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山民爲老人鬼斧神工般的精湛技藝所深深震撼,一件美輪美奐的唐裝,看不見一個針眼、一道縫隙。這一手藏鋒針果然名副其實,令人歎爲觀止。
轉頭看向韓瑤的禮服,這是一件大紅色的旗袍,旗袍正中央一隻金色的鳳凰高昂着頭,四周是喜鵲、鴛鴦、大雁、海鷗、、、、,每一隻形態各異、活靈活現。
好一副百鳥朝鳳。
韓瑤喜歡得不得了,一雙眼睛看得癡迷。
陸山民則是在震撼之後感到深深的震驚,他不懂裁縫,但卻知道,如此精美精緻的禮服,需要耗費大量的心血和時間,但老人僅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半個月的時間就做好了這兩套禮服。
再次看向坐在躺椅上的老人,突然有了一種如臨深淵的感覺。
這老人,深不可測。
老人則是風輕雲淡的抽着旱菸,緩緩道:“後面是試衣間,去試試吧”。
韓瑤小心翼翼的拿起衣服,急切的走進了試衣間,
老人抖了抖煙桿,“怎麼樣,老頭子的手藝還可以吧”。
陸山民發自肺腑的說道:“鬼斧神工,世間僅有”。
老人呵呵一笑,“老頭子我也不謙虛,我確實當得起”。說着又嘆了口氣,“可惜啊,等我一入土,這手藝也就絕了。
聽到老人這麼說,陸山民感到深深的惋惜,這樣的傳統手藝應該傳下去。
問道:“這手藝很難學”?
老人緩緩道:“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熟能生巧而已,不過恰恰是孰能生巧四個字難住了千千萬萬的人”。
陸山民說道:“您也不必太過悲觀,只要你肯教,我想一定會有人願意學”。
老人看了眼陸山民,問道:“你願意學嗎”?
陸山民沒想到老人會直接問他,楞了一下之後說道:“我現在沒有時間”。
老人吧嗒着旱菸說道:“這是個快節奏的時代,人人都急功近利,誰願意花幾十年功夫在一個沒落的行業,現在的衣服都是機器生產,一天能製造出了成千上萬件,誰還沉得下心來用手工花幾十天甚至幾年做一件衣服”。
陸山民心有同感,傳統手工裁縫這個職業,在這個時代確實沒什麼吸引力了。哪怕就是他,即便有時間也未必願意入這一行。
不過他還是說道:“如果您願意教的話,等我的事情辦完之後,我願意跟你學”。
老人呵呵一笑,“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陸山民沒有被識破之後的尷尬,在明白人面前,他也沒有必要假惺惺的否認。
“實不相瞞,您是高人,我自然是想跟您打好關係”。
老人笑了笑,“跟你爸一樣,都是爽快人”。
陸山民眉頭微皺,“您認識他”。
老人淡淡道:“算不上認識,但是見過,也聽過他的一些事情。畢竟他也是武道中的頂尖人物,這個圈子小得很”。
陸山民哦了一聲,沒有再追問。
老人繼續說道:“說再多好聽的話都沒用,我活了這麼多年,什麼樣的奉承話沒聽過。你若真想跟我打好關係的話也不難,只要一心一意的對瑤瑤好,在危急關頭,我未必就不能幫你一把”。
陸山民淡淡道:“您似乎對我沒多大的信心”?
老人看了眼陸山民,“我從你的眼中看到了不情願”。說着眉頭微微皺起,若有所思的說道:“我不明白,像瑤瑤這樣長相、家世、品行、才華都是一流的女孩兒,還是如此愛你的女孩兒,竟然會有人不情願”。
陸山民仔細的觀察着老人臉上的微表情,看不出半點刻意和掩飾。
“您真的不知道”?
老人淡淡道:“老夫深處這陋巷,許久不問世事,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若有人動了我活着的最後一點念想,那大家都別活了”。
“山民”!韓瑤從裡屋走出來,激動的喊道,:“好不好看”。
陸山民回過身去,被韓瑤驚豔得一時失了神。韓瑤本就身高腿長,有着模特般的完美身材,這件旗袍恰到好處的襯托出她高低起伏的完美曲線。
特別是旗袍上的百鳥朝鳳圖,在她的曲線映襯下,像是活過來了一般。
“好看,太好看了”。
韓瑤踏着小碎步走到鏡子前,看着鏡子中的自己,臉上笑開了花。
“程爺爺,謝謝你”。
老人看着韓瑤高興的在鏡子前轉圈,臉上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你要是不嫌棄的話,等你結婚的時候,我再給你做一套結婚禮服”。
“怎麼會嫌棄呢”?韓瑤趕緊說道:“那是我的福分”。
老人呵呵笑道:“先說在前頭,西方人那種白婚紗我可不做,那種千篇一律的大蓬裙一點沒美感,而且像送葬的孝服一樣,一點不吉利,我們華夏人還是要穿紅色的吉服,喜慶”。
韓瑤沒有立刻答應老人,而是走到陸山民身邊,問道:“你覺得呢”?
“當然,程爺爺做的結婚禮服,那是西式婚紗所能夠比擬的”。陸山民鄭重的說道,這一次到不是刻意奉承老人,而是確實與老人想法同出一轍。其實他也不明白華夏人爲什麼要學西方人穿白色婚紗、黑色西裝結婚,這種黑白色在華夏的風俗中歷來都是孝衣孝服。
韓瑤高興的對老人說道:“程爺爺,那我們的結婚禮服就拜託您老人家了”。
說着韓瑤又問陸山民道:“你不試試”?
陸山民搖了搖頭,“程爺爺的手藝不容置疑,我就沒必要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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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程記裁縫店,韓瑤本想帶着陸山民去看一場剛上映的電影,但是陸山民說他還有點事要處理,讓韓瑤自己先回家。韓瑤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乖乖的獨自回去。
陸山民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心中愁腸百結。
明天他就要與韓瑤訂婚了,雖然只是訂婚不是結婚,但這場儀式一舉行,就意味着再也無法改變。
一個人靜靜的走着,腦海裡像放電影一般閃過一段段片段。
想到曾雅倩,心中一陣的刺痛,就像有一把尖刀深深刺入他的內心,只抵靈魂,讓他片刻不得安寧。
想到葉梓萱,那個如天使般乾淨純潔的女孩兒,她是多麼的好,好到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好到只是本能的覺得她很好很好,哪怕只是回想起她這個人,整個世界就會變得光亮了些。他還想到她託着下巴看月亮的樣子,那是他見過最美的風景。他還想到了當時臨時起意寫的一首打油詩。‘天上月亮圓又圓,地上姑娘俏臉盤,莫笑你有星陪襯,臉上芝麻一樣甜’。
陸山民感到心已麻木,麻木到毫無感覺。
多麼好的女孩兒啊,終究,她還是將芳心錯付了人。
他還想到了那一襲黑衣,霸道冷酷、殺伐幹練的海東青,正如她的名字一樣,她就像一隻在天空中翱翔的海東青,君臨天下。
還想到兩人一起所經歷過的生生死死,從金三角的叢林一路到天京,那一襲黑衣早已融入了他的生命當中。
他知道她並非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冷酷無情,相反,她比誰都更加的重情重義,他也知道她對自己的情義。
但是,終究也只是鏡花水月。
熙熙攘攘的大街,來來往往的人羣,內心深處卻前所未有的孤寂與沉落。
人生當中,能有一二紅顏知己已經是可遇不可求,但是他,寧願沒有。
不知不覺穿過花語巷,來到了大亭街,正在他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要走向何方的時候,右後方傳來一股若有若無的冰冷氣息。
陸山民猛的回頭,心中的低落立刻被濃濃的殺意所代替。
夏冰臉上帶着若有若無的微笑,緩步來到了陸山民身邊。
“怎麼,想在這裡動手”?
陸山民雙眼充血、雙拳握得咔咔作響,正是此人差點殺死了大黑頭,也正是此人帶着影子的高手在東海劫殺曾雅倩和兩個孩子。
夏冰平淡的看着陸山民血紅色的眼珠,絲毫沒有在意他的盛怒,帶着挑釁的語氣說道:
“你現在動手的話,我保證不還手”。
陸山民沒有說話,他此刻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奔騰的血液涌入大腦,讓他神志都失去了清明,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忍得住。
等了片刻,夏冰笑了笑,指着十字路口斜對面的一間咖啡店。
“既然不打算動手的話,那有沒有興趣喝一杯”?
此時,路口的綠燈亮起,人羣蜂擁着過馬路,穿過的人羣不時撞到他的身上,他這才漸漸恢復了神志。
陸山民竭力的剋制住內心的殺意,冷冷道:“當然可以”。
夏冰呵呵一笑,邁開步子朝着對面走去。
陸山民跟在夏冰身後,雙眼死死的盯着他的後背,短短兩三百米的距離,他腦中閃現過無數次動手的念頭。
夏冰走在前面,始終沒有回頭看一眼,不知是藝高人膽大不怕陸山民在後面偷襲,還是篤定陸山民不敢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