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過後,衆人在遊夏園各尋地方小睡。太子和胤禩同在臨水小築裡歇息,小築裡放置兩個竹榻,太子與胤禩一人一個對面而臥。胤禩揮退隨從,只剩下太子和胤禩兩個人。二人都沒有睡意,太子看着胤禩,眼中噙着溫潤的笑意,胤禩大睜着水靈靈的的眼睛,甚是無聊。胤禩道:“二哥,你一直看着我幹嘛?”太子道:“八弟看着養眼啊。”胤禩瞪着太子道:“太子哥哥看着也養眼,要不要弟弟我拿來鏡子,讓太子哥哥好好欣賞欣賞?”太子道:“那倒不必,我只看着八弟就夠了。”胤禩翻了個白眼,翻過身,仰面躺着,道:“幹躺着怪無聊的,咱們說說話吧。”太子道:“說什麼?”
胤禩道:“聽說我走了這些日子,榮國府二房生了個寶貝兒子,銜玉而生,過幾日就滿月了。”太子道:“再寶貝也不過是一塊石頭,是他們賈家人的寶貝,怎麼及得上八弟身份尊貴。賈家如此囂張,鬧的滿城風雨,也不怕皇父一個不高興誅了他九族。”胤禩道:“皇父纔沒這麼小心眼,再說,就賈家如今的情形,不用皇父動手,他自己就先玩完了。留着他們看戲倒是不錯,那賈寶玉滿月宴太子哥哥去不去?”太子道:“他是個什麼東西,也配本太子去看?”胤禩不以爲然的道:“我是想去。”太子道:“一個嬰孩有什麼好看的。”胤禩道:“難得一件靈異事件,不看看怎麼行,反正我就是要去。”太子有些生氣的道:“隨你。”胤禩得意的道:“不隨我你還能把我怎麼的?”太子沒好氣的道:“我能把你怎麼的,皇父都管不了你,何況我這個哥哥呢。”
胤禩感嘆道:“這個世界如此美好,好戲一出接着一出,看戲的感覺真好。”胤禩向來思想跳脫,與他相熟的人都是知道的,對於胤禩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太子沒覺得意外,反倒是他哪日說話正常了才覺得意外。太子道:“難道這個孩子還有什麼來歷?賈寶玉,名字就不吉利,假的真不了。”胤禩道:“他確實有些來歷的。”太子問:“什麼來歷,比八弟你如何。”胤禩道:“我就是我,有什麼來歷?太子哥哥差不多是看着我長大的,我是什麼來歷你還不清楚嗎。俗話說‘好漢不提當年勇’,上輩子與這輩子有何相干?”太子笑道:“是哥哥魔障了,無論怎樣,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弟弟。”胤禩道:“不過,我不在意來歷不來歷的,這賈寶玉卻是不同,他轉這一世是來討債的。”“噢,何出此言?”太子問。胤禩便將這賈寶玉的來歷說與太子聽。
原來女媧氏煉石補天之時,於大荒山無稽崖煉成高經十二丈,方經二十四丈頑石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媧皇氏只用了三萬六千五百塊,只單單剩了一塊未用,便棄在此山青埂峰下。此石自經煅煉之後,靈性已通,因見衆石俱得補天,獨自己無材不堪入選,遂自怨自嘆,日夜悲號慚愧。
一日,正當嗟悼之際,俄見一僧一道遠遠而來,生得骨格不凡,丰神迥異,說說笑笑來至峰下,坐於石邊高談快論。先是說些雲山霧海神仙玄幻之事,後便說到紅塵中榮華富貴;此石聽了,不覺打動凡心,也想要到人間去享一享這榮華富貴,但自恨粗蠢,不得緣法,便央求那一僧一道將自己攜入凡塵,在哪富貴場中,溫柔鄉里享受幾年。那僧道本不樂意將它攜入凡塵,經不住那石頭的央求,忽然腦中靈光閃過,想到近來有一段風流公案正該了結,有意將這石頭夾帶進去,到凡塵經歷一番,便帶了這石頭到太虛幻境警幻仙子出掛號。
所謂風流公案無非情愛,只是這段公案有些不同尋常。
話說西方靈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絳珠草一株,時有赤瑕宮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這絳珠草始得久延歲月。後來既受天地精華,復得雨露滋養,遂得脫卻草胎木質,得換人形,僅修成個女體,終日遊於離恨天外,飢則食蜜青果爲膳,渴則飲灌愁海水爲湯。只因尚未酬報灌溉之德,故其五內便鬱結着一段纏綿不盡之意。
恰近日這神瑛侍者凡心偶熾,乘此昌明太平朝世,意欲下凡造歷幻緣,已在警幻仙子案前掛了號。絳珠仙子正思無以回報灌溉之恩,聽說神瑛侍者下凡覺得機會來了,便向警幻仙子道:“他是甘露之惠,我並無此水可還。他既下世爲人,我也去下世爲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淚還他,也償還得過他了。”因此一事,就勾出多少風流冤家來,陪他們去了結此案。這賈寶玉便是那神瑛侍者,所銜寶玉便是那無才補天的石頭。
胤禩自幼便頂着仙子的名號,生而知之,頗有神通,康熙等人乃至世人對於胤禩的種種神異行爲都習以爲常,太子對胤禩知道賈寶玉的來歷這件事一點也不奇怪,聽完胤禩的講述,太子道:“這絳珠仙子也是個妙人,竟想出以淚還水的法子。只是不知這絳珠仙子降生到誰家。”
胤禩道:“神瑛侍者已經降臨,絳珠仙子也不遠了,看在你是我哥哥的份上,我就破例泄露一下天機給你,這絳珠仙子會降臨在巡鹽御史林海家。”太子道:“若是我所記不錯的話,這林海娶得便是榮國府賈代善的女兒,這賈寶玉是賈代善的二子賈政的兒子,這絳珠仙子與賈寶玉還是姑表親戚呢,不知這絳珠仙子要如何還淚。”
胤禩道:“兒女情長不如無情無慾來的自在,以淚還恩,淚盡人亡。你看這賈家,一代不如一代,寧國府自賈敬起便不像個樣兒了。榮國府好些,也只是明面上的,內裡早就空虛了,諾大的一個家族沒有一個能成事的。賈家,沒有幾天好日子了。神瑛侍者這段公案降下的都是些情種,只懂得談情說愛,沒有一個是經天緯地之才。”太子道:“這不正好和了八弟你的心意,若他們個個棟樑,八弟如何能這般自在的看戲?”胤禩道:“榮寧二府我小的時候去過,如今不知還有幾人記得了。”太子道:“八弟這樣的人物是人都不會忘記的。話說回來,八弟你真要去那個賈寶玉的滿月宴?”胤禩道:“當然要去,日子這麼無聊,不找點樂子怎麼成。”太子道:“你就是閒的,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幫皇父批閱奏摺了。”胤禩挑眉道:“能者多勞嗎,誰讓你是太子,我只做個閒散王爺就成。”太子但笑不語,過了一會,從袖子裡掏出一塊淡黃的錦帕蒙在臉上,閉目養神。胤禩也閉上眼睛,準備午睡。
午睡醒來,胤禩一衆兄弟在一起或弈棋,或操琴,或觀歌舞,或放風箏,至晚,胤禩又大擺酒席,鬧到三更方散。
賈寶玉滿月那天,胤禩果然去了。只是略站了站,看看賈寶玉小時候長什麼樣便回去了。賈寶玉小時候跟一般的小孩沒什麼區別,只是肌膚瑩潤似玉,比普通嬰孩要好,當然,他銜着的那塊玉也要看看。只是那石頭修爲尚淺,經受不住胤禩的氣勢,在胤禩手中瑟瑟抖動,胤禩象徵性的研究了一會兒便放下了。胤禩只在榮國府一會兒,便使得榮國府上上下下心驚膽戰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