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日,康熙派的人到了,竟然是胤禛。
“真是出人意料。”胤禩道:“皇父怎麼讓四哥來了?就這點小事,隨便派個人不就行了。”
胤禛道:“還不是因爲你?真是能耐了,動不動就出走,看這次回去皇父怎麼收拾你。”胤禩做個鬼臉,豪不在意。
胤禛無奈,問:“怎麼跑這裡來了?”
胤禩道:“當然是有利可圖。我說四哥,這次你是來對了。跑這麼一趟,皇父多少會分你點。”
“那要看你的表現了,八弟。”胤禛道:“你安分了,大家都好。”
胤禩“哼”一聲,扭過頭,那起蘋果,一陣“咔嚓”。胤禛無奈的搖搖頭,便去處理事務。
胤禩吃完蘋果,扭頭見樑九功湊在樑思齊跟前兒嘀嘀咕咕,便問:“說什麼呢?”
樑九功道:“回爺的話,奴才在外頭見到個叫韋銅錘的,琢磨着可能是鹿鼎公的次子。”
“哦?”胤禩眼睛微亮,興味十足,道:“你確定嗎?”
樑九功道:“奴才也不確定。鹿鼎公在京時,他家二公子也才十多歲,到如今也有二十多個年頭了,這二公子現在長什麼樣兒,奴才可不知道。只是看着那人依稀有當年的影子,又叫韋銅錘,纔有此猜測。”
胤禩掐指一算,韋銅錘果然在荊州,也是爲那寶藏而來,向樑思齊道:“你派人盯着這個韋銅錘,若是他壞我們的事,看在鹿鼎公的面兒上,饒他一命。他若是個好的,便保他一命。”
樑思齊領命,自去安排。
胤禩道:“現在外面是不是都在買《唐詩選輯》?”
樑九功笑道:“還是爺您高瞻遠矚,提早的預備着,果然供不應求。五兩銀子一本呢,那些個大字不識的江湖草莽,一個個的趨之若鶩,真是可笑。”
胤禩勾脣一笑,道:“等着吧,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爲他們的貪婪付出代價。”
樑九功同樣微笑道:“爺說的是。”
胤禩向榻上一歪,道:“那羣蠢貨,不知何時才能找到寶藏?對了,那倆人怎麼樣了?”
樑九功道:“他們好着呢,就是時常打聽一個叫狄雲的人。”
胤禩道:“繼續看着,別讓他們跑了,還不是他們出場的時候。啊,對了,這淩退思是那凌霜華的爹,你去告訴四哥,別讓那淩退思死早了,我還想讓凌霜華送送他呢。”樑九功也領命而去。
樑思齊已經回來,胤禩歪一會兒,頗覺無趣。向樑思齊招招手,指指桌上的書,嬉笑道:“呆子,給爺念念書。”
樑思齊走過去,拿起書,坐到胤禩跟前的杌子上開始朗讀。他的聲音低沉,沒有跌宕起伏的感情,胤禩卻很喜歡聽。這平淡的音調中,彷彿有別樣的魅力,讓人沉浸其中。
胤禩聽着,聽着,慢慢的合上眼。等他睡熟了,樑思齊放下書,給胤禩調整姿勢,蓋上被子,自己靜靜的打坐。樑九功回來,看到這麼一副場景,也在旁閉目養神。
胤禛從荊州府回來,聽到腳步聲,樑思齊和樑九功同時睜開眼,恭迎胤禛。胤禛問:“八弟呢?”
樑九功回道:“王爺小睡呢?”話音未落,裡面就傳出動靜。胤禛快步進去,胤禩已坐起來,驚魂甫定。
胤禛走上前去,問:“怎麼了?做惡夢了?”
胤禩晃晃腦袋,道:“沒事,不記得了。”
胤禛眉頭蹙起,道:“從那以後,你總是這般,回京定要太醫好好看看,這可由不得你。”
“好哥哥。”胤禩撒嬌道:“我沒事,那羣庸醫能看出什麼,只會開些不中用的藥。是藥三分毒,好好的人都給弄壞了。這又沒什麼的大不了的,不礙事。”
胤禛最受不了胤禩這一招,無奈的道:“多大人了,還跟小時候似的?”
兄弟二人吃過午飯,胤禛接着處理政務,胤禩和樑九功、樑思齊出門。街上攜刀帶劍的比前幾天又有增加。樑九功小心護着胤禩,樑思齊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唯恐胤禩有什麼閃失。
胤禩道:“你們不用這樣,這些莽夫,加起來不敵我一招,怕他們作甚。輕鬆點,別這麼緊張兮兮的,我的好心情都被你們弄沒了。”
樑思齊不爲所動,樑九功道:“這刀劍無眼,還是小心的好。這羣莽夫,眼裡沒王法,仗着點花架子,就當自己是天王老子,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裡。爺這麼金貴的人,跟他們動手,豈不跌了身份。”
胤禩道:“說的也是,再說這也沒什麼好看,繁華比不上京城,咱們到城外逛逛去,領略領略這荊州的自然風光。”
三人便向城門走去,走不多時。胤禩使個眼色,三人拐進一個衚衕,行到無人處,止步。樑九功道:“出來吧。”
後面走出一個人,胤禩三人回身一看,只見此人一身月白長衫,外罩錦袍。美目俊秀,麪皮白淨。跟蹤的行徑被人拆穿,此人卻毫不慌亂,面帶微笑,從容閒適,如在自家庭院閒逛一般。胤禩一見此人,便覺得這是個厚臉皮的人物。大概是同性相斥,胤禩對他頗爲排斥。
樑九功見到此人,有些驚訝,道:“韋銅錘,你跟着我們作甚?”
韋銅錘道:“他鄉遇故知,怎能不見見?”向胤禩拱手道:“廉親王,幸會!”
胤禩蹙眉道:“光明正大來見豈不好,何必行此跟蹤之舉?君子當坦蕩蕩。”
韋銅錘勾脣一笑,端的是風流瀟灑,道:“家父是個混混,怎能生出君子兒子?”
胤禩心道:“伶牙俐齒,這點倒是深得鹿鼎公真傳。”問道:“帶本王向建寧姑姑和鹿鼎公問好。”
胤禩三人走出衚衕,韋銅錘不緊不慢的跟着。胤禩道:“還跟着我們?”
韋銅錘笑道:“我知道你爲何而來,我自知不是你的對手,不如做幫手。”
胤禩冷哼一聲,道:“你倒是乖覺。”
韋銅錘似乎沒感到胤禩的不悅,依舊笑道:“識時務者爲俊傑,在下很有自知之明,不會自不量力,蚍蜉撼樹。”
胤禩看着笑得燦爛的韋銅錘,手指發癢,好想揍人。最終,三人行變成四人行。
出了荊州城,徑向章華寺而來。
章華寺不愧是千年古寺,佔地廣大,氣象巍峨。
胤禩四人尚未到廟門,便見方丈率領一衆沙彌出來迎接。一應客套過後,胤禩向一個穿着袈裟的白鬍子老僧道:“空寂老頭,你怎麼跑這裡來了?”空寂毫不覺得胤禩無禮,老臉上笑出菊花,道:“多虧王爺解決老衲的心事,這纔有時間到這章華寺博覽羣書,以廣眼界。”
胤禩也笑道:“你這和尚當得特不稱職,爲個破鉢跟那空虛子鬥得烏雞眼兒似的,這‘四大皆空’可一點兒都不空。”被胤禩這麼一說,空寂面有慚色,道:“不提也罷,不提也罷。”又向章華寺方丈道:“我本是出來玩兒的,你這興師動衆的,好不自在。”
章華寺方丈是個比空寂活的還久的老僧,法號心月,慈眉善目,一把鬍鬚銀光發亮,面頰紅潤,氣血十足,聲音也很洪亮,道:“寺里人修行不到家,仰慕王爺已久,難得王爺光降鄙寺,如何能錯過瞻仰天顏的機會。請王爺恕他們無禮之罪。”
幾句話說的胤禩心中舒坦,笑道:“看也看過了,都散了吧。”心月方丈揮退衆僧,空寂作陪,請胤禩進寺。
大雄寶殿前,有一池蓮花,花白似雪,葉碧如玉。一陣風吹來,朵朵白蓮搖曳生姿,甚是可愛。胤禩看着荷花,道:“比之大明湖的荷花如何?”心月方丈道:“紅勝火,白如雪,各有各的好處。”空寂嘆息道:“自從那段恩怨瞭解,大明湖的荷花不復從前了。”胤禩道:“總會好的。”空寂轉悲爲喜:“是會好的。”
賞過荷花,心月方丈請胤禩等人四處觀看。胤禩一向不拜神佛,佛殿便沒進去。
行到武僧練外功的地方,那裡有數千武僧,或站樁,或打拳,或使棍,或揮掌······心無旁騖,嚴肅認真。胤禩道:“你把我們帶這裡來,不怕把你這絕技學了去?”
心月方丈道:“王爺若是能看上這點微末伎倆,老衲高興還來不及。”
胤禩指着空寂笑道:“怨不得你要到這裡來,你們兩個真是臭味相投。”餘光撇見微笑着的韋銅錘,扭頭看着他,笑意收斂幾分,道:“你們三個臭味相投,是不是覺得相見恨晚?”韋銅錘仍舊微笑着,褐色的瞳孔中倒映着胤禩無可挑剔的容顏,道:“在下一介草莽,如何能與兩位方丈相提並論?”胤禩被他看得不自在,扭過頭去。
從武場出來,章華寺已看得差不多,心月正要請胤禩去休息,胤禩卻道:“哪裡來的音樂?”其他人都沒有聽到,樑九功道:“並無樂聲,想是王爺聽錯了?”胤禩道:“不會錯的,琵琶彈的鳳求凰,真是有意思。”樑九功不再多說。胤禩拋開衆人,循着樂聲而去。樑思齊和韋銅錘立即施展輕功跟上,胤禩越來越快,將他們也遠遠拋開。
樑思齊和韋銅錘跟丟了胤禩,彙集衆僧暗中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