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二位嬤嬤走後,她累得倒頭便睡。一邊睡着,一邊隱約回憶起了一些,她好像,一不小心,給應昊講了她是現代亡魂重生到陳氏嬌兒體內後所經歷一切的故事?夢中她還憶起自個兒猛地一睜開眼看到應昊含情脈脈地盯着自己?要死了,到底是個帥哥,這樣盯着人家,叫她……在睡夢中都紅了臉頰。不過那含情脈脈的視線中總覺得底下是某種探尋。
她有些心慌,又自我安慰道:嘛,應昊不信鬼神,這死後重生的故事在他眼裡也該是無稽之談。估摸着他頂多當成是她前半生癡傻,猛地恢復了神智,便思維有些混亂吧。
恩,這個解釋很好。若是應昊日後懷疑她,她可以這麼解釋給應昊聽。
這樣自我安慰着,恍惚中她都快分不清,前世種種,究竟她當真是現代一縷亡魂死後重生到了陳氏珍兒體內?還是那本就是陳氏珍兒癡傻時神智自顧做了那樣一場冗長的夢?是夢嗎?如果是夢,她爲何能記得那般清晰?那般真實?但她用力去回想,居然快憶不起自己的父母長得什麼樣。很用力很用力去想,那兩個輪廓漸漸清晰,卻是大將軍和將軍夫人畫像上的模樣。
一覺醒來,銅鏡中的她便還是那又胖又醜的模樣。無論她伸手是將那張大餅臉搓圓捏扁,銅鏡中的都是相同的表情。這便是真實了。她現在就是又胖又醜的陳氏珍兒。還想那麼多有何用?該拋下的,早就該徹底拋下了。
只是她猛地又憶起了一些東西。她開始好奇,好像應昊對他,並不是表面上那般嫌棄冷淡?昨兒應昊似乎問過她一句:“你可記得,幼時曾在後花園陪我玩耍過?”之類的話?該是指的她二三歲時曾同大將軍一起入宮時候的事吧?原來她們還曾有過這種際遇。應昊在問她這句話的時候在朦朧的月光下臉上全是關於美好回憶的嚮往。也許,她在他心中原本有着一個很好的印象。也許,他們的婚約,打從一開始,他是願意的,並不只是看中她的身份,才免爲其難接受了她如此樣貌?只是她一再的不情願,一再地磨滅着那遙遠記憶中最初的好印象,一再地叫他失望了。所以他報復她,才同陳嬌兒聯起手來坑害她一回,也只是想叫她吃點教訓?卻仍然執着於她有朝一日能夠憶起,對他的態度有所轉變,不願放手?
“噗!”哪來那麼多也許?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最後拍拍銅鏡中那張肥臉。只要她一日還是這般又胖又醜的模樣,她和應昊之間總不會出現那些情情愛愛的橋段。只是有機會她一定要記着跟應昊表個態。做不成真夫妻,可以做個朋友、棋友、酒友……都好。
從這天起,應昊卻都沒有再來過她房中。她整日同二位嬤嬤學着規矩。很快陳嬌兒就沒什麼可以再學的了,得了她的首肯,便不再來一同學着。有時,嚴嬤嬤一個人教她,容嬤嬤便會教着梨子和梅子。不說是她,梨子和梅子學起規矩來也要拼盡全力。每日下來過得都很充實,都要累得她們倒頭便睡。
哦,可能梨子和梅子一日規矩學下來比她還好些,也不至於累得倒頭便睡。只是自那日起,她就不見了那副承載着她對孃親和桃子寄託的耳環。每日學完了規矩,她都叫梨子和梅子翻箱倒櫃地幫她找着。兩個丫頭也賣力,定要找到深夜,累得再提不起手來,纔回房睡了。可惜,十幾日下來卻還是一無所獲。但她和兩個丫鬟都不曾想過放棄。那副耳環對她有多重要,梨子和梅子都清楚。
耳環一定還在這屋子中某處。上一次她記得佩戴過之後就將那副耳環脫到了梳妝檯上。之後她又沒有出過這院子。除非她房中遭了賊人,還是在她們的眼皮子底下只偷走了那副耳環。沒理由那耳環就這麼不見了呀。一定是她們還找得不夠仔細。一定能找見的!
又十日過去。這一日一早,嚴嬤嬤和容嬤嬤又“伺候”了她一次用早膳,然後便有些不捨地同她告辭。可能是相處日久有了默契,即使她的微表情還是藏在豐腴的臉頰肉下面難以叫人察覺,但無論是嚴嬤嬤、容嬤嬤,還是梨子梅子,都已經能準確地洞悉,幫她夾菜。
“該教的,奴婢們已經不遺餘力地盡數交給主子。昨兒宮裡頭來了聖諭,奴婢們已經如實將主子的進度彙報給了宮裡頭。知主子已經盡力學着,但因主子體型受限,就是奴婢們再陪着主子,短時內也無法再幫到主子。那頭皇上和皇后娘娘沒了奴婢們伺候着用膳還不習慣。這便召了奴婢們回去。主子有些還不規範的,日後還當自己勤加練習。”
“多謝嚴嬤嬤和容嬤嬤了。珍兒自當謹遵二位嬤嬤教誨,日後還會自個兒勤加練習。二位嬤嬤若是不急着走,還請多留一會兒。讓珍兒最後給二位嬤嬤做上一壺好茶,算作聊表謝意。”她也有些不捨。二位嬤嬤嚴格歸嚴格,但對她極是喜愛,總歸對她是極好的,仿若都將她當成了女兒一般。她知金銀不是對二位嬤嬤最好的謝禮,兩位嬤嬤在宮中那麼多年,拿到過多少賞賜,怕是比她還富有許多。但這沏茶的手藝,她是同二位嬤嬤學的,二位嬤嬤都對她稱讚有佳,直道她青出於藍,得以喝上她親手沏的一回茶都是好福氣的。她這是祝願着二位嬤嬤都有好福氣。
二位嬤嬤沒有推拒,也不再做奴婢,而是做了一回長輩,讓她伺候了一回用茶。日後得以喝到她沏茶的無外乎聖上、皇后,四皇子等一衆皇家貴胄。二位嬤嬤是搶先享了這皇家福氣,很是受用。
臨行前,她屋裡的三人和二位嬤嬤都是滿面笑容依依惜別。若是他日宮中再相見,她們總還會記着這些日子以來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