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前進了,熙雲和白少禮坐進了耶律煦陽的馬車。
耶律煦陽是個很健談的人,一路上,西涼國的風土人情、孩提趣事在他口中娓娓道來,別有滋味,熙雲始終都是抿着嘴微笑,偶爾幾乎就控制不住自己大笑起來。而一直對耶律煦陽懷有戒心的少禮,也慢慢的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他和傳說中那個戰功赫赫、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的常勝將軍並不完全一樣,傳言中的穆王英勇善戰,精明睿智,而不象眼前這個男子,雖然有一雙讓人無法忽視的深邃的眼睛,卻又出氣的風雅無邊。
他能將一件平平的小事說的風趣無比,更能讓對他懷有戒心的人放下心防。
這個男人,深不可測但是讓人無法討厭,甚至不由自主的想要去喜歡。
熙雲一邊聽着耶律煦陽講述着西涼國的風俗習慣,一邊忍不住在心裡感嘆着,西涼國有如此人才,難怪會強盛到這個地步。
半晌,隊伍停了下來,熙雲和白少禮還沉浸在耶律煦陽的陳述中沒有醒來,忽然發現馬車停住,不由得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望着一臉迷惑的熙雲,耶律煦陽不由得寵溺一笑,“雲兒,白少俠,中午了,下來準備吃午飯吧。”他跳下馬車,將熙雲抱了下來。
熙雲有些不好意思,在這個男人面前,她居然這樣的失態了,不過剛下馬車,她便有些吃驚,所有的兵士並沒有人指揮,但是分工行事錯落有致,沒有一絲雜亂,搭臺建竈的、拾掇柴禾的……分批而行,井井有條。
她讚歎的看了身邊的男子一眼,卻發現他像是根本沒有所謂似的,在草地上坐了下來,對着白少禮和熙雲招手。
白少禮心裡有些敬佩,但是想到這男人的身份,始終有些警惕,熙雲倒是毫無所謂,拉着白少禮走過去坐了下來。
都到了這裡,反正都在人家的地盤了,還有什麼好忌諱的呢?
熙雲落落大方得在耶律煦陽身邊坐下,展顏一笑道,“以前聽說穆王用兵如神,心裡總是不信,現在親自見着了,終於佩服,耶律大哥,你真的好厲害啊。”熙雲開口說道,眼裡滿是讚歎。
耶律煦陽笑了笑,看了熙雲一眼,他從第一次見到這女子開始心裡總有一種放不下的感覺。開始,他以爲自己是被她的容顏迷惑,眼前的女子有着一張絕代無雙的美麗容顏,他相信只要是男人,都會心動。可是相處時間久了他卻發現,原來吸引他的並不是那張俏麗的臉蛋,而是她的眼裡始終如一的溫和寧靜。那樣平靜淡然的眼神傳遞着她同樣無慾無求的內心,純淨的讓人想要靠近,這個世上有着太多物慾橫流,這樣的平靜,讓他彷彿找到了世外桃源一般,有些激動,有些難捨。
所以當他知道她要去大都時,幾乎沒有考慮就邀她同行。當她欣然答應的時候,他有些清醒了,開始有些後悔,但隨即想她一個女子,又能做什麼,便放下心來。
可是一路同行了許久,他卻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她的陪伴。
有些人,像是□□,一旦沉迷了,就會上癮。
就像她一樣,耶律煦陽發現自己已經有些沉迷於她那雙美麗淡然的純淨眼神了。
而根本不知道耶律煦陽在想什麼的熙雲,有些疑惑的看着始終不說話只是愣愣的看着她的耶律煦陽,眨了眨眼睛,“耶律大哥,你怎麼了?”呃,該不會是突然少了根筋吧,她一臉黑線的想着。
“呵呵,抱歉,方纔有些失神了,多謝雲兒誇獎,本王有些愧不敢當。”回過神來,耶律煦陽淡淡一笑,不接受,也不拒絕熙雲的誇讚。
“王爺過謙了,看他們的行爲便知道訓練有素,自然是王爺領導有方。”白少禮開口道,開始他對耶律煦陽是提防的,而如今,卻有些惺惺相惜起來。
“吃飯吧。”這時,一直服侍在耶律煦陽身邊的副將蕭真將準備好的食物送了過來,耶律煦陽接過來,遞到熙雲和白少禮的面前,便轉移了話題,“雲兒和白少俠應該不是我西涼國人吧。”一邊吃,耶律煦陽一邊淡淡的開口問道。
的確,他心裡有些好奇,不能否認他始終有些懷疑熙雲和白少禮的行跡,特別是白少禮,一看就是練家子,而熙雲的舉止談吐,又一看便是大家閨秀。這樣的兩個異鄉人,到底爲何而來?雖然他自負的相信他們不可能在他面前作出什麼危害西涼的行爲,但是,卻不可不防。畢竟,在兩國看似平靜的局面下,隱藏的是波濤洶涌的暗流。
耶律煦陽的聲音剛剛落下,白少禮的眉頭就皺了起來,身子往熙雲身邊靠了靠,再看耶律煦陽的眼睛裡有了十足的防備。而耶律煦陽這次並不讓步,顯然不得到滿意的答案,絕不會放棄。
而熙雲卻始終沒有開口,兩個男人就這麼沉默的面對着面,氣氛一時間劍拔弩張。
“其實……”就在兩個男人的眼神幾乎就要閃現火花的時候,熙雲終於慢吞吞的擡起了頭,看着耶律煦陽,開口了,“我和少禮都是菏澤人,我想耶律大哥看得出來,我們也並無隱瞞。”
耶律煦陽輕輕點頭,眼神從白少禮身上移開,氣氛一瞬間融化,不再冰天雪地一般冰冷,“我知道,我只是好奇,爲何兩位會從菏澤進入我西涼國。”
“因爲我家出事了。”熙雲撇撇嘴道,“不過出了什麼事情恕我不能告訴你,所謂家醜不可外揚。至於我和少禮爲何會在這裡嘛……”說着,熙雲的嘴角彎了起來,卻沒有說下去,她的眼睛在白少禮身上瞟了幾眼,白少禮忽然渾身抖了抖,提防的看着熙雲,要命,她會怎麼說?白少禮突然開始有點緊張。
“當然是離家出走啦。”熙雲笑眯眯的開口,滿意的看着耶律煦陽和白少禮一副眼珠子快要掉下來的表情,好心情的繼續加了一句,“當然,如果耶律大哥認爲我是私奔,我也不會介意的。”
說完,連熙雲自己都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來。
心情忽然變得很好,特別是在看見耶律煦陽忍不住搖頭微笑的時候。
耶律煦陽想過無數種回答,但是他真的沒有想到她會用這樣的方式回答他。他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心中最後一點懷疑也消失的乾乾淨淨。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女子絕對出身大家,雖然這樣的女子會作出離家出走這樣離經叛道的事情讓他驚訝,但是看着她的眼睛,他卻相信,如果是她的話,還真的做的出來。
至於私奔……他看了一眼此時臉上正一陣紅一陣白的白少禮,搖搖頭微笑着告訴自己,這不可能。
他就算不能看出她的身份,至少還能看得出來,眼前這少男少女之間的相處方式是朋友還是情人。
“雲兒,你耍我麼?”耶律煦陽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低頭看着熙雲的眼睛,低低得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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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說正經的,哪有耍你,要不是沒有地方可去,我們幹嗎眼巴巴的跑到西涼來。”熙雲撇撇嘴道,“如果你不歡迎就算了,我和少禮現在就走。”說着,真的就拉着白少禮站了起來。
不過,她快,耶律煦陽的動作更快,還沒來得及等熙雲站穩,他就已經矗立在她的面前了,“那麼,雲兒現在有何打算呢?”看着熙雲,他的眼裡有些認真,不再象剛纔那般戲謔。
熙雲抿了抿嘴,搖搖頭,“我不知道。”她沒有說謊,當時只是想要逃得越遠越好,離得遠了,不會給爹爹惹麻煩,更不用擔心被追回去困在那寂寂的深宮之中。
可是,若說真的要留在西涼,她也不敢如此定論。這裡畢竟是異國他鄉,能否留下來,她不知道。
白少禮想的簡單些,他不怕危險,畢竟他身懷絕技,但他擔心熙雲,這樣嬌弱的身子,怎樣才能經受住這一切。
所以,耶律煦陽這句話還真的問到了他們的心坎裡,兩人面面相覷,有些不知道怎樣回答,而心裡,同樣的有些黯然。
看出他們心裡真的彷徨,耶律煦陽心底一陣柔軟,他開口道,“既然如此,那就留下來,隨我一起回京城吧,日後如果你們想要留在大都,我可以爲你們安排,如果不想,也可以留在王府住一陣子,由我做東,帶你門好好玩玩,不管怎樣相逢自是有緣,我們也算是相識一場,兩位意下如何?”柔柔的望着熙雲,耶律煦陽道。
熙雲沒有開口,手握緊了,使勁的絞着衣角,而白少禮卻沒有顧慮什麼,豪爽的點了點頭,“如此多謝王爺了,我和雲兒感激不盡。”
“白少俠不用多禮,既如此,那我們繼續前進吧。”耶律煦陽點點頭道,“那麼也不用叫我王爺了,我比你們都大,白少俠和雲兒一樣喚我野驢大哥如何?”低頭看了白少禮一眼,耶律煦陽道。
白少禮笑了笑,點點頭,沒有拒絕,“那麼,也請耶律大哥直接叫我少禮即可,少禮雖然學過幾年武藝,但是卻不敢當‘少俠’二字。”
“好,少禮,雲兒,那麼我們上路吧。”耶律煦陽從善如流,見熙雲還是一副恍惚的樣子,當下不再遲疑,吩咐衆人上路。
那一刻,他有種錯覺,她在他身邊,近在咫尺,卻又好像遠在天邊,那麼的不真實。他有些慌亂,只有看到她在他身邊,陪他一起遠去,他才能相信她是真實的存在,而不是南柯一夢中的幻影。
雲兒,當他心中輕輕呼喚這個名字的時候,耶律煦陽第一次感到微微的苦澀和奇異的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