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自然是皇家的血脈。”看着趙珂的掙扎, 葉輕嵐忽然開口,“皇上不必有任何的懷疑。”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卻是萬分的堅定。
可是趙珂卻依然臉色蒼白。
任誰都可以聽明白, 那個故事裡的女孩兒就是熙雲, 而那個故事裡的男嬰就是他, 趙珂。可是, 如果是這樣, 他又怎麼可能是……
“皇上,嵐兒說得一切都是真的,皇上確實是先王的骨肉, 所以,您纔不能和熙雲在一起, 因爲你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趙懷遠閉上了眼睛, 乾澀的開口, “熙雲是太后的親生女兒,她出生的那個夜晚被太后送離宮中, 隨身而帶着的能夠證明她身份的東西便只有那半截天蠶絲,還有那一塊玉佩,而那晚,你被抱入宮中,被先皇賜名爲珂, 封爲太子。”塵封地往事一點點的涌上心頭, 時到今日, 趙懷遠依然覺得有些暈眩。
“既然如此, 那我又怎麼可能……”趙珂的聲音低了下去, 有着濃濃不安,他的眼睛佈滿了血絲, 對於自己的身世變得如此,感到了一陣涼意。
只是,會是真的嗎?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可是如果不是真的,爲什麼太后對熙雲的態度霎那間轉變?應該是知道了熙雲的身份纔會如此吧,那天賢王見了太后,便是告知了太后熙雲的身份吧。
可是如果是真的,那麼這些年來,他……
他無語,擡起頭看着葉輕嵐,語氣開始變得沉靜起來,“告訴我,真相到底是什麼?”
葉輕嵐的身子輕輕的顫抖了起來,如果不是靠在趙懷遠的身上,恐怕她早就無法站穩,而趙懷遠一聲不坑的扶着葉輕嵐,輕拍着她的背,安撫着。
葉輕嵐深吸了一口氣,她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強迫自己平靜下來,看着趙珂,她滿滿的伸出了自己的手,微顫着指尖摸到了趙珂的手臂,隨即又收了回來,“你自然是先帝的孩子,因爲,你是我和先帝的孩子,我又怎麼可能會弄錯。”說完她的眼角瞬間涌出了淚水,再也無法平靜下來,沉悶了幾十年的往事全部涌上了心頭。
20年前,她和趙懷遠私下定情,後經雙方父母同意定了婚事,婚後他們夫妻恩愛情深,很快就有了晨禹的出生,可是,那一年,她入宮去見成爲皇后的好姐妹柳娩眉的時候,卻被皇上撞見了,一席酒醉,一個無人的夜,她失去了身爲女人的清白,但是卻無法挽回,因爲那一夜她懷了孩子。
她沒有辦法,對這趙懷遠坦白了一切,趙懷遠也曾掙扎過,但是最終決定生下這個孩子,卻不料,孩子出生的那一晚,柳娩眉卻因爲早產也生了一個女兒,所以,在刻意的安排下,女兒變成了兒子,而她的兒子,則成爲了太子。
十八年來,他們苦苦的隱瞞着這個秘密,柳娩眉一直以爲自己生下的女兒已經死了,卻不知道原來就是熙雲。
當時將熙雲送出宮來,她本意是要狠心殺了那個孩子以絕後患,而趙懷遠也曾告訴她,那孩子已經死了,雖然後來對熙雲的身世有過懷疑,但是趙懷遠一口咬定那是遠親的孩子,而且生辰也不對,柳娩眉未曾查出實證,況且那麼多年過去,那孩子沒有一絲風聲,也便信了,
柳娩眉一直知道熙雲並非趙懷遠親生,卻不曾料到那竟然是自己的孩子,直到多年後才知道原來原來那十月懷胎的孩子還活在人世間,還那麼的美麗動人。
只是,卻料不到,這卻變成了她的致命傷。
趙珂震驚的看着眼前努力堅強卻脆弱的女人,原來這纔是自己的生身母親嗎?心中柔情一閃而過,但是隨即留下的卻是無盡的蒼涼。
沒有人說的出話來,太過於荒唐卻又活生生的事實讓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當年的一切便是這樣,皇上信也好,不信也好,太后已經過世,自然也無法查證,只是當年的人,多少還有留下來得,日後如果皇上想知道實情,那還可以繼續查證。而臣想說的也就這麼多,熙雲不可能殺太后,是沒有時機;而熙雲不可能殺皇后,則是沒有理由。”趙懷遠沉聲說。
衆人沉默,即使龐勳統也說不出一句話來,熙雲既然是公主,自然不可能入宮,自然更沒有理由殺害嘉敏。
只是,她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麼……
“可是,熙雲她什麼都不知道,不是嗎?”龐勳統忽然道,“既然如此,那她就有可能……”
“那是不可能的,即使熙雲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她早就心有所屬,不想入宮的她,又希望皇后能夠善待太子殿下的她,怎麼可能殺了皇后?除非是皇后知道了什麼,想要除掉熙雲以防後患,結果纔會弄巧成拙,這種可能性,只怕是更多吧。”耶律煦陽忽然接口道。
“你這樣說有什麼根據?”龐勳統怒道。
“我倒覺得這很有可能。譬如說,皇后早就知道太后和熙雲郡主之間有什麼關係卻又始終無法猜測,但是無意中發覺太后和郡主身上那同樣寶貝的天蠶絲,再加上先帝的贈與,想必皇后多少會想到什麼,比如想到太后現在對郡主的厚愛,是否私相贈與有暗中支持郡主入宮爲後的想法,這會威脅到皇后的地位,故而想要除掉太后。但是不料直到郡主回宮太后依然還活着,皇后擔心郡主威脅她的地位,加上郡主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她會擔心也是很正常的吧。這個可能性,是否要大多了?”魚夢曉忽然插嘴道,而這般合情合理的分析,讓龐勳統無話可說。
趙懷遠側頭看着這個男子,微微的一笑。
“本王也覺得這個可能性更爲合理,那日本王聽說太后召見熙雲郡主,可沒有聽說熙雲郡主有意拜訪皇后,爲何郡主會在慧明宮?是皇后忽然召見還是郡主主動前往?”耶律煦陽也接口道,“如果是郡主主動前往,那是爲什麼?但如果是皇后召見,可皇后又爲什麼召見?另外,皇后臨終之際,那把刀子緊緊的握在皇后手中,甚至太醫想要□□都無法將手鬆開,那麼,熙雲又是如何讓皇后自盡的?”耶律煦陽的言語激烈起來。
沒有人繼續說話,所有人都想到了嘉敏臨死的時候手中緊緊握着的連空隙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插在她的腹部的刀子。
如果說這是熙雲行刺的工具,那麼這是否太過於艱難了?
龐勳統再沒有話浩說,氣氛瞬間沉默。
而魚夢曉則微笑了起來,眼角有些閃爍,“或許,真正的真相,是皇后想要除掉郡主呢?”他的語聲剛落,耶律煦陽的身子就微微的抖了抖。
或許,這纔是真正的真相。
龐勳統的臉色蒼白如紙,手握成拳,閉上了眼睛,他沒有再說話,轉身走了出去。
這一次,他是真的無話可說。
忽然簡清醒了過來,他一邊離開這個令他壓抑的書房,一邊苦笑起來,爲什麼他會去懷疑熙雲呢?
想起熙雲慘白的容顏,冷靜卻又始終淡然的神情,還有緊緊握在嘉敏手中的刀子,那一臉怨怒的神色,他忽然打了個冷顫,他記起了自己當時對熙雲說的話,立刻朝着冷宮的方向衝去。
“龐勳統,你去哪裡?”趙珂回過神來,看着龐勳統的背影叫道。
“臣去見郡主。”龐勳統停住了腳步,轉頭朝着趙珂跪了下來。
趙珂沒有說話,點了點頭,朝着龐勳統示意站起來,然後對着他低垂的頭輕聲道,“將郡主帶來這裡吧。”他的聲音有些空洞,一夕之間接受了太多的真相,讓他有些無法接受。
而龐勳統低頭離去,整個人卻沒有一點生氣。
迷霧漸漸散開,真相現在了衆人的面前,可是卻沒有人高興的起來。
葉輕嵐搖搖欲墜的靠在了趙懷遠的身上,神色卻安詳,雖然臉色始終那麼的蒼白,但是神情卻不再那麼的激動了。
趙懷遠始終一言不發,他站立在那裡,昂然不動如同青松一般,那麼安靜的,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趙珂明白,他們在等待熙雲。
眼前的女子,竟然是他的母親,望着葉輕嵐,他的眼裡有了一分別樣的感情,卻是一閃即逝。
畢竟,他是趙珂,是皇帝,縱然這是真相,也只能是永遠被掩埋的真相。況且,這是讓人心痛的真相啊。
深愛的女子原來是自己的妹妹,這種變故,讓他想要放聲大笑。
縱然早就決定放手,可是想到原來他們從來都沒有過緣分,他就心痛的想要哭泣。
而耶律煦陽的神情卻不可掩飾的激動起來,現在,再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們在一起了吧。
他看了趙珂一眼,眼神不由自主的飄向了門外。
熙雲,快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