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還是黑暗。
她聽到黑暗深處有什麼在嗡嗡作響,就像小時候星期二電視沒有了畫面時出現的雪花點。
她一步步的向黑暗深處走,忽然看到母親坐在黑暗中的燈光下,默默的吃着什麼東西。
“媽,媽!”她着急的向前跑了兩步。
母親張新蘭卻猛地從桌子上站了起來,“站住!”
她楞了一下,放慢了步子,一步步的走向母親,“媽,我餓了,又累,你讓我坐下吃口飯,歇一歇......”
她哀求着,好像很久沒見到母親了,心裡沒由來的想念。
母親冷着臉,滿眼卻都是淚花,一巴掌狠狠的摔在了臉上,“滾!你還沒資格歇!!”
啪!!
一擊響亮的巴掌在腦子裡抽響了,像在黑暗中猛地打開了燈,她懵然醒了過來!
一雙灰黃的眼睛正對着她的眼睛!張其彬猛地坐了起來,一顆沒有了身體的頭顱正好在自己的身邊,嘴巴一張一合的,牙齒咬的咯吱作響,像在品嚐什麼美味。
張其彬起身,那雙灰黃的眼睛轉了轉,牙齒依舊咬的咯吱作響。
背部傳來一陣痠痛!
在她旁邊,是閉緊雙眼的顧曉倩,不知是在昏迷還是在沉睡。
張其彬測了測她的鼻息,呼吸雖然微弱,但是卻還算正常。
張其彬環顧四周,滿地的殘垣斷壁在黃昏的光芒中折射出一種末日的荒涼,低矮的村舍基本都被夷爲平地,斷肢殘壁互相堆疊着,血液將土地都染成黑色,努力回想着之前發生的一切。
張其彬艱難的站起來,“古河,和尚!!”
她瘋狂的扒開一堆堆的殘屍,尋找着那些原本鮮活熟悉的身影。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眼淚竟不停的留了下來。
“古河,古河!!和尚!!!”,空曠的田野沒有任何迴響。
忽然她又想起了什麼,猛地轉過身,“媽,媽!!小可,朵悠!!!”她發了瘋一樣向學校的方向跑去!
然而倒塌的磚瓦中,只有隱約可見的被壓在磚塊下的手腳,哪裡還能看見一個人?
張其彬在一片廢墟中瘋狂的翻找着,鋒利的石頭劃破了手指,鮮血染紅了磚石,傷口很快的複合,又再次被磨破。
“媽!!!!”張其彬終於精疲力竭,跪倒在磚塊上,悲痛的大喊一聲。
“其彬!”忽然耳邊出現了聲音。
“其彬!!”
張其彬猛地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卻是和尚和古河,“你終於醒了啊。”
古河扶着張其彬坐起來,“你已經昏迷了兩天了。”
原來之前只是自己的一場噩夢......
“這是哪裡?我媽還有小可他們呢?你們都沒事嗎?”張其彬抓着古河的胳膊緊張的問道。
整個房間裡,除了一個破舊的手電筒發出微弱的光,沒有一絲光亮,絲絲陰冷透過牆壁滲進房間裡。
古河、和尚兩人對視了一下,“我們現在是在地下室,顧曉倩帶我們進來的,現在你的家人...跟顧曉倩出去找吃的了......”
“不是爆炸了?你們都沒事嗎?”張其彬摸了摸自己的後背,傷口已經癒合,但是那種疼痛感和灼燒感還歷歷在目。
“我跟古河躲在喪屍堆下躲過了爆炸,顧曉倩則是靠你的庇佑,你家人我在趕來支援你們之前已經保護他們出了村子,只是......”
和尚停頓了下來,沒有再說下去。
“只是什麼?”
“沒什麼,你先休息一下,等你身體恢復了,我們就儘快離開這裡。”古河打斷了欲言又止的和尚。
“和尚,我們出去接應一下小可他們。”
張其彬點點頭,又再次躺下來,合着眼睛很快又陷入昏沉。
“你現在還不告訴她真相,又能瞞到什麼時候?!”
“我想等她好點再告訴她。”
“那整件事的真想呢?!你不覺得殘忍嗎?”
“殘忍又怎麼樣?你覺得現在告訴她真相她會感激你嗎?!和尚,你別以爲只有你在乎其彬的感受!!”
“她遲早有一天會知道,到時候傷害會更大!如果你不說,就由我來說!”
“砰”的一聲,像一記悶拳打在了臉上。
片刻的安靜......
“對不起.....”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一切又歸於平靜。
張其彬再次昏睡過去,古河,古河......
等張其彬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忽然變得明亮起來。
“醒了,其彬醒了!”一個驚喜的聲音喊着。
“顧曉倩......”張其彬的嗓子有些乾啞,看着坐在自己牀前的人。
“我先扶你坐起來!”顧曉倩小心的扶起張其彬,一邊激動的對外面喊着,“其彬醒了!!”
片刻之後,房間裡忽然涌進了好多人。
“其彬,其彬你終於醒了!!!”小可和朵悠衝上來一把抱住張其彬。
亞瑟和賀多雖然沒有上前,然而憔悴的臉上此時擠滿的喜悅已經說明了一切。
“小可,你們還好吧?”
“我們都好的很呢!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你不是無敵超人嗎?怎麼這次好的這麼慢?”
小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抱着張其彬不鬆手。
“行了,行了,我又餓又渴,想吃老媽的煮麪,媽呢?”
“哦,媽剛纔出去,張新蘭女士哪兒閒得住啊。”小可放開了其彬,不多會端了一碗水過來。
“你先喝水,我給你拿點吃的過來。”說完,小可便低着頭離開了。
張其彬珉了兩口水,“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怎麼會突然有爆炸?”
“還有,我們現在躲的地方安全嗎?喪屍會發現嗎?”
古河用眼神示意顧曉倩離開,顧曉倩卻悄悄搖了搖頭。
“張其彬,有很多事情我要告訴你,但是要等你好了以後,你現在......不方便走路......但是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應該很快就會恢復。”
“我......我沒想到你會捨命救我,我顧曉倩是你救回來的,從今以後,我的命就是你的,爲了救你,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可惜我顧曉倩人微言輕,終究只是顆小棋子,但是我一定會拼勁全力......”
顧曉倩還在不停的說着,可是張其彬卻還卡在那句“你不方便走路”......
張其彬嘗試着擡動自己的腿,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猛地掀開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兩個參差不齊的傷口像蜈蚣一樣趴在她的大腿上,猙獰、扭曲!!!
“古河,這是再怎麼回事?”張其彬深呼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朵悠將張其彬摟的更緊了。
古河望向張其彬的眼睛裡滿是自責,“其彬......爆炸的時候你保護顧曉倩的時候被炸傷了,雙腿都被炸斷,內臟也都受損,由於是根本性的損害,而且在爆炸的時候傷口經過了快速的癒合,可能,雙腿接不回去了......我給你做了簡單的手術,但是你知道你很特別,我也很難說結果怎麼樣......”
張其彬有些麻木的點點頭,怪不得每個人都支支吾吾的......
“癒合的可能性很大吧?”張其彬擠出一抹虛弱的笑容,眼神裡滿是希望的看着古河,古河從來沒在張其彬的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
像是在示弱,在祈求。
古河點了點頭。
“我想休息一會,你們都出去吧。”張其彬的臉上越發的蒼白。
所有人都不再說話,一一退了出去。
還能怎麼樣呢?世界末日還能怎麼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