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藍介早早的醒了,而他的師傅還在牀上呼呼大睡。藍介走到牀邊看着胤禩,過了很久,見胤禩沒有清醒的意思,纔去洗漱。剛洗漱完畢,便聽到敲門聲,藍介去開門,見福貴端着飯食站在門前。
福貴見有人來開門,輕聲道:“這是大仙吩咐給小爺預備的早膳,大仙說了,小爺用完膳後想幹什麼幹什麼,午膳之前出現在他面前就行。想必大仙還沒起,小的就不進去了,勞煩小爺把把早膳接過去。”藍介接過早膳,將早膳放到桌上,又看了一會兒胤禩,纔拿起筷子吃飯。
將近午時,胤禩終於有了動靜,睜開眼翻個身,一眼便看到在桌旁坐着看書的藍介。胤禩道:“徒兒,爲師起了,快來伺候。”藍介聽到胤禩的喊聲,放下書走到門前,對着外面喊道:“福貴,我師父醒了。”很快,福貴和一個小二端着水和毛巾進來了。胤禩用法術理順了並不顯亂的黑髮,洗了臉。邊洗邊道:“你這徒弟當得跟大爺似的。”藍介沒說話,胤禩道:“藍介大爺,趕緊去填飽你的肚子,咱們要辦正事了。”藍介道:“師傅不餓嗎?”剛擦完臉的胤禩將毛巾扔到水盆裡挑眉道:“你師傅我是大仙,怎麼會餓。不過呢,吃些東西也沒什麼,就是不知道這的東西合不合本大仙的口味。”福貴道:“雖說不上一頂一的好,卻也色香味俱全,大仙要不要嚐嚐?”胤禩道:“有你這樣的小二,想必廚子也不會差了,就嚐嚐吧。把你們的招牌菜做些出來,不用端進來,就在飯堂裡吃。”福貴答應着領着另一個小二出去了。胤禩道:“走吧,出去看看。”便邁步出了房間,藍介關上門隨後。
胤禩找了個視覺好的靠窗的位子坐下,看着窗外鬧市,藍介則安靜的坐着。陽光灑在胤禩身上,有些不真實,藍介突然覺得,他師傅此時纔是真正的神仙。師徒倆都靜靜的坐着,飯堂的人漸漸的多了。
人多聲雜,只有胤禩這兒算的上一方淨土。胤禩雖然看着窗外,神思卻在堂內,因爲他聽到有人在談論荷花仙子。
距離胤禩最近的是兩個書生,從他們的談話中,胤禩得知白衣書生叫杜子謙,藍衣書生叫程昱。在胤禩看來,兩個都是五官端正文質彬彬的書呆子。程昱道:“杜兄,過幾日就是荷燈會了,可要去嗎?”杜子謙道:“明年正是大比之年,有德以讀書爲第一要事,就不去了。”程昱道:“以杜兄的才能,春闈還不是手到擒來,何必這麼委屈自己。杜兄也二十又二,還未婚娶,說不定這次還能遇到好姻緣呢。”杜子謙道:“姻緣天註定,急不得,急不得。”
程昱道:“不說這個了,聽說荷花仙子下界,這十幾年大明湖荷花四季常開就是因爲荷花仙子在的緣故。有好多人都見荷花仙子顯靈了,說不定咱們運氣好還能見到荷花仙子呢。”杜子謙道:“荷花仙子乃天上真仙,豈是我等凡人能見的到的。”程昱道:“說句不敬的話,荷花仙子也不是天生的神仙,未成仙之前也是人,要不怎麼捨棄不下人間,下界來了呢?”杜子謙感嘆道:“是啊,荷花仙子也是個真性情的女子。”程昱道:“正是呢,這大明湖就是最好的見證。”說道這裡卻不說了,開始吃菜。
他們旁邊桌上有個坐着三個人,一個是頭髮花白滿臉皺紋的老頭,腰裡彆着一根短短的旱菸管,穿着灰布衣服,眼中神光炯然,凜凜有威,看來他的年紀其實也並不很老,似乎五十歲還不到。老頭的左邊坐着一個青年,長臉黝黑,顴骨微高,粗手大腳像個莊家漢子。老頭右邊做的是個姑娘,十七八歲年紀,比青年小兩三歲的樣子,圓圓的臉蛋,一雙大眼黑溜溜的。他們三人的衣服都像是新做的,他們的桌上除了一壺茶,三隻杯子外,也還乾乾淨淨的,不知道點了菜沒有。姑娘和青年正聽得起勁,程昱和杜子謙卻不說了。
那姑娘道:“喂,旁邊的兩位大哥,怎麼不說了,這荷花仙子是怎麼回事?”程昱和杜子謙見是個俊俏的姑娘問話,很客氣的道:“姑娘想聽荷花仙子的故事?姑娘怕不是本地人吧?”那姑娘道:“正是呢,我們是從北邊來的,你們快說。”程昱道:“既然如此,那程某就跟姑娘講一講了。
話說古時候,濟南北郊有個大明國寺。寺內殿宇雄峙,亭閣林立,每天經聲佛號,響遏行雲,看上去極爲莊重、排場。然而,寺內的和尚卻不守教規,勾結官府,欺壓百姓。尤其可惡的是,經常利用信徒燒香還原、祈求得子等機會,坑害姦污來寺拜佛的良家婦女。
傳說有一個官人的母親病了,請了許多醫生醫治,也不見效。官人的妹妹至愛至孝,便要去大明國寺爲母親燒香許願,官人說什麼也不同意。妹妹爲治好母親的病,每天晚上都偷偷地朝大明國寺的方向燒香祈禱,一月之後,母親的病果然好了。妹妹決心到大明國寺還願,怕哥哥不答應,就趁哥哥不在家的時候,獨自來到大明國寺。
那天,寺內老和尚外出不在寺院,幾個小和尚見這女子長得年輕漂亮,隨起歹心,悄悄跟蹤,並查看了住處,報告了老和尚。老和尚眉飛色舞,立即派人把官人的妹妹拖到寺內。官人得知後,勃然大怒,肝膽欲裂,他抄起大刀,騎上戰馬,奮力向大明國寺追去。大明寺僧人衆多,官人單槍匹馬自是不敵,不能進寺半步。
官人呼天搶地,大罵老天爺不公,怨氣沖天,驚動了天上的玉皇大帝,玉皇大帝神通廣大,心神一動便知緣由。勃然大怒,派了天將加以懲戒。但爲時已晚,官人的妹妹爲保貞潔竟撞柱而亡。
天兵天將到大明寺上空,烏雲滾滾,狂風大作,暴雨傾盆。雷公一聲霹靂,頓時天塌地陷,那座金碧輝煌的大明國寺,就這樣沉入地下。接着從地下冒出一片水,形成了一個很大的湖泊,就是現在的大明湖。寺中和尚都變成了蛤蟆,湖裡的蛤蟆,看到人家過上了美好的日子,只會生氣鼓肚,卻永遠叫不出聲來。‘蛇回洞,蛙不鳴’的典故便由此而來。
人死不能復生,大明寺歸西方佛祖管轄,佛祖便派了觀音菩薩點化已經死去的官人的妹妹成佛,爲西方荷花仙子,此後大明湖荷花繁盛。
荷花仙子在菩薩跟前修行,不知年月。一日,菩薩突然說:‘荷花,你塵緣未了,今日正是應劫之時,可去人間一遭,以了此案。’荷花仙子道:‘不知是何塵緣,菩薩能否告知弟子?’菩薩道:‘你不必多問,且去吧。’
荷花仙子便投生到大明湖畔一戶財主家裡,財主半生只得這一女,取名荷花,視如珍寶。荷花長到二八之齡,神仙一般的人品,財主更是珍愛。這女婿是千挑萬選,都覺得配不上自己的女兒,便拖了兩年。
一日,荷花去崇仁寺上香,遇見了一位窮苦人家的書生,書生叫楊柳,經綸滿腹,是個有真才實學的,二人一見鍾情。各自回家後,終日思念,沒幾天,財主便爲荷花擇了婿,女婿是臨鎮的財主之子,是個讀書人,長得一表人才,又有功名在身,正和這荷花門當戶對。
怎奈荷花心中有人,寧死不從,趁着看守鬆懈之際,讓她的丫頭悄悄的傳話給楊柳,相約在大明湖畔一見。兩人見面,痛哭一場,各訴衷情。之後便雙雙跳湖,殉情了。他們死後,湖畔長出了茁壯的柳林;湖中生出了豔麗的紅荷,柳枝拂水,向着荷花點頭;紅荷挺立,朝着柳枝傳情。人們說:這是楊柳和荷花的化身,她們活着不能結合,死後也要日日廝守相聚。人們被他們的愛情感動,將他們殉情之日定爲荷燈節,希望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經此一案,荷花了結塵緣,迴歸佛界。”
程昱講完故事,姑娘道:“楊柳真可憐,荷花仙子迴歸了佛界,他即使變成了柳樹對着滿湖的荷花,卻不是他的荷花。”程昱道:“這都是傳說,或許實情並不是這樣呢。”姑娘道:“你說濟南十幾年荷花不敗,是不是荷花仙子來找楊柳了呢?”程昱道:“這誰知道呢。”
杜子謙卻是滿臉的憂鬱,嘆道:“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生死相許只是人的一廂情願而已,很多時候,往往是天不從人願。”程昱笑道:“杜兄至今恐怕未識情滋味,何來此嘆呢?”杜子謙搖頭不語。程昱不再管他,與聽故事的姑娘聊了起來,程昱道:“晚生唐突,敢問姑娘芳名?”那姑娘畢竟是鄉下來的,沒見過什麼世面,見過的男子屈指可數,此時被一個俊俏書生問名字,竟是羞紅了臉,低聲道:“我叫,我叫戚芳。”還不忘介紹身邊的人,指着老頭道:“這是我爹。”指着青年道:“這是我師兄,叫狄雲。”程昱又問:“戚姑娘是從哪裡來的?”戚芳道:“我們是從陝西來的。”程昱道:“很遠呢,走了不少時候吧?”接下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胤禩就不再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