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子建坐在火堆旁,一邊將從周圍樹林收集來的樹枝放入火堆中,一邊看着沿着山坡而上一行人,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
他並沒有跟着陸山民一起進陽關,而是在半路下了車,找了一處可以避風雪的樹林,悠哉悠哉的烤火。
前面的路必須得有人去趟才能順利的引發一場大亂鬥,但陸山民一個人就足夠了,他只需要坐在這裡坐山觀虎鬥,要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去收拾個殘局,漁翁得利一把。
陸山民雖然知道自己被當了槍使,但也不得不去當這杆槍,畢竟他最大的優點就是重情重義嘛,有這麼明顯的弱點,不由得他不去。更何況,這場大戰可以加速事態的進程,也符合他的利益。
一行人爬上了山坡,再次出現在了納蘭子建的視線裡。
這些人納蘭子建並不陌生,甚至是非常的熟悉。
“都來了”。納蘭子建提起身旁的汽油桶,這是在下車的時候從吉普車上順下來的。汽油淋在火堆上,火苗立刻上串,溼漉漉的樹幹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
“三弟,沒想到吧”。納蘭子纓含笑看着納蘭子建。
納蘭子建擡頭撇了一眼納蘭子纓,繼續低頭撥弄火堆。
納蘭子纓心裡升起一股怒火,他最看不慣納蘭子建的就是他的高傲,就是他這種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態度。不過這股怒火來得快去得也快,因爲他今天心情很好,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麼好過。在他的記憶中,自從納蘭子建出身,他的心情就沒有這麼好過。
今天心情很好的不止納蘭子纓一人,還有站在他一旁的納蘭子冉,他今天的心情比納蘭子纓更好。臥薪嚐膽忍辱負重幾十年,好不容易爬到了納蘭家家主的位置,就因爲眼前這人,讓他再次成爲了一個失敗者,成爲了一個笑話,今天他就能終結這個笑話。
納蘭子建沒有擡頭,淡淡道:“你們現在是不是很得意”?
納蘭子纓當然有理由得意,逐出家族的恥辱今天將徹底洗淨,他自然得意。“三弟,擡起頭來,讓我看看你是否還如往常一樣意氣風發”。
納蘭子建一邊搖頭,一邊嘆了口氣,終於擡起了頭。不過他的臉上並沒有出現納蘭子纓所期待的恐懼和落寞,而是滿臉的悲憫和同情。
納蘭子纓的內心再一次被刺痛,臉上的假笑逐漸變得陰冷,“你不是張口閉口說你絕頂聰明嗎,你可曾想到也會有今天”。
納蘭子建淡淡道:“嫉妒使人發狂,嫉妒使人喪智,嫉妒終究會將人毀滅。納蘭子纓,你本不是個愚蠢的人,但你的嫉妒讓你完全變成了一個弱智”。
一路上,納蘭子纓腦海裡想過無數種納蘭子建見到自己的模樣,但唯獨沒想到他依然如此的傲慢。
納蘭子纓突然覺很好笑,“哈哈哈哈哈、、、、”“納蘭子建,是誰給你的狂妄,是誰給你的優越感”。
納蘭子建將目光移向一旁的納蘭子冉,“還有你,生長在納蘭家這樣的豪門世家,有着顯赫的家世,有着用不完的錢財,有着無數普通人仰望的人生,爲什麼你偏偏就不滿足,偏偏覺得自己過得很苦呢。我記得你書房裡有一幅字‘有心人,天不負,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
“哎”納蘭子建嘆了口氣,“越王勾踐被吳王夫差俘虜,從一國之君淪爲僕人奴隸,人家是真苦,你堂堂一個富家子弟沒病沒災沒人羞辱你,你哪來的苦,還學人家臥薪嚐膽,簡直可笑至極。項羽破釜沉舟是因爲他是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大英雄,你也不照照鏡子你哪有半點英雄的模樣”。
納蘭子建嘮嘮叨叨,像極了長輩面對一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子弟的失望和痛心。“人啊,不把書讀懂、讀透,讀再多書都沒用,哪怕把全世界所有書都背下來都沒用。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讀來讀去讀的都是自己。你啊,讀了那麼多的書,連着兩句話的意思都沒弄明白就貼在牆上,你把書都讀到牛屁·眼兒上去了”。
“你說完了嗎”?納蘭子冉臉色陰沉,雙目殺意森森。
納蘭子建搖了搖頭,“還沒有,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認爲大伯曾經是納蘭家的家主,你自然應該成爲家主。你認爲爺爺將家主的位置指定給了你,你就應該是納蘭家的家主。你認爲我卑鄙無恥奪走了你的東西”。
“難道不是嗎”?
納蘭子建笑了笑,“知道大伯爲什麼一直都不贊成你繼任家主嗎”?
納蘭子冉冷哼一聲,“因爲他無能,爲了一個女人意志消沉放棄家主,因爲一個女人對自己的兒子不管不顧”。
納蘭子建搖了搖頭,淡淡道:“因爲‘家主’這兩個字表面上的意思雖然是權力,但是大伯十分清楚,他本質的含義是責任。他當過家主,非常清楚這兩個字的責任之重。他是爲了你好,他知道你早晚會被這個責任所壓垮”。
納蘭子冉冷冷一笑,“我真的很佩服你,死到臨頭還洋洋得意。”“三弟,有個問題我想問你很久了”。
“問吧,這是你最後一次問我問題,我一定知無不言”。
“你倒是很有覺悟”。“我很想知道,在你的眼中,是不是覺得我們都比豬還蠢”。
納蘭子建眉頭微微皺了皺,沒有說話。
納蘭子冉冷笑道:“其實我從來沒覺得你聰明,真正的聰明人懂得藏拙,懂得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至少也懂得照顧別人的感受。而你所謂的聰明,處處秀你的優越感,處處踐踏別人的自尊,你的聰明不過是小聰明而已。而你今天淪落到這個結局,就是你的小聰明所致”。
納蘭子建苦笑了一下,“你說得沒錯,你們確實比豬還蠢”。
“好了”!站在兩人身後的楚天凌淡淡道:“大公子,二公子,不用跟他廢話了”。
納蘭子建半眯着眼看向楚天凌,笑了笑,“我查了很久都沒查出影子安排在納蘭家的人,沒想到會是你”。
楚天凌神色自若,“我雖是組織安排的人,但我在納蘭家呆了二三十年,對納蘭家也算是深有感情。組織的強大是你無法想象的,納蘭家所有見不得光的事情都被組織掌握得清清楚楚,納蘭家若想繼續存在下去,唯一的辦法就是投靠組織,我也是爲了納蘭家好”。
納蘭子建微微一笑,“你倒是一片忠心”說着看向一旁的龐志遠和龐勝德父子。“龐爺爺,你們龐家世代跟着納蘭家,我爺爺最信任的都是你,你們也要出賣納蘭家”。
龐志遠臉色鐵青,避開了納蘭子建的目光,他的內心深處並不想與影子合作,但正如楚天凌所說,影子的強大超乎了想象,除了合作,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我龐家世代追隨納蘭家,我龐志遠生是納蘭家的人,死是納蘭家的鬼,我答應過老爺子,要誓死捍衛納蘭家,現在,與他們合作是納蘭家的唯一出路。若你一開始就遵守老爺子的遺言,大家團結一心或許還能抗爭下去,現在納蘭家已經被你引上了一條不歸路,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納蘭子建站起身來,看向衆人,站在近前的幾人,他們的身後還有十來個納蘭家的高手,都是在納蘭家效力多年的老人。
“你們都是這麼想的”?
見沒有人說話,納蘭子建再一次問道:“有沒有人想法不一樣的”?
“哎,可惜啊”。
龐勝德上前一步,“三公子,我弟弟是你害死的,就讓我來送你上路吧”。
納蘭子建淡淡的看着龐勝德,“六十多歲了,還停留在易髓境中期巔峰,白費了那麼多糧食養你”。說着又看向龐志遠,“還有你,都快一百歲了才易髓境後期巔峰。納蘭家都養了羣什麼廢物。也只有爺爺念及舊情肯收留你們龐家,竟然不知好歹敢背叛納蘭家”。
龐勝德氣得怒目而睜,身上氣機陡然升起,一掌拍向納蘭子建腦門。“去死”!
“砰”!隨着砰的一聲,龐勝德如離弦只箭倒飛出去,落在十幾米開外的雪地上,一動不動,連哼也每哼一聲。
這一幕發生得太突然,甚至是太詭異,幾乎所有人都楞在當場。
楚天凌身形一閃,一手拉着納蘭子冉,一手拉着納蘭子纓,第一時間退出去七八米。
龐志遠楞了一下,兩步跨出來到龐勝德身前,伸手一探鼻息,已經死得不能再死。
“你”!龐志遠起身,手指顫抖着指着納蘭子建,“你隱藏得好深”!
納蘭子纓和納蘭子冉這個時候纔回過神。
“怎麼可能”!“這不可能”!
納蘭子冉再次看向納蘭子建,眼神中多了一抹恐懼。“這不可能,你什麼時候踏入的武道,你怎麼可能瞞過所有人”。
納蘭子建彈了彈身上的灰層,淡淡道:“你說得沒錯,真正的聰明人都懂得藏拙,這麼簡單的道理我豈會不知。只是我的藏拙方式與衆不同罷了。對於我這樣的人,裝瘋賣傻可以騙過你們,但卻騙不過所有人。我之所以處處刻意表現出聰明,就是讓所有人都認爲我是小聰明,只有當所有人都認爲我是小聰明的時候,才能夠藏得住大智慧”。
納蘭子冉後退一步,躲在楚天凌身後,“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