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雲,你來了。”聚秀宮中,一切都平靜如常,若嫣的氣色有些蒼白,大腹便便的她已經即將生產,但神情卻是平靜的,彷彿一湖秋天的池水,興不起一絲波瀾,這一切,讓熙雲的心平靜下來,卻也沉入了谷底。
她似乎想到了什麼,但是卻又不敢去確認。
應該,不是她想的那樣把,如今的若嫣和葉藏影,早就不是當時爲愛癡狂的少女,更不是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了,他們不會做傻事的,是不是?
熙雲努力的在心裡說服自己,可是卻還是忍不住心顫抖起來。
她抿了抿脣,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漫漫的走到若嫣的身邊坐下,熙雲微笑了起來,“若嫣姐,這幾天身子還好嗎?我聽太醫說,就在這幾天,寶寶就要出生了,姐姐可要好好的注意身子,再象那日那麼暈倒,可是會把我們都嚇壞的,那天皇上可是急的丟下國家大事就一直陪在姐姐身邊直到姐姐醒來呢。”熙雲輕輕的道。
若嫣沒有回答,只是柔柔的笑了笑,充滿慈愛的低頭,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一個生命就在這裡,即將要從她的生命裡分離出來,這種感覺,真的好奇特呢。
“熙雲,我知道你在擔心我,可是不用擔心,我心裡早就已經明白了,這一次,我不會流淚,也不會哭泣,我知道我該怎麼做纔是最好的,放心吧。”若嫣輕聲開口,語音如此的平靜,可是熙雲的心卻不斷的沉了下去。
當年他們之間那分熾熱的感情,熙雲依然歷歷在目,若說若嫣能夠忘記了,放棄了,她是絕計不會相信的。只是,她卻猜不透,若嫣此刻到底下了怎樣的決心。
“若嫣姐,我……”熙雲心裡有些焦急,她皺起了眉頭,一把握住若嫣的手,卻發現手心冰涼。
若嫣搖了搖頭,依然笑得平和,她抽回了自己的手,淡然微笑着,“熙雲,我說過不用擔心,我現在心裡很平靜,不會衝動,也不會做傻事,這孩子是我的唯一,我一定會好好的將他生下來的,他可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呢。”若嫣說着,眼裡透露着母性的光輝,那麼的美麗絕倫。
似乎被這番話給安撫了,熙雲點了點頭,鎮靜了下來,“好,我相信你,若嫣,我知道你心裡不會好受,可是事到如今,我們也只能靜待時機了,我想葉大哥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我們……”
“熙雲,他有沒有事,我心裡清楚,你呀,就別擔心也不要安慰我了,我們早就回不去了,現在能作的,是自己可以把握的,至於那些遙不可及的夢,就放了吧,什麼都不要想了。”若嫣搖搖頭,笑得溫柔,她的眼裡有着微微的水光,聖潔而又高貴,一如出塵的潔白的蓮花,那麼的美麗不可方物。
“若嫣姐,我明白。”熙雲也不由得笑了起來,卻笑得那麼苦澀。
就在這抹笑容裡,他們到底柳詩了多少東西?多少感情呢?曾經的愛、恨、情、愁,都在不知不覺之間,就這樣消失、消散了……
可是,人追不回時間,也沒有後悔藥可以後悔。
“熙雲,我有一件事情,要你幫我。”忽然,若嫣輕輕的走下了牀,略顯吃力的靠近熙雲,輕柔卻堅定的開口。
恍然間,熙雲什麼都明白了,但是她只能無言的點頭。
這個忙,爲了若嫣,爲了自己,她必須要幫,而且一定要去做。
這是她現在唯一可以爲若嫣做的了。
“秀珠,派人盯着聚秀宮那邊,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通知我。”一回到慧明宮,嘉敏立刻吩咐貼身侍女,她說完坐了下來,眼裡仍帶着怒氣。剛纔的一幕不斷的在她腦海盤旋,讓她氣怒交加。
最終,龐大哥竟然還是爲了熙雲心動了,不能原諒,絕對不能原諒,嘉敏幾乎狂亂。
望着看似平靜實則怒火狂飈的嘉敏,秀珠點點頭,心領神會的退了出去,她自小就開始服侍嘉敏,對於自家小姐的心思看的極透,這當兒,自然明白嘉敏正在氣頭上,不能撩撥。
看着退下的秀珠,嘉敏狠狠的絞緊了手中的絲帕,眼裡閃現着憤恨的光芒,忽然她冷笑了起來,惡狠狠的開口,“好好好,你們一個個都不要我,都嫌棄我,都認爲我心如蛇蠍,那我就讓你們看看,所謂心如蛇蠍的女人,到底是什麼模樣!”說罷,她站了起來,走到窗前,詭異的笑着。
“龐大人,原來你在這裡,可教我好找。”目送着熙雲進宮,龐勳統還沒有來得及離開,就看到趙珂身邊的小太監清和急急得朝自己奔來,滿頭汗水的模樣。
“清和,怎麼這麼急,到底有什麼事情?”龐勳統收回悠遠的心思,再次變成那個衆人熟悉的沉穩可靠的男人。
“皇上召見,請大人隨我來。”清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喘着氣說。
龐勳統的眉皺了起來,皇上要見他?爲什麼?
但是疑惑歸疑惑,他依然還是跟上了清和的腳步,“皇上在哪裡?”他問道。
“御花園。”清和回道,“皇上還在等着呢,大人。”垂下的眉眼略有些
“御花園?”龐勳統心裡更疑惑了,但是還是跟了上去。
畢竟,君令如山。
“清和公公,是這裡嗎?爲何一個人都沒有?”傍晚時分的御花園,安靜的只有蟲鳥鳴叫的聲音,雖然臨水的樓臺上閃着悠悠的明亮燈光,可是依然給人飄搖不定的感覺。
好像,不在人間。所以龐勳統當下停下了腳步,而不是繼續跟上清和的腳步。
趙珂不會平白無故在這裡接見他,對一個此時忙於處理朝政的君王來說,斷不會在這樣花前月下的地方見自己的臣子。
龐勳統不是笨蛋,所以他不走,他停下來腳步。
清和的臉上有着顯而易見的心虛,他微紅着臉擡起頭來看着龐勳統,“那個,龐大人,確……確實……是皇上……奴才……不敢說話欺騙大人……”
“是嗎?既然如此,龐勳統在此等待陛下傳喚,請公公先行通報一下吧。”龐勳統也不多言,只是淡淡一笑,巍然不動。
清和的臉色有些發白了,顯然他沒有想到到這關頭龐勳統會這麼做,他有些顫巍巍的開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算了,清和,龐大人既然已經發現了,你就別瞞下去了,去吧,接下來的事情,本宮自會安排。”忽然間,明快清亮的女聲響了起來,隨着一襲淡淡的香風,如今聖寵正盛的貴妃,當日清雅絕豔的柴郡主款款而來。
秀珠緊跟在她的身後,拿出一錠金子給了清和,兩人都快步的退下了,夜色開始濃了起來,靜靜的夜空下,只剩下了兩個男女,靜靜的凝視着彼此的容顏。
入宮,大婚,入獄,出獄,不過是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可是他們之間的感覺,卻彷彿已經過了千千萬萬年一般。
過去的種種還歷歷在目,可是爲什麼,眼前的人看起來這麼的遙遠呢?
嘉敏的眼裡有些動容,雖然她竭力的保持着冷靜,可是看到這個曾經不惜一切愛過自己的男人,她依然還是無法剋制那種柔軟的感情。
只是爲什麼眼前這個人的眼神,是這樣的沉默,沒有一點激情呢?嘉敏的眼裡有過失落,隨即變成淺淺的傷感。
過去的日子很短,可是卻在他們之間劃上了太深的刻痕。
龐勳統的眼裡卻平靜如昔,無悲也無喜,平靜的彷彿他早就知道主導這次見面的人是嘉敏一般。但是他的心裡,卻早就打翻了五味瓶,往事開始在眼前紛飛了起來,幾回夢裡所見過的熟悉的容顏,此刻卻陌生了起來。
嘉敏依然是那麼的美麗動人,明豔大方,可是爲什麼他會在熟悉、懷念的同時,想要轉身而去?
龐勳統苦笑起來,有時候,相見真不如懷念。
此時此刻,縱然再見了,他又該對她說什麼呢?
那些往事,快樂的、悲傷的、痛苦的、還有被背叛的、利用的感情,夾雜在一起,早已恢復不到當日的單純相愛的心情了。
可是在這個時候,嘉敏卻忽然撲入了龐勳統的懷抱,淚如雨下。
龐勳統無言的摟緊了嘉敏的身子,明知道不該、不能,可是依然剋制不住。
這個女人,是他曾經用生命去愛過的啊,又怎麼能夠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