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面前這幾位漲紅了臉的抗議者,一哥身上滲出的虛汗從進門開始,至今都未曾停下過。
他沒想到一進屋,面色有些古怪的方羽就丟給了他這麼大的一個驚喜。
先是一直躺在病牀上人事不醒的蒙青凝已經恢復清醒,正躺在那裡低低的飲泣。而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神情的方羽,一見到他進來,就指着跌座在沙發上的那個漂亮女人,說她就是製造那個奪舍的邪靈,也就是製造克隆人幕後的黑手之一。
而她,就是被請來給蒙青凝看病的蝴蝶夫人瑪利亞。一位在國際上赫赫有名的催眠大師,具體身份和背景還十分尊崇和敏感的神秘女人。
所以猛一聽方羽的話,再看到方羽在說完這些,接着擺出了置身事外的那副模樣後,一哥身上還沒完全消失的虛汗又再次開始冒出了頭。
和聽到這些後一臉興奮的孟勝藍不同,一哥在聽到面前這女人是蝴蝶夫人的瞬間,就知道方羽扔給自己的是一塊非常非常燙手的山藥。
因爲他從方羽的簡單介紹和病房內凌亂狼藉的場面中,已經大致猜到了之前這裡發生的事,病房內至今激盪不息的那幾股強烈而又神秘的氣息也同樣從側面印證着他的猜測和推斷。
而沙發上,原本面色煞白的蝴蝶夫人臉上,那一抹隨着自己的出現和方羽簡單的介紹,而顯得越來越清晰的譏笑和她迅速恢復着正常的面色,也在隱約的加重着他心裡的擔憂。
可是他又不能不接手,因爲這畢竟就是他的工作。
再說方羽也不怕麻煩,肯冒着曝光的危險把這鬼女人拿下後甩給自己,而他現在面色又這麼古怪,自己要是接手的時候稍有猶豫,豈不是……
就這麼着,渾身冒出虛汗的一哥一咬牙,硬着頭皮算是很乾脆的接手了。
可是沒等他放下通知部下趕來的電話,推門而入蒙老和丁乘風他們又迅速將混亂和騷動帶到這間病房。
混亂是因爲蒙青凝的清醒和哭泣而起的,蒙老一家人在目睹到哭泣着的青凝瞬間,就全都興奮的哭喊着忙亂了起來。
而騷動,則是在丁乘風和那兩位請來的老外教授注意到了病房裡的狼藉和凌亂,隨即發現了花容慘淡的蝴蝶夫人異樣之後開始的。
剛開始的時候情況還好,儘管知道了蝴蝶夫人處境的他們三個人都拉長了臉,但是向自己和方羽質問的時候,說的還是漢語,遣詞用句也顯得客氣和理智。
可是他們的質問在遭遇了方羽的緘默之後,兩位教授逐漸尖刻起來的言辭夾雜在越來越多的母語當中,和同樣神情激動,面色漲紅的丁乘風一起,將矛頭全都指向了代表着政府的自己。
英語一哥倒也還能聽懂,也能進行一般的對話和交流。可是面對着面前這兩位教授迅速激化的情緒和憤怒時冒出的一連串母語,因爲證據的缺乏和對整個事態詳情瞭解的不足,一哥也只能一次次的用英語要求他們保持冷靜和剋制。
而隨後隨着注意到這邊衝突的蒙老的加入和攙和,一哥的處境就越發顯得尷尬了起來。而在此期間,方羽卻一直都負手站在破爛的大窗前,像個沒事人一樣盯着窗外的雨夜,根本不理會身後的這一片喧囂。
自從他把蝴蝶夫人丟給一哥後,他就一直這樣默默的站在這裡望着窗外的雨夜出神。甚至連前面丁乘風這些人對他的質問都沒注意到,更談不上來留意一哥遭遇的尷尬了。
最後還是站在一邊,一直默默留意着方羽和一哥應對的孟勝藍忍不住開口,暫時結束了一哥的尷尬。
無知者無畏。
初入特殊部門的孟勝藍此時依然帶着她常年在基層辦案時的利落和乾脆,一句硬梆梆的執行公務例行調查,就將喋喋不休的幾個人堵的一時沒了言語。
正好此時,接到一哥通知的警察也恰好趕到,於是蝴蝶夫人就被孟勝藍乘機帶了出去。
她是順利的把人帶走了,可是留在這裡的一哥,卻再度置身於更加憤怒的幾個人尖刻言辭的包圍之中,苦不堪言。
可憐他至今連身上的殘破溼衣都沒功夫換下去……
“何組長,家裡有緊急公務需要你馬上回去處理,車就在門外。”一進門,略皺眉頭的孟勝藍就開始爲頗有些狼狽的一哥解圍了。
看到她一臉嚴肅的模樣和非常公式化的官樣言詞,攔着一哥的兩位看似非常激動的老外明顯就是一愣,隨即便把目光都投向了身邊的丁乘風。
面色潮紅的丁乘風此時也微微有些躊躇,因爲他在第一時間看到了一臉肅然的孟勝藍身旁站着的杜若蘭。而杜若蘭的眉頭此刻也在微微的皺着。儘管清澈的目光中並沒有明顯責怪的意思,可依然隱隱的讓他感覺到了她的不快。
暗裡咬了咬牙,丁乘風在自己還未曾完全考慮清楚的下,就在把目光投向蒙老的瞬間,便已下意識的退了一步,讓包圍着一哥的圈子頓時空開了一個小口。
一哥見狀,輕輕一側身就脫出了包圍圈,暗自鬆了一口氣的瞬間,快要僵硬的臉上謙和的笑容中也浮起了一抹肅然:“各位,帶走瑪麗亞夫人的原因我剛纔已經給你們解釋過多次了,希望幾位能夠理智的配合。如果還不放心的話,幾位也可以通過貴國的外事部門瞭解後續的發展,但是眼下,我公務在身,實在沒時間奉陪了。對了蒙老,醫院和你們家屬這邊,希望你能配合一下我們的工作,安排大家早點回去休息。”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一哥不等面露詫異的蒙老開口,就已命令守在門口的幾位便衣進來接手蒙青凝的監護。
“你這是什麼意思?”看到涌進的幾名便衣,蒙老詫異的臉色猛然變成了一片紫色。就連他怒喝得聲音中都隱隱帶上了一絲顫音。
“沒什麼別的意思,只是工作需要而已。這樣吧蒙老,你跟我出來一下。”看着怒不可遏的蒙老,一哥環掃了一眼屋內神情各異的衆人,在心裡暗歎了一聲的同時,客氣而又不容拒絕的將蒙老請出了屋子。
屋內猛然間陷入了一陣奇怪的沉默。一時間竟沒有一個人開口打破這種奇怪的靜默。而靠着牆邊的病牀上,蒙青凝依然還在靜靜的沉睡。
方羽出門之前的安撫,將使她在一種奇異的狀態下靜靜的沉睡上一夜,直到她疲憊的身心恢復到能安穩的自然醒來。
屋內這種奇怪的靜默並沒有保持多久,最多也不過一分鐘的功夫,蒼白着臉色,帶着一臉茫然的蒙老推門而入開口打破了這份寂靜:“大家都回去休息吧,青凝還需要在警方的監護下恢復幾天!”
杜若蘭驚訝的發現,蒙老這一出一進之後,整個人像是變了個人,就連他剛纔的語氣中,此時都帶着一股濃濃的失落和倦意,致使令衆人都非常納悶。
她剛要開口詢問原由,忽然卻又將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嚥了下去。因爲她注意到蒙老正在給一臉驚疑的師母搖頭示意,而原本哆嗦着嘴脣的師母也已經用牙咬住了她的下脣。
“大家都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們警方一定會保證青凝安全的,請回吧!”
就在這時,門口又響了一哥的聲音。
帶着一肚子的納悶和詫異,屋內的衆人開始默默的退出病房。杜若蘭眼瞅着青凝就在身邊不遠處安睡,但是此刻她卻拿捏不定自己究竟是該退還是該進。
“她現在需要休息,表姐還是走吧,先回去等她醒了再說。”孟勝藍注意到了她的躊躇,便放低了聲音勸她。
“難道你們就準備讓她繼續待在這間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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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蘭一想也是,再說剛剛離開的方羽也讓她心裡隱隱有些不安,所以便準備轉身退出去。可是就在她剛要轉身的瞬間,她的目光又被破損的大窗和屋內的狼藉給吸引,眉頭便一下子又微微皺了起來。
“當然不是。”一哥搶在孟勝藍之前做了回答,緊接着他對那幾個便衣下了命令:“馬上轉移!”
“杜醫生,方羽呢?”
站在走廊裡,留意着幾位便衣在護士的協助下,利索的給青凝換病房的杜若蘭耳邊,忽然響起了一哥低低的聲音。
“他一個人先走了。”杜若蘭心裡隱隱一顫,裝作若無其事的隨口答道。
“一個人走了?他回去休息了?”一哥有些訝然的聲音卻又硬是將她的注意力從面前忙碌的幾個人身上給拉了回來。
“嗯,他說他先回去休息了。”有些勉強的回答完之後,杜若蘭的心忽然又被一哥臉上的驚訝給弄亂了。
“這個方羽,他現在究竟在幹什麼呢?”
自語着,目光有些散亂的杜若蘭在一哥和孟勝藍的注視下,陷入了恍惚之中。
寂靜的房間內,當盤膝而坐的方羽緩緩睜開他的雙眼時,窗外的第一抹曙光也剛剛浮上天際。
輕輕活動着手腳,慢慢起身的方羽臉上爬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可是隨即,這一抹笑意就凝固在了他的脣角,轉眼間便又被一股濃濃的愧疚和憐惜給代替。
“若蘭,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
一拉開門,方羽就搶前把面色煞白的杜若蘭擁進了懷裡。
冰涼的身軀在方羽寬闊的胸懷中迅速由僵硬變得柔軟,而她睜大的那雙俏眼卻一瞬不瞬的盯在面前這個讓她整夜不寐的戀人臉上,眼眸深處盪漾的全是一片關心和探詢。
“咦,方羽你好像又變了.!”
整夜不寐得倦意和擔心在看到方羽那雙黑眸的瞬間,就已經變成了一種異樣的欣喜和驚訝。因爲此刻,她發現只不過一夜的功夫,眼前的方羽給她的感覺又有了明顯不同。
依舊是神采奕奕的英挺模樣和深邃的黑眸,但是肌膚和雙眸中,卻少了以往那種隱隱流轉的晶瑩光芒。現在方羽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英挺男兒,從他臉上的神情以及那雙黑眸中,再也感覺不到之前的那種不凡和疏離。但是卻依然十分自然的保留着之前充盈在他身上的那種灑脫和清爽的感覺。
總之這是一種只有戀人之間才能深刻體會到的一種奇異變化,杜若蘭能清晰的感覺到,但是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但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就像一股緩緩的暖流,頓時將她全部身心都給包裹了起來,讓她的臉上也盪漾起了由衷的笑意。
方羽輕輕擁着戀人的身軀,臉上也浮起了濃濃的笑意:“這下,你就放心了吧?”
“方羽?”杜若蘭臉上的笑意中隱隱浮起了驚訝,隨即又被她的笑聲給驅散了:“哈,連這都瞞不過你。不過現在這種感覺真好,我心裡再也感覺不到以前那種隱隱存在於你身上的疏離感了。我不管,以後你不能再讓我感覺到它,否則我可不答應!”
方羽笑着,深深的點頭,那雙黑眸中有深深的愛憐在閃動。
叩!叩!叩!
就在這時,剛剛關上的房門被人敲響了。
杜若蘭聽到門響,趕緊從方羽懷裡掙了出來。她在有些懊惱的同時,也在暗暗奇怪究竟會是誰這麼早就來敲方羽的門。
“方羽,一哥讓我……咦!表姐?”
門一打開,孟勝藍微帶倦意的聲音就已傳進了杜若蘭的耳畔。緊跟着,表妹一愣之後恍然而微帶誇張的神情就讓她紅了雙頰。
不過此刻,她卻在心底的忽然一動中,只是微帶羞意的笑了笑,卻並未曾做任何解釋。
孟勝藍儘管心裡早有準備,可是看到眼前表姐的這個笑臉,心底的某個地方卻還是像被針給紮了一下。
“好你個方羽,把我們丟在那邊熬夜傷腦筋,你卻在這裡和表姐卿卿我我,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就在心裡刺痛的瞬間,孟勝藍在搶上前挽住表姐胳膊的同時,臉上卻衝着方羽呈現出一番興師問罪的誇張架勢。
“呵呵,都是我不好,不但連累了你,就連若蘭都被我害的擔心了一夜沒閤眼。這樣吧,正好若蘭那裡有個我替你準備的小禮物,就當是我給你的賠罪好了。勝藍你看這樣行不?”
方羽輕笑着,開出了條件。
“小禮物?”
“小禮物?”
孟勝藍髮現表姐和自己一樣,都是一臉愣住的表情。不由得心下就有些微惱。她不信以方羽的敏銳,會察覺不出自己的心意。裝傻她並不介意,但是眼下這種時刻,似乎並不是開玩笑的好時機吧?
表姐之前的反應看上去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但是現在看錶姐愣住的樣子,好像根本不知道有什麼小禮物,這個方羽,他這是……
“若蘭,你把天心燈給我。”方羽笑了笑,並不在意她有些怨懟的瞪視,而是向杜若蘭伸出了手。
“天心燈?”
幾乎在方羽話音剛剛響起的瞬間,兩個女人都低聲驚呼了起來。
“忘了昨晚給你說過的?”方羽衝杜若蘭展顏一笑,伸手接過了她從胸口摘下的天心燈。
杜若蘭頓時恍然,剛剛涌上心頭的一絲不快瞬間變成了濃濃的好奇和一份淡淡的嬌嗔。不過,她還是硬忍着沒當表妹的面給方羽丟上一個白眼。
孟勝藍剛剛提起的心微微一沉,隨即又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天心燈!難道他要幫自己達成那個願望麼?”
一顆心頓時霍霍的狂跳了起來。
“勝藍,你真的已經想清楚了麼?”
將天心燈握在了手裡的方羽臉上斂去了笑意,而那雙緊盯着孟勝藍的深邃黑眸中也閃起了一抹精光。
“嗯!”似乎帶着點不安,又似乎帶着點害怕和黯淡的目光在杜若蘭驚疑莫名的臉上轉了一轉後,孟勝藍的臉色轉爲一片毅然:“我早就想清楚了!”
方羽點頭,那雙深邃的虎目中精光猛然大盛,一瞬不瞬的盯在手中的天心燈上:“這是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你想好了麼?”
隨着他的話語落地,青幽幽的天心燈上忽然泛起了朦朦的幽光,隨即就在他殷雷般的一聲低喝聲中,將泛着幽光的天心燈貼上了孟勝藍的眉心。
就在泛着幽光的天心燈貼上眉心的瞬間,“轟!”的一聲巨響,就若腦際猛的炸響了一聲驚雷,孟勝藍就在腦海的一片空白中往後跌了出去。
“牽心引,幽魂凝,陰無極,陽清虛……”
就在孟勝藍往後跌出而旁觀的杜若蘭剛把即將衝口而出的驚呼遏制在齒關之後的瞬間,方羽宛若羣蝶飛舞的雙手已經在口中低沉法訣的催動下,迅捷無比的點上了孟勝藍的身體。
一時間,迴盪着連綿低沉聲浪的房間內,頓時響起了一連串密如急雨的脆響。
杜若蘭白着沒有絲毫血色的俏臉,緊咬着堵住嘴巴的手背,擔心不已得雙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奇特的一幕,腦海中唯一的念頭,就是面前的兩人千萬不要出什麼意外。
幸好,讓她心力交瘁的這一幕眨眼間就在方羽的拇指落在孟勝藍的眉心而全部結束。
“方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輕手輕腳的給躺在了牀上的孟勝藍蓋上被子之後,驚魂初定的杜若蘭這才顫抖着聲音開始了詢問。
“勝藍的工作和她的個性都需要她擁有一些能力,而我剛纔就是幫她實現了這個願望。”方羽邊仔細感應着孟勝藍的狀況,邊做着回答。
“需要這麼誇張麼?你不是有那個什麼種子麼?就像給我的那種。”
“她等不及,再者種子也會選人的。短時間內想要得到一定的能力,只能走這種捷徑。別擔心了若蘭,她一會就能醒來,大約一兩個月之後,效果就會凸顯出來。”
方羽笑着說道這裡,忽然移開了話題:“要不你也乘機和她一起休息一會?熬了一夜,辛苦你了。”
“我不累!你也別想轉開話題,老實交代,天心燈裡寄存的究竟是什麼東西?是不是那個十七號?”
很顯然,自從跟方羽在一起之後,杜若蘭的神經也已被連番的奇事給鍛鍊的粗壯了不少,而熟知天心燈玄奧的她此時也早已不再是當初對這個領域一無所知的外行。驚魂一定之後。迅速恢復正常的她便開始了對方羽嚴厲的審查。
因爲在她身爲女性的直覺中,她隱約察覺,方羽還有不少奇特的經歷瞞着自己。
例如,他多次隱約提起,卻又每次都含糊過去的藏域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