生得好,規矩也是挑不出錯的,誰都喜歡。”
梨哥給她誇得不好意思,那緊張略去了幾分,待行至前頭,見主位前坐了好些個衣飾華麗的夫人都在打量自己,便又全身僵硬並紅了臉。
其實長樂公主等人真正想見的是她,梨哥不過是掩人耳目的陪襯罷了,倒叫小姑娘受罪。櫻哥正自思忖間,已聽座首的中年貴婦笑出了聲:“好一對姐妹花。”
許櫻哥很想看看這長樂公主是個什麼模樣,卻不敢造次,眼觀鼻鼻觀心地領着梨哥行禮拜見。
長樂公主廣結善緣,自是不會爲難她們姐妹,還讓人分別賜了一串香珠,說了幾句稱讚的話。
見過長樂公主,少不得還要見一見王氏,王氏早把這對姐妹花打量清楚,由不得嘆息,許家女兒是真長得不錯,還一副好生養的模樣,最難得雖然美麗卻看着端莊可親,不見妖嬈之態。正要叫人送上見面禮,就聽人道:“三爺要過來拜見姑母。”接着就見張儀正已經含笑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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