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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張健。"她一路小跑,擋到我面前。

我只好停下,耐住姓子看她。

"我能問問,前段時間陳東要跟我分手是爲了你嗎?"她站着,腰挺得很直,儘管臉色蒼白,但適當地保持了她的驕傲。

我看她,懶得與她糾纏,點了下頭。

"你們……"她站得太直,臉變得冷了起來。

我揚了揚眉,等着她說下去。

"你們都是男的。"她好像挺困難地說出了這句話。

"是啊。"我漫不經心地點頭附應,看了看錶。

"你不在乎?"章薇薇看着我像在看着一個惡棍,或許是魔鬼。

我偏頭看了下頭,不明白我爲什麼要在乎?或許是我什麼時候表現過在乎讓她誤解了?我可一直真的真的不在乎啊……要是在乎我能勾引陳東上牀?我可不想讓自己變得那麼無辜……我可不想讓自己扮演那種懦弱的角色。

"他那麼痛苦你卻一點也不在乎?"章薇薇笑出了聲,但聲音太過於尖銳,聽在耳朵裡有些刺耳。

我吸了一口氣,天,女人!我閃過她,往學校走去,再不進去,這課又要被當了,我可不想老是補考……

"張健,不管你是不是男的,你都不配。"她在我後面冷冷的說着,那個印象中溫柔的女孩似乎也有尖銳的一面呢。

可是,誰管那麼多……她不是我的麻煩,我沒辦法對她太過關注,她不是我的事。

吳將又來找我,深更半夜按響了我租住的房間的門鈴。

沒邀請他進屋,跟他下了樓,買了打酒,跟他去了不遠處的廣場。

在臺階上坐下,吳將這次出現顯得安靜,不像前次那樣禮貌中夾着刺,所以我覺得這次他想談一談也未嘗不可,而且我也不想大半夜的在自己的住處吵醒誰。

廣場的路燈亮着,光線不明顯,半夜很冷,出來的時候我隨便套了件大衣,裡面只穿了件襯衫,我把大衣的扣子扣上,吳將在旁開了口。

"你跟陳東就這樣完了?"他聲音挺低。

"要不怎麼樣?"我打開啤酒,冰涼的微苦的夜體滑入喉嚨,讓我深吸了口氣,真好,空氣不錯……

"你見過陳東沒有?"他問。

我聳聳肩。

"是啊,你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主動。"吳將像在輕笑。

我瞥了眼他,再看向遠處,底下的廣場裡也有一兩個人,躺在地上,遠遠的不知道在幹什麼……深更半夜折騰自己的人不在少數。

"陳東不太好……他這兩年來都不算好,"吳將說:"不知道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他高考的那段時間我得罪了一個小混混,動刀子時陳東幫我擋了一刀,他救了我一命,胸前中了一刀,醒來就看着門口,我知道他是在等你來看他,但你從沒出現過。"

"後來吧……"他抽上了煙,遞給我一根,我搖了下頭,"你也不見了,每次一說起你,他就按胸口的刀傷,縫了十五針,挺大的一個口子的,我們都猜應該疼得很……他跟我說過一次,他喝到不行醉得只叫你名字說他那裡的疼完全比不上你給的。"

我向後仰,躺在臺階上,北京的天空黑濛濛的,一個星子都找不到。

"這次回去他那傷口發炎了,不知道怎麼搞的,都一兩年的傷口了完全癒合了莫名其妙的發炎,他發高燒,跟上次一樣進考場一樣的高燒,他還是死盯着門……"

"張健,你並沒有出現,這次也一樣。"他轉過頭來說。

我坐了起來,重新打開新的酒,灌着,"那又如何?"我漠然地說着。

"張健,你們的事我不清楚,但有一點我知道,他的心被你傷透了,有多愛就有多傷……"吳將說:"這次來找你,真是抱歉,章薇薇要我告訴你,她不是可憐你,她是可憐陳東,所以她會退出,請你別折磨他了……"

我笑,對他說:"你說完了?"

吳將低着頭點了下頭。

"那好……"我聳聳肩,"我先走了。"

"張健,別對他這麼殘酷。"

我跟隨着路燈回去,寒風吹來,我打了個冷顫,把大衣裹緊了。

這是條不歸路,沒誰比誰殘酷。

而最殘酷的事實,豈是幾個人的三言兩語,一個人不知名的自嗷喊疼可以抹去的?陳東,你知道我承受過什麼?但願你這輩子不會知道,無知可以讓你不那麼疼痛。

回去的路越走越黑,在黑暗中我輕聲地踩着一步一步的樓梯回到住所的門前,我對自己說,張健,往前走,不要回頭。

去找陳東時,他宿舍的人很驚愣地呆住看我。

一說我找他,有人忙讓了位置給我,"坐……坐,我這就去找陳東。"

有人拿了電話在打,一人指着一個上鋪,"那是陳東的牀。"

我瞄了一眼,基本整潔,牀邊沒貼些有的沒的東西。

那人掛了電話,"陳東馬上回來。"

我道了聲謝,坐了下。

陳東確實是馬上回來了,不到五分鍾,我看到他出現在了我面前,再次見面,不過就是他瘦得兩頰都沒肉陷了進去,眼睛顯得有些冷漠,嘴角有點冷冰冰的味道。

但還是很英俊,甚至比以前更多了些內斂的味道。

"一起吃飯,去不?"我站了起來,看着他問。

他就那麼定定地看着我,死死的看了好幾秒,在我以爲他就要這麼看下去時,他轉過身,對着別人笑着說:"我出去吃個飯,你們要不要我帶什麼回來?"

那一剎間像我剛纔看到的那個冷漠的人是我的錯覺,他還是那麼陽光奪目意氣風發。

"好吃的,好吃的全部統統帶回來……紅燒肘子麻辣雞絲糖醋魚……"一個小個子蹦了起來大聲叫嚷,被另一人一掌拍了下去。

"我說的是老實話嘛……"

"閉嘴,小不點。"

"好了,鬧什麼,回頭全給你們帶……"陳東把身上的外套脫了,拿了另外一件穿上,先走出了門。

"喂,老同學啊你們,吃得好一點啊……"有人在背後叫道。

陳東沒回頭,揮了揮手。

一路他都不吭聲,吃飯也不說話。

我沒理他,隨便他裝着。

到了完了時他還是一臉的冷酷,我抽出煙點上攔車,坐了上去關了車門叫司機開車。

他打開前座馬上坐了進去。

司機看着我們……我只好對他說:"開吧。"

他跟我回了我的住處,還是不說話。

我開門,一進去就關門,然後他抵住門,我加緊力道要關……他的手被夾住,他推,我毫不示弱地關着。

"我認輸,我他ma的認輸……你讓我進去。"安靜的樓道里,響起了他氣急敗壞的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