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憤怒的聲音打斷了左丘放肆的笑聲,屋子裡安靜了下來。
左丘拿起桌子上空蕩蕩的相框,自言自語。
“曾經,這個相框裡有一張照片,一張很美的照片”。
“她漂亮嗎”?
左丘含笑點了點頭,“很漂亮,不比你那位富家千金差”。
說着順手把相框扔進了垃圾桶,苦笑着說道:“不說她了”。
陸山民沒有追問,對於左丘來說,那肯定是段美秒卻充滿痛苦的回憶。
左丘打開電腦,點開一則新聞,“你過來看看”。
陸山民湊近屏幕,屏幕上赫然一行標題“百匯區安監局監察二科科長涉嫌受賄被開除黨籍開除公職”。
對於黃亮的下場,陸山民沒有半點同情,只是不太明白左丘給他看這則新聞的意圖是什麼。
左丘問道:“你知道我剛開到這個新聞時候的心情嗎”?
陸山民搖了搖頭。
左丘笑着說道:“我高興得拍案叫好”。
陸山民皺了皺眉頭說道:“你不怪我舉報黃亮了嗎”?
左丘呵呵一笑,“山民,我是想告訴你我並沒有讀書讀得是非不分,我打心眼兒裡也憎惡這樣的人,黃亮能夠伏法我很高興”。
陸山民不好意思的說道:“我那晚說你懦弱沒骨氣也只是氣話,你別當真”。
左丘笑了笑,“你並沒有完全說錯,說我懦弱的人不只你一個,只是一直以來我不願意承認而已”。
“但讀書人的氣節,我從來都沒丟過,這一點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我都不會承認”。
左丘接着說道:“黃亮這樣的老鼠屎不止一顆,而是一個羣體,你現在還只是遇到一個黃亮,也還只是幾家酒吧的保安頭子而已,所以你沒有深刻的體會,如果你以後走到一定的程度,難免會遇到這樣一羣的黃亮。”
左丘盯着陸山民的眼睛,說道:“我不是讓你屈從於這些黃亮,自古以來仗劍遊俠僅憑一時之快,看似英雄風流,實際上下場都不會太好”。
左丘問道:“消滅一個黃亮與消滅十個黃亮相比,你選哪一個”?
“當然是選消滅十個黃亮”。
左丘點了點頭,“消滅一個黃亮憑一股意氣就足夠了,但是要消滅十個百個黃亮,僅憑一時意氣是不夠的。”
“那天我生氣不是因爲你舉報了黃亮,而是你太過於意氣用事,要想消滅敵人,必須得先保存自己,只有自己先活下來,纔有更多的機會去消滅更多的敵人”。
左丘問道,“你想想看,你現在頂多也就消滅了一個黃亮,如果是曾家或者海家那樣的豪門出手,他們又能消滅多少黃亮”?
陸山民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左丘笑了笑,“山民,你上次說意識到要想養活手下的人,不能困於民生西路三家酒吧,這種想法是對的,一旦你開公司也好,或者朝着更廣的世界進發也好,你會遇到越來越多的黃亮,你如果還帶着固有的任俠氣質,你是走不遠的”。
陸山民點了點頭,“那天晚上是我錯怪你了”。
左丘笑了笑,“你也不必自責,嫉惡如仇不算錯,如果世人個個都嫉惡如仇,黃亮那樣的人也就無處遁形了”。
陸山民笑了笑,“以後我做事情會盡量多考慮全面一點”。
左丘點了點頭,“山民,一直以來,你都是按照你自己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做事,說白了就是你都是憑着你的本能和直覺做決定。人能夠按照自我而活,率性瀟灑是一種難得的境界。但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夠完全爲自己而活呢?以前你是一個人,這樣做也不會影響到別人,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不管是唐飛周同他們,還是你手下的二十多個保安,都靠着你吃飯”。
說着頓了頓,左丘怔怔的盯着陸山民,“還有我”。
陸山民迎接這左丘的目光,他的眼神中帶着期望,隱隱還帶着一絲懇求。左丘說得對,一直以來自己都是按着自己的本能行事,只要無愧天地,無違本心,想到什麼就去做,確實沒有太多去考慮對身邊的人會帶來什麼影響。
左丘看着陸山民,問道,“陸山民,我能相信你嗎”?
陸山民看着左丘,他的眼睛很亮,就像在黑夜中看到一絲曙光,他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麼特別之處,能讓這位大才子在自己身上看到曙光。
左丘繼續問道,“你能帶我打怪升級重回巔峰找回心中的理想嗎”?
陸山民突然感到心頭一陣沉重,一種被人看作救命稻草的沉重,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揹負上他人命運的責任。
左丘再一次聲音帶着顫抖的問道,“你能帶我飛嗎”?
陸山民咬了咬牙,“我只是個山野村民而已,你爲什麼這麼肯定我能帶你飛”。
“因爲你有讀書人的氣節,卻絲毫沒有讀書人的怯懦,讀書是把雙刃劍,讀得越多想法越多,甚至會裹足不前,而你不一樣,你有着堅定的信念。”
陸山民眉頭緊皺,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最清楚,一個小學畢業的山野村民而已,能有什麼資格揹負上別人的命運。
沉默了半天,陸山民搖了搖頭,“對不起,不是我不願意揹負責任,是我現在根本就不認爲我能幫到你什麼,假如真有那麼一天我能帶着你飛,我自然不會丟下你,至於現在,我還是想一步步走好眼前的路”。
左丘苦笑了一下,眼神中帶着一絲失望,不過也有着一絲驚喜,不管在任何時候,陸山民都完全沒有狂妄自大的高估他自己,沒有打了雞血一般的亢奮,沒有信口開河的輕言承諾,這又何嘗不是更值得信任的表現。
左丘點了點頭,笑了笑,“好,這就讓時間來說明吧”。
接着又說道:“接下來我們談談正事吧,你上次說想擴大業務範圍,擺脫被胡惟庸和羅興掐住喉嚨的困局,有什麼想法沒有”。
陸山民搖了搖頭,“暫時還沒有,不知道從何入手,前兩天胡惟庸才把他兒子送到我手下,看來對我的信任進一步升級,接下來只要不出什麼大事,應該不會輕易對付我”。
左丘說道:“未雨綢繆總不是錯,等到時候真遇到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他一樣可以把你趕出兩家酒吧,主動權始終都在人家手裡”。
陸山民點了點頭,“你有什麼好辦法”?
“去找羅興”。
“羅興”?陸山民皺了皺眉頭,“找他幹嘛”?
“要走出民生西路,當然得從民生西路外的人着手,羅興在整個百匯區黑白兩道都算有些臉面的人,只要他願意幫你,拓展業務輕而易舉”。
陸山民不解的問道:“他一定會幫我嗎”。
“羅興爲什麼給你三成股份?他這個人不一樣,他明白一個道理‘對有潛力的人廣撒網,廣結緣’,三成玫瑰酒吧的股份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就當隨便丟點錢而已。這次你成功拿下蔣欽,他會對你更加另眼相看,只要你開口,道理和給你三成股份一樣,只要不是太麻煩的事情,舉手之勞換來你的好感和感恩,何樂而不爲”。
陸山民點了點頭,“好,我明天就去”。
左丘淡淡道:“先別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出來混遲早要還的,你越心急去求他,你欠他的情就越多,就等這個月去送賬本的時候隨口提一提就成,最好是讓他主動提出,這樣欠他的就最少”。
“嗯”。
左丘接着說道:“今天到家裡來那個女孩兒不是一般人吧”。
陸山民愣了一下,驚訝的看着左丘,“你怎麼知道”。
左丘咳嗽了一聲,當然不會告訴陸山民今天下午貼着門縫偷聽兩人講話的事情。
“我拿方便麪的時候看見了一眼,長得這麼漂亮,當然不是一般人”。
陸山民也沒有多想,淡淡的說道:“沒錯,這個女孩兒的家世不簡單”。
左丘嘿嘿一笑,“我看是你這小子不簡單吧,這樣的人你也能碰見”。
陸山民搖了搖頭,“不是偶然碰見的,是雅倩有意讓我接觸到的,另外還有幾個人,其中一個叫陳洋的跟我走得也稍微近一些”。
左丘笑了笑,“曾雅倩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陸山民問道,“你說我接觸這些人真的有用嗎”?
左丘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現在是一點用都沒有,不過如果有一天你走到與他們接近的位置的時候,就有用了”。
陸山民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麼認爲,畢竟和他們差距太大,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左丘看着陸山民說道:“你要記住一點,在你沒有成長到一定高度的時候,遇到任何難事都不要求助這些人,一方面除開他們家族的背景,他們個人並不能真正的幫到你什麼,他們家族也不會爲了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山野小子出力。另一方面,還是那句話,出來混始終是要還的,打一隻蒼蠅,找只蒼蠅拍就夠了,沒有必要去找一門大炮,成本太高,風險太大”。
陸山民點了點頭,“這我知道,說到底我與他們也只是普通的接觸,連朋友都談不上,更別說談利益”。
左丘滿意的點了點頭,“對了,你剛纔說胡惟庸把他兒子放到你那裡讓他跟着你混,你打算教”。
陸山民正準備說話,左丘擡手阻止,一副裝逼的說道“讓我來分析一下你是怎麼做的”。
陸山民癟了癟嘴,左丘的老毛病果然還是改不了,帥不過三秒啊。
左丘搖頭晃腦的說道:“下策,恭維討好,把他當大爺供着。中策,各行其是,只要不影響酒吧工作就行。上策,循循善誘,教他規矩”。
說完笑着問道:“你選的是哪一策”?
陸山民搖了搖頭,“我先打了一頓,打得他媽都不認識”。
左丘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電腦桌上,朝陸山民舉起大拇指,“上上策”。
陸山民咳嗽了一聲,指了指門口。
左丘趕緊捂住嘴巴,生怕待會兒又把張麗招惹了過來。
輕聲說道:“不錯不錯,孺子可教,你起碼有我三分之一的聰明瞭”。
陸山民翻了個白眼兒,還真是帥不過三秒,真是本性難移。
“比我聰明的不止你一個左丘,比你左丘聰明的人也大有人在”。
左丘切了一聲,“不可能,除了那些已經作古了的牛人,現實中還有誰比我聰明”。
陸山民實在看不慣左丘裝逼的樣子,走到客廳拿起那本週芊芊的奧數書遞給左丘。
“這上面的任何一個題,有人不需要任何計算,只需要掃一眼就能得出答案”。
左丘愣了一下,今天下午也只是貼着門縫偷聽了陸山民和那個女孩兒的前面一部分談話,他當然不會傻乎乎的貼着門縫偷聽一下午,所以後面兩人的談話並不知道。
“這不可能,掃一下找到思路還差不多,掃一眼能得到答案,她又不是神”。
看見左丘吃癟的樣子,陸山民嘿嘿一笑,“你聽說過拉馬努金嗎”?
左丘點了點頭,“當然,那個開了掛的印度阿三,到處宣揚他的數學靈感來自他的神,泄露天機太多,32歲就被他的神給帶走了,”。
左丘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說那個女孩兒就是拉馬努金似的人物”。
陸山民點了點頭,“雖然沒有那麼恐怖,但應該就屬於那一類人”。
左丘驚訝得長大嘴巴,半天才嘖嘖稱歎道,“豪門子弟,逆天天賦,真他孃的命好”。
陸山民也有同感,“聰明的腦袋,富裕的家庭,漂亮的臉蛋,除了情商低了點之外,還真是佔盡了所有的好處。”
左丘搖了搖頭,“我不是說她命好,我是說你命好”。
“啊”?“我”?陸山民不解的問道。
“豪門子弟跟你關係再好,最後也逃不過家族利益的束縛,這個女孩兒的天賦可以說已經超越了一般家族利益的存在,她是自身天賦異稟,跟這樣的人成爲朋友,她會帶你飛”。
陸山民皺了皺眉頭,“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一定要獲得她的好感,和她成爲朋友,說不定以後會給你帶來天大的好處”。
陸山民仍然不明白,“什麼天大的好處”?
“名望,這個東西不是錢能買來的,它的作用在某些地方比錢還管用,你想想看,如果有朝一日她成了一個聞名遐邇的數學家之類的存在,你會怎麼樣”?
陸山民皺了皺眉頭,“會怎麼樣”?
左丘激動的說道,“你傻啊,你跟她學過數學,還跟她一起討論過數學,到時候你只要稍微沾上一點她的名聲,哪怕是那些豪門都要高看你一眼,這種學術上的成名可比那些電影明星要有含金量得多,說不定就連曾家那樣的存在都不敢再小瞧你”。
陸山民眉頭緊皺,“你的意思是讓我借一個女人的光,暫且不說她什麼時候能成名,即便成名,我堂堂一個大男人,還要去借助一個女人出名,丟不丟人”。
左丘嘿嘿一笑,“我不管你丟不丟人,以後高中的數學就由她來教你,我反正不教你了”。
“左丘,你這樣可不行,我們可是說好了的”。
“切,你還說好教我書法呢,你什麼時候又教過我”。
“你要是敢不教,我就不給你發工資”。
“你要是不給我發工資,你以後的事情就別來問我”。
陸山民嘆了口氣,愁眉苦臉的低下頭,不禁想打曾雅倩,不知道她在米國怎麼樣了,她對自己感情自己又豈會看不見,要是真和葉梓萱走得太近,不知道她會作何感想。
左丘拍了拍陸山民的肩膀,“別怕,這個女孩兒是曾雅倩介紹你認識的,你只要管住胯下的玩意兒,曾雅倩是不會有意見的”。
頓了頓又說道,“我不知道你是否打算和曾雅倩走下去,如果要走下去的話,你也知道這其中的困難有多大,和這個女孩兒接觸,其實也算是幫曾雅倩拉了一個大大的助手,曾雅倩那個女孩兒聰明得很,爲什麼故意介紹一些富二代給你認識?除了是能讓你從他們身上學到一些東西之外,幫她爭取到一兩個助力的想法也不是沒有”。
陸山民不滿的看了看左丘,“你瞎猜什麼啊,要拉助力她出馬不是更好,我一個山野村民,憑什麼能和他們交好”。
左丘癟了癟嘴,語重心長的說道“山民啊,你想過沒有,爲什麼曾雅倩能夠看上你,爲什麼我堂堂天京大學的高材生願意輔助你,爲什麼你能鬥過王大虎,爲什麼唐飛對你死心塌地,爲什麼現在連胡惟庸這樣的勢利眼都開始把你當朋友”?
“山民,你是當局者迷啊,曾雅倩敢把你帶進那個圈子,說明她跟我左丘一樣有眼光,她相信你能吸引她,自然也能吸引那個圈子裡的其他人”。
陸山民驚訝的看着左丘,“我有這麼優秀”?!!
左丘低着頭思索了半天,“也許你並是多麼優秀,但是你卻能吸引一批優秀的人聚集在你身邊”。
陸山民不可置信的盯着左丘,“怎麼可能,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山野村民而已”。
左丘嘿嘿一笑,淡淡的盯着陸山民,心想,你怎麼可能只是一個普通的山野村民,你有一個洞察世事人心,飽讀詩書的爺爺,他的那幾幅字處處透着大智慧,這樣的爺爺教出來的孫子豈會是一個普通的山野村民;你有着十幾年的書法練習薰陶出來的堅毅心性;你還有一副遠超山裡獵人的體魄。所有的這一切,就像是經過精心計劃培養出來的。普通的山野村民,瞞得過其他人甚至包括陸山民自己,但還瞞不過我左丘。
左丘非常的好奇,腦海中閃過轉瞬即逝的一道念頭,陸山民真的只是一介山野村民出生嗎?他背後是否隱藏着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驚天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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