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的光線逐漸消失,黑暗從四周壓了過來,張其彬依稀的聽到塞壬的尖叫聲,穿過水麪穿過柔軟冰涼的水,一聲聲的刺激着她的耳膜。
意識正在渙散的張其彬猛地睜開眼睛,向下望去,水下一張白的滲人的臉正在仰面看着自己,而她的雙腳正被牢牢的抓在他的手中。
張其彬努力擺動着自己的雙腳,水中立刻騰起無數的水泡,然而水的柔軟化解了她的所有力量,她依舊在不斷下沉。
就在這時,水面上忽然傳來一聲悶響。
張其彬緩慢的擡頭,在黑暗的水域中,古河帶進了唯一的一抹光束,他快速的向張其彬遊了過來,眼睛裡的火焰似乎要將整個湖泊燒乾。
古河快速的遊動,很快就接近了張其彬,他抱住張其彬的雙肩,四目相對,那雙眼,張其彬覺得可能自己這輩子也忘不掉了,那麼深沉安靜的湖底,張其彬忽然聽到了心跳聲,這心跳聲不知是古河的,還是自己的,“咚咚咚”的像是鼓點,讓黑暗的湖底變得溫暖又熱鬧。
古河緊緊的擁抱了張其彬一下,才又一頭扎進更深的湖底,張其彬向下望去。
無數的水泡升騰起來,古河猛踹向緊抓着張其彬的那人,趁那人手上鬆勁的檔口,一把抓住那人的雙手,並順勢用力一推,將張其彬向水面推去。
古河的力量之大,讓張其彬迅速升向水面,張其彬也本能的努力向上遊動,她回首看到古河的時候,卻發現從黑暗處又游出四五個人,將古河團團圍住。
張其彬只猶豫了一下,又繼續向水面游去。
等到她終於露出水面,立刻被塞壬抓住雙肩,從湖中拉了出來,這時她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被拉到了湖心。
古川焦急的等在岸邊,見塞壬抓着其彬回來,立馬伸手接住了張其彬。
將張其彬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古川面色緊張的前前後後的檢查着張其彬的有沒有傷口,“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張其彬搖了搖頭,捂着心頭,吐出一大口水,肚子漲漲的,估計是喝飽了水。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幸虧古河水性好,不然你這次就真沒命了!”古川責備的話語裡卻滿是擔心。
“他怎麼知道我落水了。”張其彬猛喘了幾口氣問道。
“我們發現你不見了,就趕緊找,你最後出現是在水邊,而且這岸邊有滑下去的痕跡,古河估計你是因爲岸邊泥濘溼滑摔了下去,就趕緊跳下水去找你了。”古川一邊解釋着,一邊脫了自己的上衣給張其彬擦頭髮。
張其彬彆扭的躲了躲。
古川卻一隻手強制性的拉住張其彬,另一隻手依舊執着的拿着自己原本就淋溼的上衣給張其彬擦着頭髮。
“別動!”古川一臉笑意,一臉滿足的忙活着,“古河呢?怎麼半天還不上來。”
“他被那些食人族纏住了,我不是失足滑下去的,是被人拉下水的。”張其彬一邊躲着古川一邊回答。
古川的手停了下來,猛地站起身看向湖心,一改剛纔的嬉皮笑臉,“他們多少人?”
張其彬搖了搖頭,“到底有多少人我不知道,古河將我推上來的時候,我看到最少有五個人。”
古川着急的抓了抓頭髮,用腳試了試水,又趕緊收回來向後退了退,“這下可就不好玩了……”
古川忽然回身抱住張其彬,“你先上來是對的,幸虧你沒事。”
說完做了一個起跳的姿勢,就要往水裡跳。
張其彬趕緊給了塞壬一個手勢,塞壬伸手抓住了已經跳到半空的古川,一把將他甩到了岸邊。
“你會水嗎?”張其彬冷冷的問道。
“不會……”古川悶聲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沒有一絲波瀾的水面。
“那你這是打算自殺嗎?”
“我不能坐在這裡等着,古河正在水裡跟他們打着呢!在水裡古河未必是他們的對手啊!”古川說着起身又要往水裡跳。
張其彬一把拉住古川的手,拼命將他墜倒在地上。
“你不會游泳,下了水你是死路一條,你能不能長點腦子?”張其彬有些惱怒的吼道。
“張其彬!那是古河!那是古河!是古河啊!”古川忽然衝着張其彬咆哮起來,漲紅的臉,眼角隱隱有些眼淚。
張其彬的心劇烈的抽動着,古河又怎麼樣呢?對她來說這個名字,這個人對她來說似乎毫無意義,本來就是應該被殺掉的兩個人,在這裡演着兄弟情深給她看嗎?她的脣邊擠出一抹冷笑。
這抹笑,似乎激怒了古川。
“是!我忘了,你是古默小姐!你不記得我不要緊,你也不記得古河,記不得你的家人,今天如果是小可或者朵悠落到水裡,你還能這樣自私的走開嗎?!”古川怒道。
張其彬猛地站起來,掄起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古川的臉上。
古川不敢置信的怒視着張其彬,一字一頓的說着,“當初古河就不應該救你!”
說完,不等張其彬反應,“噗通”一聲扎進了水裡。
不多會就撲騰着探出頭來,雙手揮舞着,大叫着“救命啊,救命啊!”,果真沒有辜負自己帥不過三秒的人設。
張其彬回了回神,冷眼看着古川在水裡拼命掙扎。
她對這兩個人真是厭煩透頂,一個是每天讓她的心亂到抓狂,一個是每天在她耳邊各種聒噪,也許沒有他們,她能更快的走出這片沙漠。
她的心底一片冰冷,在那層冰凍之下,似乎是有些熾烈的東西的,真是爲了活得更容易,她寧願將那些火熄滅,結結實實的動起來。
她轉身,對着塞壬說,“走。”
塞壬回頭看了看在水中掙扎的古川,低低的鳴叫了兩聲,緩慢的挪動着腳步跟在了張其彬身後。
張其彬緩緩的向前走去,身後的水花聲和呼救聲越來越微弱,不知爲何她的腳步越來越沉重。
她深深的嘆了後氣,沒有回頭,對着塞壬揮了揮手,“把他撈上來。”
塞壬一接到旨,立馬揮着翅膀轉頭飛向水面,很快就拖着**的古川扔在了張其彬的面前。
張其彬無奈的低頭瞄着猛烈的咳嗽着的古川。
古川虛弱的用手指着張其彬,“咳咳!算你!算你還有點良心!咳咳!”
這時,岸邊忽然“譁”的一聲,一個身影躍出了水面,吃力的扒着岸邊。
“塞壬!快!快!是古河!”古川一邊滿嘴噴水,一邊指着岸邊的人叫道。
張其彬不受控制的轉身跑到水邊,一把拉起古河。
精疲力竭的古河癱軟在張其彬的懷裡,雙手捂着自己的腹部。
“快走,他們跟來了!”古河推開張其彬說道。
張其彬沒有回答,示意塞壬將古河抱起來,遠離開岸邊。
張其彬轉頭對古川說道,“別躺在地上裝死,你的好兄弟回來了,帶他走,我會處理其他的人,算是我還你們一個人情,從此以後各走各的。”
古川卻生龍活虎的爬了起來,“想甩了我們,不可能!再說了,殺人這件事情怎麼能少了我?”
“塞壬,帶古河躲遠點!”古川衝着塞壬擺擺手,一改剛纔的狼狽樣,走到張其彬的身邊,拿出了武器。
說話間,沿着河岸,忽然無聲無息的冒出許多人,他們悄然的趴在水邊,只露出個頭來,謹慎的看着張其彬等人。
“出來!”張其彬喝道。
那幫人見行跡已然暴露,左右互相通了個眼色,便紛紛雙手一撐熟練而又謹慎的從水裡躥了出來。
他們半屈着腿,手中舉着各式各樣的材質做成的武器,有的是樹木,有的則是人骨,他們緩緩的圍攏,像是在圍剿獵物一般將張其彬等人慢慢圍在中間。
張其彬凌冽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他們齜着牙像野獸一樣示威。
“找死。”古川冷哼一聲,已經閃身出去,話音未落,已經一刀砍下一人的頭顱。
張其彬也倏然動身,起落間用匕首劃開兩人的動脈,滾燙的鮮血噴濺了她滿臉。
其他的人立刻被激怒了,朝着他們蜂擁而上。
古川張其彬兩人手起刀落,乾淨利落的在衆人中間周旋,一時間,廣袤的荒漠上空哀嚎一片。
越來越多的食人族從水中或者叢林中鑽出來加入戰爭。
張其彬一把抓住一個看上去已經六十多歲的老人向她輪下的石斧,匕首猛刺向他的喉嚨,再用力拔出,那人的臉痛苦的皺成一團,滄桑的皺紋裡滿是不甘。
張其彬楞了一下,忽然胳膊一疼,一支短箭忽然紮在她的胳膊上,張其彬拔掉那隻短箭,回過頭卻看見一個約莫只有十三四歲的少年手裡拿着一隻自制的弓箭,對她怒目而視,那張臉龐充滿青澀的倔強。
就在張其彬愣神的瞬間,身邊的四五個人紛紛舉起武器向她襲來。
千鈞一髮之際,一直在一旁躲着保護古川的塞壬一聲尖利的鳴叫,張其彬回過神來,堪堪躲過衆人的襲擊,凝神回到戰鬥。
塞壬又接連鳴叫了幾聲,片刻之後,成千上萬只巨禽鋪天蓋地的飛了過來。
禿鷲、渡鴉紛紛用尖利的鳥喙拼命的向那些食人族啄去,不管是活着的還是死去的,無一倖免。
那些食人族紛紛躲避,完全無暇顧及古川和張其彬了。
“塞壬真是的,壞了我的興致,好不容易能大開殺戒!”古川意猶未盡的用衣服擦着刀上的血。
張其彬則一言不發的看着眼前的地獄景象,在這片荒漠的綠洲裡,本該是生意蓬勃的地方,此刻卻是哀嚎一片,遮天蔽日的巨禽啄食着人類,皮肉、內臟被丟的到處都是,陰沉沉的天空下,鮮血染紅了泥濘的土地,簡直是人間地獄。
忽然一個稚嫩的叫聲穿過那些慘叫傳入張其彬的耳朵,張其彬猛地轉臉,之前攻擊她的那個少年跪倒在地上,被幾隻渡鴉猛烈的攻擊着,他撐起胳膊擋在頭上,胳膊已經被啄得露出了片片白骨。
“塞壬,可以了!停下來!”張其彬忽然大叫了一聲,跪倒在地上。
塞壬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聽到張其彬讓他停下來,便鳴叫了一聲,那些嚐到甜頭的巨禽卻不啃善罷甘休,依舊不斷追擊着人類。
塞壬又連續鳴叫了幾聲,巨禽們終於依依不捨的盤旋着鳴叫着,漸漸散開。
那些食人族大多都已經奄奄一息。
張其彬的目光越過屍體,看向那個食人族的少年,那少年簌簌的抖着,用怯怯的眼神看着張其彬。
“其彬,怎麼了?”古川扶起張其彬,擔心的問道。
張其彬搖了搖頭,怎麼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她的身體不受自己的控制,也不受自己的心控制,她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殺人如麻?嗜血冷酷?那爲何會在那一刻感覺到悲哀?
思緒紛亂間,忽然從叢林裡又走出一些人,古川和張其彬立刻警覺起來。
而那些人卻走出來,紛紛跪倒在了塞壬的腳邊。
這些人大多是婦女、老人和幼童,他們親吻着大地,雙上舉過頭頂,嘴裡用他們聽不懂的語言唱着歌。
“怎麼回事?”古川看的目瞪口呆。
“他們可能把塞壬當成了神,半人半鳥,又能操控鳥類,在他們眼裡塞壬就是神。”張其彬解釋說。
古川轉臉看向張其彬,忽然認真的捧起張其彬的臉,用自己的衣袖給張其彬擦去臉上的血跡,“你這個樣子,讓我想起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用刀在你的臉上劃了好多傷痕。”
張其彬意外的沒有躲開,也不像之前那樣排斥古川說起她忘卻了的記憶,“你爲什麼要在我臉上留下這些傷痕?”
“啊,說來話長了,在研究所你爲了救古河又不被首腦他們認出來,所以我就把你的臉給劃花了,讓你隱姓埋名的呆在我身邊。反正你又能自愈,你又不是多美若天仙,多兩個傷口怕什麼。”這麼近距離的看着張其彬,讓古川忽然有些心慌,他胡亂的擦了兩下,就轉開了臉看向別處,心跳的比剛纔殺人的時候還要快。
“爲什麼要救古河?古河怎麼了?”張其彬忽然來了興致,既然你們那麼愛說以前的事情,那就打破砂鍋問到底好了。
“哪有什麼爲什麼,總之你們倆就是救來救去的,不是他救你就是你救他。”古川見張其彬問起古河,忽然臉色一變,走開了。
這邊氣氛變得尷尬,那邊塞壬卻也傻眼了。
自小在實驗室裡長大的塞壬,可沒見過這種仗勢,不免有些緊張,甚至做出了防備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