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願意看,往後有的是時間,我天天過來給你看我的眼睛,直到你看得膩煩,不願看了,可好?”她不防,他也不覺他與她之間需要太過在意那些男女避諱,拋開一切紛亂的思緒,他眸若清泉般拂上她那雙黑珍珠,微笑許諾她道。
她依然旁若無人地盯着他那雙眸子,那眸中絲毫閃躲不再,越發奪目了。恍然聽到他如此說,她想也不想地用力點頭,口中道:“好啊!你的眼睛這麼美,天天給我看,我也一輩子都不會看膩的!”
話說完了,她才突然覺得有些不對。旁邊三雙仿若三百瓦探照燈般的灼灼視線,先前她還不察,此時才忽覺面上有些發燙,急忙低下了頭。
啊呀!她怎麼就一時看入了迷,都忘了這古代就是再親近的人,也要切記男女避諱。剛剛她那般盯着他看,還望神地伸出手撫上了他的臉頰,就是他與她情同兄妹,她似乎也是舉動過於親密了。
不過……
她偷偷又去打量着樑生。樑生說要天天來給她看,好像也不是玩笑。只是,樑生先前目光還有些閃躲,此時卻直直盯着她看,他臉上那和煦的笑容,她突然怎麼就覺得有些刺眼?
他是故意調笑她不成?
噫,若果他可以這麼調笑她,那這古代的男女教條好像也沒有她猜測的那麼嚴謹吧?
她目光流轉,一一看過張大夫、梨子和梅子的表情,好像他們臉上也沒有任何驚世駭俗,反倒饒有興致地好像在看戲,就差手中沒有爆米花了。
“大小姐,珠兒送您的月錢來……”這時,二孃房中那大丫鬟雙手捧着二孃許她的百兩銀票和十兩碎銀踏進門來,一進門見五人情景,珠兒先是一愣。
“呀!大小姐您別是又病了,可嚴重?”五人聞聲看去,珠兒已經裝出一副逼真的關切神情,“張大夫,勞您先仔細看着,我這就去稟二孃來……”
“不用了!”她喝了那碗紅棗薑湯已經好很多,見珠兒作勢捧着那銀子又要走,立即底氣十足地出聲喝止道。
珠兒倒也乖乖停下了腳步,只是面上關切不減反增,極似真誠道:“大小姐,您若是真又病了,萬不要藏着。老爺不在府中,自當二孃悉心照顧。珠兒既已知,若是不稟了二孃,就是珠兒有心輕忽大小姐身子。這珠兒可……”
“我沒事!你把銀子放下,回去便是……”她打斷珠兒道。原本的好心情,因這突來的月事本是煩躁,不願面對那些虛情假意,但事關銀子,話說到一半,見珠兒面上始終帶着好意,也是話鋒一轉,柔聲道:“你若不信,可以問問張大夫。我只是病癒這幾日胃口不佳,致小有疲乏,便請他來開幾味健脾胃的方子。一些小事,就不需驚動二孃了吧。”
珠兒聽了,一雙眼睛便看向張大夫。
張大夫笑着向珠兒遞去兩張剛剛寫好的方子,道:“確實如此。你瞧,這是我剛剛給大小姐開的醒胃方子。說來,最近初春天氣乍暖還寒,時而乾燥時而潮溼,想來府中衆人不免也是受溼受潮,最怕這胃裡頭不小心又進了寒氣。胃口總是不好,任是誰都容易病倒。這樣,你把這兩張藥膳方子也帶一份給二孃去,給府中的人都喝上一喝,去去溼寒之氣。”
珠兒一手捧着那銀子還不放下,一手接過了兩張方子細細看過一張。
那上頭都是些紅棗、薏米、陳山楂、陳皮等亦藥亦食的材料,說是健脾胃去溼寒的藥膳,珠兒一時間也是看不出其它。這另外一張也瞄了一眼,更是尋常的滋補參雞湯,只是更多了些對女兒家好的滋補材料。
“沒想到這十兩銀子都破開來換成碎銀子和銅錢也是沉重,梨子,你快接過來吧。珠兒抱了這一路,怕是也累了。”她適時地出聲,梨子立即上前去接。
珠兒放鬆一笑,也就將銀子包裹遞給了梨子,手中抓着那兩張藥膳方子,也沒忘謝了張大夫一番。
梨子倒也謹慎,接過那包裹後也不怕當着珠兒的面拆開,數了數。十兩銀子有五兩換成了碎銀子,有五兩換成了若多銅錢,倒也沒少。只是這包裡卻沒見那大頭的百兩銀票。
這時那珠兒才從懷中掏出了幾張票子,遞給了梨子道:“喏,這銀票怕一同揣在那包裡皺了。”
梨子接了過去。
珠兒又對她道:“二孃想那一百兩銀子也是破開些好,便換成了這五十兩一張,二十兩、三十兩各一張。不知大小姐可介意?”
“不介意。二孃有心了,珠兒你這就回去,替我謝二孃一番。就說,珍兒謝過二孃,剩下的,若那賬冊整理起來實在繁瑣,也請二孃不必太過心急熬夜太深整理,免得累壞了身子。三五天太趕,七八天都整理好了連同我往年的月錢一起給我便好。”她說着,臉上是比剛剛珠兒關切的神色還真。
珠兒稍稍愣了一下,但很快恭敬答道:“是,謝大小姐關心,珠兒一定如實回稟二孃。”
“恩。那你就去吧。”想了想,趁珠兒轉身之前,她又補充道,“回頭張大夫還要整理些合適的藥膳給我,也請張大夫都寫作兩份,稍後我也讓梨子再把其餘的給二孃送去。”
珠兒聽了,便又回過身來,再次恭敬道:“是,大小姐,珠兒知道了。”
等珠兒走遠了,張大夫第一個含笑罵她道:“你這個鬼靈精哦。明明是自己貪涼,惹得這月事肚子疼,還要拉着我幫你扯謊。要說剛剛那兩張方子性子溫和讓大家也都喝喝,權當去去這初春的溼寒也好。可是這還有幾副,都是要對症治你那宮寒。尋常的人喝了,反倒要害得熱症。往年裡二孃欺你癡傻,虧了你幾多月錢我也不知。這會兒你聰敏,便定不讓人佔了你的便宜。已經向那二孃討回了好些利息不說,好話說着又是逼着那二孃再過七八天也都要一起還來。作甚還要虧二孃這點藥錢?”
她亮晶晶的眼睛頓時一閃,也不怕關起門來沒外人被張大夫說穿,只嘻嘻一笑道:“張爺爺,您看出來啦。嘻嘻,我這也是纔剛討回點利息。您不知道,前幾天梨子和梅子幫我把我這屋子都翻遍了,居然一個碎銀子都沒找見。這一百一十兩纔剛到手,說多,我明兒真想上街好好逛逛,還不知夠不夠花。而往年裡我癡傻,手裡沒銀子,倒也不愁這些藥錢。現如今,我既然向二孃討回了我應得的月錢,怕是往後自己要另行滋補,也不能再從賬房裡頭支銀子買了。張爺爺,您就幫我看看嘛。看哪些大家喝了都好的,我就沾光和大家一起喝着。若是隻適合我單獨喝,我便把方子自己留下,稍後再讓梨子和梅子去您的藥房裡買了藥材,單獨熬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