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雪雁一時看他們走遠了,方覺得渾身癱軟,臉兒煞白,直直兒地倒在了地上,驚得張伯一把上前扶起,老淚縱橫道:“小姐,您可不能出事兒呀?”朱雪雁聽了,安慰張伯道:“我自是沒事!可能操多了心了!保住了父親的屋子,我心裡自是高興的緊!”她看着張伯笑道:“否則,被這些不知好歹的奪了去,咱們可都要住大街討飯了都!”張伯笑道:“好歹兒還是保住了?”朱雪雁奮力起來,笑着對張伯說道:“張伯,你是怎麼便把這些人說動的?用的什麼法子?我原以爲你可一直是個老實人兒?”張伯聽了,便道:“兔子急了,還要咬上一口兒。這狗兒急了也要跳牆呢!老奴只不過和他們說了緊要的話兒。”朱雪雁聽了,便笑道:“可是個什麼兒呢?說來聽聽!”張伯便笑着向朱雪雁笑道:“老奴不過說了小姐是太子殿下之人!”誰知朱雪雁聽了,一臉的生氣,她急道:“張伯,你真是老糊塗了,這個話告訴了那些人,還不知嘴裡要造出多少謠言來!”張伯笑道:“小姐放心,這自是不會的!橫豎他們還真的指望以後和你共享榮華富貴呢!”朱雪雁聽了,便長長嘆口氣兒道:“好在這件事兒總算解決了!我今日可是累得慌!若是過了這一時半刻,我定是一點兒都撐不住的!”張伯笑道:“老爺不在了,小姐變得愈發的沉穩了!外頭又熱,太陽又毒,快快進了屋子!”
朱雪雁點了頭,同了張伯,一起進了靈堂,朱雪雁看了看父親的棺木,這下子忽然就嚎啕大哭起來,哭了足足有一個時辰。張伯見了,也不勸,就這樣靜靜地候着等她哭完,遞上茶水漱口。
到了晚間時分,朱雪雁躲到靈堂一角,也是白天太累了,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正自朦朧間,忽然聽得身邊一陣低低的叫喚聲:“姑娘!姑娘……”朱雪雁聽得這聲音,自是熟悉的很,她強迫自己擡了沉重的眼皮兒,只是剛睜開眼睛,太子花純仁的臉龐就直直落入她的眸子中。她似是不能置信,這麼晚了,真是他來了麼?只見花純仁恭恭敬敬地在朱澹的靈前行了禮,點上香,口中禱告一番,方纔深情地看着朱雪雁。
朱雪雁掙扎着就要站起,可是花純仁一把就將她按住,溫柔地說道:“我卻不知姑娘的父親已經過世了!我在東宮也是剛得知,處理完了公事,天色已黑,可我想了想,還是來了!”朱雪雁擔心地說道:“太子殿下夜裡不在皇宮,被人知道了可不好罷!”花純仁聽了,便道:“無妨。我是太子。皇后也不會在這半夜來瞧我。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拿我怎樣。我畢竟是太子。”朱雪雁聽了道:“那麼太子殿下還是趕快回去吧!您的心意我領了!”花純仁看着她的臉兒,心生憐惜,口中
說道:“你別前幾日又顯得瘦了!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偏我又不能整日在你的身邊!”
朱雪雁聽了,嘆道:“太子殿下有心能來,我已經是很滿足了!足見你的心裡還是有我的!”花純仁聽了這話,心中寬慰,握了她手兒道:“你能這樣說,也不枉我來了一回兒了!你若是感到累,還是繼續睡吧!我在你身邊看着你睡覺!”朱雪雁驚道:“這可使不得?你這樣在我身邊,我可也……也覺得怪彆扭兒的!你還是早早地回宮去吧!”花純仁聽了這話笑道:“早早兒地回宮?可怎麼早,現在反正是半夜了!你就安心地睡一會吧!我守着你!”
朱雪雁本就疲勞至極,聽了花純仁這話,竟是一時半會不會走的,她不禁打了個呵欠,睡意沉沉襲來,只是頃刻之間,她便又閉上眼睛,靠在靈堂一側。彷彿是在夢裡罷,她覺得自己的身體被一個極其寬闊的臂膀抱着,雖是這炎熱的夜晚,可是覺得十分的愜意,她睡得十分踏實安然,沉沉一覺醒來,發現自己仍舊靠在靈堂前,聽得院子裡的鳥鳴,在擡起眼兒看看這天兒,已經是清晨時分了,她看看身旁,不知何時,花純仁已經悄無聲息地走了。昨兒個自己,是躺在他的懷裡的罷?
今兒個她和張伯早早起來,卻得到消息,原來吏部得知朱澹過世,雖是小小的七品官,可是一生爲官正直,從不行貪贓枉法之事,因此吏部考察官特意報了朝廷,將朱澹的正七品追封到從六品。皇上皇后知道了此人就是那朱姑娘之父,雖心中對朱雪雁甚是不以爲然,可倒也批了吏部考察官的呈情摺子,想來這畢竟是兩碼事兒!
朱雪雁接了聖旨,心中沉沉感念,父親自也是個官迷,這個也總算是遂了他的心願罷!她這幾日過的甚是辛苦,每日裡跪坐哭靈,到了朱澹的出殯日子,竟是沒有了站起的一絲力氣。這一路,俱是張伯攙扶着她,等父親和母親之墓合葬,入土爲安後,她終於一頭栽倒在父親的墳墓前,昏厥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醒了過來。她的牀前,不知何時已經立着個十三四歲的丫頭,手裡捧着一碗粥,眼中又是好奇,又是畏懼地看着她。朱雪雁見了這個小丫頭,憨憨厚厚的,覺得奇怪,不由說道:“你是誰?怎麼竟是在我的屋子裡頭?”
小丫頭聽她的語氣甚是和善,便大着膽子說道:“小姐,我叫小芝,是這府裡的張伯的遠方侄女,我家中沒了人,便往這京城來投靠他來了!我說要尋個差事,不讓他養着我!張伯便說了,不如你去朱家幫着伺候小姐!”朱雪雁聽了,便笑道:“是這麼個回事!張伯也太忠心了!他是想着我一人照顧自己不過來!所以特特叫你來伺候着!橫豎我
是不需要人伺候的!我也和你一樣,並不是什麼大小姐!”
這席話說的小芝丫頭倒是慌了,她結結巴巴地說道:“小姐是嫌棄我不會伺候人吧!”朱雪雁見她有心傷心,遂安慰道:“既是張伯的好意,我怎麼不會接受?如今,我的身子也卻是有些虛弱,你能來陪着服侍我,自是好的!”小芝丫頭聽了,又笑起來道:“那麼,以後我就留在小姐身邊!張伯說了,小姐待人極好!”朱雪雁便問道:“我見你也是很喜歡。你叫個什麼名字兒呢?”小芝一聽,倒是樂了,口中笑道:“小姐,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兒?我方纔不是說了,我叫小芝!”
朱雪雁聽了笑了,說道:“你看我這個記性兒,我看從今天起,我可就是一天一天兒的老了!我再不年輕了!”小芝聽了,奇道:“小姐老了?這是玩笑兒罷!”朱雪雁聽了,只是搖搖頭兒。她看了看小芝手裡的碗,說道:“這一覺醒來,可是餓了。也不管什麼時辰不時辰。將你手裡的粥,拿給我吃吧!我覺得餓的慌!”小芝便將碗兒遞了去。朱雪雁也不顧小芝在身旁,幾口兒便就喝完了,她問道:“小芝,這是什麼粥兒?吃的很是香甜爽口,竟不似這家裡原先的味兒……”
小芝笑了說道:“小姐,這是我老家人喜歡喝的一種益氣養生粥。在粥裡添上枸杞和百合花生,放上糖,用大火熬了,擱上芝麻,極是香甜的。”朱雪雁笑道:“小芝,多謝你費心了!你將這碗收下去吧,我還想再眯上一會兒。”小芝應了,收了碗,自出去不提。足足過了一天一夜之後,朱雪雁才又再次睡醒。她的心裡懷着抑制不住的悲傷,想着父親永永遠遠也不在自己的身邊了,從此這人生之路,可只有自己風雨獨行了。
她將自己的心情漸漸平復,走到後園,正好遇着張伯買菜回來,她對着張伯說道:“張伯,這以後的日子咱們可都要簡省着過了!老爺已經過了世,我們也沒了進益!唯一的進項便是那郊外的五十畝田地!虧得那些人不知道!以後能省的便省着罷!”
張伯聽了,連連點頭說道:“這是自然!我那小侄女小芝丫頭,你看……”朱雪雁聽了便道:“張伯,既然是你安排的,何況我看那丫頭也很是喜歡,這家裡總還要有人兒的!就讓她留在我身邊罷!只是有一句話兒,跟着我,自然是比不得跟着別家的小姐,跟着我,也只有粗茶淡飯而已!還要她受好些委屈呢!”
張伯聽了,知她答應了,便道:“依老奴看,跟着小姐,還是這丫頭的造化呢?”朱雪雁聽了苦笑道:“跟着我能有什麼造化?張伯越來越會說笑了!”張伯聽了,卻看了看朱雪雁,笑着不說話,拿着大米蔬菜自往廚房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