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說是自然就是了。”耶律煦陽但笑不語,但是言辭之間,卻是默認。
耶律楚才搖了搖頭,“不好,明珠是沈相的女兒,雖然貴爲相府小姐,但是畢竟身份一般,況且,沈相於我還有用……”
“可是沈明珠留下畢竟是個禍害,而沈相,皇兄,縱然此人足智多謀,爲我西涼有莫大功勞,但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他也該讓位了,這次,也是絕妙的機會。”耶律煦陽淡淡的開口道,“你說沈明珠的身份,這個不難,那晉寧公主不也是菏澤太師龐籍的女兒麼,封個公主之名就可,根本不是問題。而沈相麼,他年紀大了,也該好好享享清福了。他的獨子沈鈞,雖然年輕卻是一等一得人才,和他老爹比起來,應該稱得上是青出於藍。皇兄,你認爲,是年輕的沈鈞好用,還是精明如狐的沈宗德好用呢?”點到爲止,耶律煦陽也不多說。
這沈宗德在朝中時間久了,雖然不結黨,但是身邊的勢力已經做大,如今架空了去,也免得有天釀成大禍,況且這老狐狸是聰明人,皇家就算奪了他的權,卻也絕不會奪了他的地位榮華,況且只要重用沈鈞,也便能安撫這隻老狐狸。相較之下,舍了一個女兒,全了一個兒子,也不算虧。
況且,他這女兒,天生便是個惹火的主,留在身邊,也實在不算得是個福氣。
耶律楚才自然心中明白,只是身爲帝王,他卻不能如此直接的講出來,耶律煦陽自然知道,所以才如此膽大得直言不諱。
“依煦陽此言的確不錯,只是,同樣一個‘公主’出嫁,又怎麼顯得,我西涼和菏澤不同呢?況且,那晉寧公主可是皇子妃,明珠嫁過去,頂多也就是個側妃了。”耶律楚才似笑非笑道。
耶律煦陽當下笑了起來,“皇兄,誰說要讓明珠嫁給那三皇子了?”
“哦?你是說……”
“臣弟知道這三皇子手下有個重臣,是他心腹愛將,有赫連第一元帥的美譽。”耶律煦陽一字一句的開口道,“皇兄覺得,和一個小小的晉寧公主比起來,三皇子在意的人會是那位公主,還是這位元帥?”幾乎人人都知道,赫連文宣最寵信的臣子,便是有赫連國第一勇士之稱的名將傅恆宇。
“這個自然……”耶律楚才聞言,也笑了,笑得一副奸猾模樣。
“所以,只要明珠掌握這位傅元帥,自然一切輸贏就不用多說了。相信以明珠之美豔和心計,要讓這位傅大人傾心以待,自然是不難。”耶律煦陽笑得和煦。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一起哈哈大笑了起來。
良久,耶律楚才卻忽然皺了皺眉,“不過,明珠恐怕不會這麼應允吧,朕……”他說着,忽然頓住。
耶律煦陽心中自然明白,他皇兄雖然口中說不逼他,但是暗中可能早就許了明珠什麼,如今一切沒法轉圜,他自然會有所麻煩。不過,耶律煦陽心中閃過一絲愧疚,提出沈明珠爲和親人選,除了明瞭皇兄想要剷除朝中日漸做大的勢力之外,更多的是出於自己的私心,所以,他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大哥,明珠的事不必擔心,交給臣就是了。”
耶律楚才聞言舒展了眉頭,點頭道,“罷了罷了,這兩件事都交給你處理了,能者多勞,臣弟辛苦。”
“爲皇上分憂是臣弟分內之事。不過,請皇上先給臣一道密旨。”耶律煦陽道,說罷靠近耶律楚才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耶律楚才點點頭,應允下來。
見如此,耶律煦陽便退後了兩步,行禮離去,“既如此,臣弟這就告退了。”
“去吧。”耶律楚才也不再挽留,而是埋頭做着什麼。
走出正陽宮,天色已經有些晚了,耶律煦陽擡頭看了看天,看來這次,連老天都在幫他,赫連文宣的國書,可幫了他的大忙。
沈明珠也好,葉藏影也好,誰敢擋他的腳步,他就會不擇手段的除掉他們,不管那人是誰。
他勾起嘴角,自得的一笑。
該要動起來了,這些日子蟄伏的太久,久的讓他都失去了往日的鬥志,而如今,這火熱的心再次開始燃燒起來,充滿了野心和算計。而這樣的生活,纔是他熟悉的。
慢慢的走到穆王府,如他所料,本該回去的沈明珠並沒有回去,而是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晚宴,笑吟吟的等着他。
美酒佳餚,美人嫵媚淺笑,紅燭搖影,一片曖昧妖嬈。
耶律煦陽低低一笑,什麼都沒說,在沈明珠的身邊坐了下來,痛快的接過明珠遞來的酒,連連飲了三杯。
“王爺這回可真是爽快,明珠喜歡。”看到耶律煦陽的豪爽,沈明珠笑了起來,豔豔的一片嫵媚風流,她卻舉起手來,眉都不皺,同樣連幹三杯。
“沈小姐也是豪爽之人。”耶律煦陽笑道,帶着三分酒意,月下看美人,越看越覺得此情此景熟悉。
如果眼前人換成熙雲,那該多好?
想着熙雲,他的心裡泛起了遙遠的思念,那思念如線一般纏着繞着他,揮之不去,卻是越陷越深。
想她,想她,真的好想她啊……
耶律煦陽的眼神有些迷離起來。
而沈明珠卻並沒有發現耶律煦陽走神了,兀自笑着,只是那明媚無雙、豔冠天下的笑容此刻卻帶了一抹冷厲,一抹寒芒,她放下酒杯,就這麼定定的看着耶律煦陽,“王爺,你還記得白天,你答應過我什麼?”
“這個本王自然記得的,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不是嗎?”耶律煦陽輕搖着手中的酒杯,再次一飲而盡,而對於沈明珠的話,他根本不爲所動。
“好,很好,你真的很好,不愧是心狠手辣的穆王殿下。王爺,你就這樣把我送到赫連國,離得遠遠的,自然豔不見心不煩,這一招,可真是夠快夠狠啊。”沈明珠垂下了頭,額上的劉海擋住了她的眼睛,讓人看不清她的心思。
耶律煦陽卻縱聲大笑了起來,“明珠,你這麼聰明,難道就不明白,爲什麼我選了你去和親而不是別人?你真以爲,只是我想要擺脫你嗎?”
“難道不是嗎?”沈明珠擡起頭,怨毒的看着耶律煦陽,蒼白的月光映照在她的臉上,那張俏麗的絕代容顏,此刻看來竟然有些恐怖。
耶律煦陽微微一哂,站了起來背對着明珠,淡淡的開口,“既然你這麼說,看來我也是高估你了,原本以爲你不止是美麗無雙,還足智多謀,胸襟開闊,不輸於男兒,卻原來也不過如此,算了算了,既然你這般想,明日我便進宮懇請皇兄,換人罷,只是如此一來,我西涼……唉,算了……”說着,耶律煦陽便丟下明珠走開。
沈明珠心下疑惑,心思頓時千迴百轉起來,她急急得擋住了耶律煦陽的去路,擡頭瞪着那雙讓她着迷的眼睛,“你說……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喜歡我也就罷了,直說你不會娶我也就罷了,爲何又要抱我?你得了我的身子,雖然是我心甘情願給你的,可是你卻怎能這麼狠心,還將我送去赫連國,你卻還如此無辜的樣子,你……我……”說着,明珠忍不住掉下淚來。
離開王府之後,她心中雖然有些苦澀,但是卻早有了決心,耶律煦陽肯抱她,說明他絕非不能打動的,只不過,在半個時辰不到之後,她便絕望了。
宮中傳來聖旨,她從相府小姐變成了千慧公主,則日遠嫁赫連國元帥傅恆宇,而她的大哥,沈鈞則取代了爹爹的位置成了宰相,爹爹被封爲三公,地位超然,卻是架空了權利。
一切來得這麼快,快的讓她措手不及,而最讓她絕望的卻是爹爹的態度。
沈宗德說,遠嫁赫連國,成全沈家的忠良,是她沈明珠的責任。
在剎那之間,沈明珠忽然什麼都明白了,她根本從頭到尾不過是一個棋子。對爹爹來說是這樣,對皇上來說是這樣,對耶律煦陽來說,更是如此。
可是她心中不忿,多少年來的親情,多少年來的執着癡狂,如今一夕之間卻全部變成了笑話。
那個傅恆宇就算再好,她這個所謂和親而去的“公主”,又算什麼?異國他鄉,遠離親人,她沈明珠爲何非要受這份罪過?
心中的絕望反而讓她堅定起來,對於自己的爹爹,她已經無話可說,可是對於耶律煦陽,不問明白,她絕不甘心,所以她來了。
可是,耶律煦陽那話,到底什麼意思?她似有所悟,卻似懂非懂,看着他,她心底焦急卻又帶着一份希望。
他也是不願意的,他是無奈的,是不是?
耶律煦陽低頭看着沈明珠一臉的悽楚,心中閃過一絲不捨和愧疚但是隨即被他壓下。大丈夫不拘小節,他怎能爲了個無足輕重的女孩兒,一個不忍心壞了大事?
定了定心神,他伸手扶住沈明珠的肩膀,一手勾起了她的下顎,“明珠,你是我西涼最美的女子,同時也是最有智謀的女子,這點,是你一向自負的,是不是?”
沈明珠迷惑的看了眼耶律煦陽,點了點頭,“是,我自負聰明貌美,這又如何?”
“那你可知,如今我西涼國的局勢?”耶律煦陽直接道。
“我並非幼齒小兒,自然是明白的。”沈明珠輕聲道。
“既然明白,你又怎麼不懂我的用心呢?”耶律煦陽低嘆,而那嘆息聲,讓沈明珠整個人頓住了。
他,是爲了她而嘆息嗎?
他是不得已嗎?
沈明珠的心,忽然狂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