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閣老,這件事您可快點拿出個章程來啊。”
“徐閣老,這兵部也派人來催了,朝廷得給這些商人一個說法啊。”內閣再次賓客滿門,徐階的腦袋照例爆炸,徐階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跟這些人說,總不能告訴他們現在國庫空虛,沒什麼銀子能拿出來跟伊德爾打仗吧。
而且這是戶部的人來要求開戰,都是修煉千年的狐狸精,誰不知道誰啊,戶部能不知道這國庫裡有多少錢嗎。
確實現在國庫裡還餘下幾百萬兩銀子,但是這是徐階想要留做他用的,比如應天府到順天府的水泥路剛剛開始修,徐階就已經嚐到了好處,甚至是不少漕工都跑到了那邊去幹活,可能沒有威脅到槽幫的生意,朝廷就要“被迫”啓用海運北上了。
徐階跟高拱想的差不多,廢掉漕運改走海運,每年能省下不少疏通河道的銀子,然後在修一條從天津衛到京城的水泥路或者運河。
這些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了,關鍵是徐階現在還想要解決了蜀道的問題,其實到了明中期之後,除了東南的倭寇和北方的蒙古,更有一個日益突出的問題就是西南的土司問題。改土歸流勢在必行,畢竟西南是國家的重中之重,自古就有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未安蜀已安的說法,究其原因就是因爲四川交通不便,徐階想要改善交通,起碼要修兩條路,一條就是先秦棧道,在祁山一帶,另一條則是陳倉小路,同時湖廣一帶的水陸也要修繕疏通。
同時起碼貴州省內也要修通一條跟外省連接的水泥路,這些事情哪一樣都是要燒銀子的,而且貴州崇山峻嶺,以大明現在的技術,想要修隧道,那可真是天方夜譚了。
徐階看着倆人說道:“兩位,兩位,聽徐某說一句,一切等廷議之後再做結論,本閣需要面聖上呈,擅啓兵事,此乃家國大事啊。”
徐階找了個幌子,進了西苑,嘉靖看着徐階問道:“徐閣老,可是有事了?”
徐階點了點頭說道:“陛下,這蒙古瓦剌伊德爾部多次挑釁我邊將,兵部,戶部請戰。”嘉靖想了一會,說道:“伊德爾部?兵甲多少?”徐階稍加思索,對嘉靖說道:“伊德爾部兵甲十萬餘衆,如若開戰,當調九邊之兵北上,同時遣一干將。”
嘉靖腦海裡此時想的都是,一個人八十兩銀子,十萬就是八百萬兩銀子,恨不能嘉靖都下令這些人別殺一個人。
嘉靖猶豫了一下說道:“以楊博爲帥,馬芳爲副帥,龔業爲先鋒,整治伊德爾。”徐階的表情漸漸凝固,震驚的看着嘉靖問道:“陛下,這就開戰了?”
“啊?不是要開戰嗎?”
徐階一臉黑線的看着嘉靖說道:“陛下啊,這國庫空虛,實在是折騰不起了啊,這戰火一起,花費又要在三百萬兩左右,屆時。”
“停!這打完了仗,朝廷不就有銀子了嗎?”徐階一時語塞,點了點頭,說道:“呃,確實是這樣的,不過這朝廷不是又上了幾個工程嗎,這些工程都等着花錢呢,陛下把兵馬調走,這大軍一動,可都是銀子啊。”
“徐閣老,那你就傳話給楊博,此戰只許勝,不許敗!”嘉靖斬釘截鐵的對徐階說道,下定決心跟伊得爾死磕了。
這伊德爾可不是草原山的那些小部落,當年俺答還在的時候,瓦剌就差不多能跟俺答打的平分秋色,現在又吸納了不少俺答的勢力部衆,儼然已經超過了當年俺答的實力,想跟瓦剌開戰,那就必須重新調九邊精兵北上,這大軍一動,糧草先行。
徐階不情願的回到了內閣,讓張居正起草討伐伊德爾的詔書同時大明即將懲治伊德爾的消息不脛而走,所有原本打算來京城鬧事的商人,全都轉變成了送王師北上的鄉紳。馬芳跟龔業是要來京城領兵符的,同時京城也挑選了一批京營士兵,準備直接北上。
大明的這些兵,頭一次感覺到自己是王師,畢竟這是第一次出征,還有百姓夾道相送的,這些士兵一個個害羞的都跟狀元郎一樣。
馬芳看着這些人說道:“草原上,不比這京城,那是一刀下去,就要見血的,你們可要想清楚,這一去,你們可回不來了,現在還有機會,你們還能回去。”
馬芳看着這羣兵說道,這些兵當然是知道這去了之後有多兇險,但是大明兵部早就改善了撫卹體系,軍人沒了後顧之憂,打起仗來才能不要命,多少人只是爲了封妻廕子去的,要的就是個死,再說了,現在回去,那不就是這京城裡最大的笑話了嗎?
所以馬芳說了半天,也沒有人動彈要回去的。
馬芳欣慰的點了點頭說道:“好,既然沒有反悔,你們就還算個爺們,都跟本將走吧!”此次京營抽調八千騎,九邊共抽調精騎四萬五千,加上漠北新兵,足足十五萬兵馬,無論是楊博還是馬芳,都憋了一股子勁兒,要出去跟伊德爾拼命了。
此時的胡宗憲還在臺北癡癡的等着京城的回信,不過胡宗憲要是知道他的奏報,早就被扔到廢紙堆裡了,估計直接就在這裡氣死了。
胡宗憲看着孫毅問道:“孫大人,你猜猜這朝廷究竟是能不能批這招撫的大綱啊。”
孫毅皺着眉頭說道:“開海的可能性,不是很大,畢竟這不是小事,祖制的問題沒有這麼簡單。”
胡宗憲看着孫毅問道:“難到這次咱們就註定無功而返了嗎?”
孫毅搖了搖頭說道:“不,因爲打臺灣更難!所以在咱們還是有希望的。”孫毅想了一會之後,覺得還是招撫成功的希望比較大,但是朝廷可能會思考一段時間之後,才能下定決心,所以孫毅和胡宗憲可能還要在臺灣待一段時間。
不過臺灣這裡還是不錯的,正值北方草黃馬正肥的季節,沒有北方刺骨的寒風。
胡宗憲也下定了決心,跟王直死磕到底,不過這臺灣確實山清水秀的是個好地方,來臺的這段時間裡,胡宗憲的觀念也逐漸的變了起來。
胡宗憲看着這山清水秀的東平府,嘆了口氣說道:“這臺灣若不是跟倭寇扯上關係,假日時日,必然是我大明的海上江南了。”
孫毅笑了笑說道:“怎麼?胡大人開始喜歡上這個地方了?”
胡宗憲點點頭,喝了口茶說道:“此地山清水秀,氣候宜居,雖然不知盛夏如何,但是此事倒是不乏爲人間天堂。”
就在兩人談笑間,栓柱帶着十幾個屬下來到了兩人住的驛所,對兩人說道:“胡大人,孫大人,這今天是東平府的大日子,徽王殿下請兩位去觀禮。”
“哦?”胡宗憲來了興趣,這臺灣跟內地最大的不同,就是這臺灣有着太多太多內陸沒有的新奇的玩意。
兩人跟着栓柱來到了東平府的一處小山頭,栓柱對兩人介紹道:“兩位大人,今天是臺北第一座水泥水庫建成的日子。”
孫毅似乎是有了些許印象,之前王直派人來榮昌書院買過一張設計圖,似乎想要利用東平府的水利,設計了好久,才把設計圖賣出去,沒想到這王直的辦事效率還挺高,已經落成了。
衆人來到了一處山澗,此時這裡已經聚集了大量的百姓,甚至還有幾個洋人,栓柱指着遠處說道:“這裡就是東平府第一座水泥水庫了。”
胡宗憲驚訝的看着栓柱問道:“水泥竟然還有如此妙用?”栓柱笑了笑說道:“是啊,水泥確實是個好東西,這還得多虧了咱們的孫大人啊。”
“哪裡哪裡,栓柱兄弟說笑了。”只見一座小型水庫坐落在兩山之間,陡峭的地勢,使得這一段的水流十分的湍急,像這樣的地方,整個臺灣幾乎到處都是,所以王直纔有了利用水力的想法,這裡已經修了一條水泥路,直通下面的一座縣城,而這大壩的旁邊,則是幾個工坊坐落在了這裡,山上湍急的水流到了這裡,頓時溫柔了起來。
而引出來的水力,帶動了磨坊,還有一些作坊在運轉,胡宗憲驚歎道:“這臺灣,可真是個奇妙的地方啊。”
孫毅心中其實是有些不屑的,因爲孫毅正在設計的,是如何利用水力,提升鍊鋼的水平,不過王直能想到這裡,已經算是不錯了。
栓柱有些自豪的說道:“待着臺北各縣發展起來,這些磨坊,十天之內,就能把收出來的稻穀,變成糧食。”
胡宗憲默許的點了點頭,說道:“這胡某人回去之後,忽然就想請旨去地方幹兩任地方父母官了。”
栓柱笑道:“那胡大人就在臺灣多住些時日,這臺灣的東西還多着呢。”這話確實沒毛病,但是孫毅絕對不會讓胡宗憲去臺中一帶的,一旦胡宗憲到了臺中一看,就會發現到處都是榮昌的產業,榮昌兩個字幾乎遍地都是。
甚至孫毅已經把整個榮昌的“高新”產業全給弄到臺灣來了,甚至研究起了雜交水稻,其實雜交水稻就是不斷的試驗,就是觀察出不同品種的水稻的優點缺點,然後將各種水稻互補,最終得出高產,耐操的種子來。
這是孫毅新上馬的項目,一旦成功的話,榮昌在大明的地位將與神農比肩且無人可撼動,即便是嘉靖,也得給榮昌的這些科研人員立廟封爵,當然一旦那樣的話,這些科研人員必須得是個死人才可以,否則必然危及帝位。
孫毅倒是不管這些,臺灣是最合適不過的地方了,一塊法外之地,十分的適合孫毅搞這種可以掙大錢,呃......不是,是造福千秋萬世的工程。
胡宗憲走進了水力磨坊之後,看了一下,其實這些研究,技術含量都不是很大,只要智商正常的人走進去,研究一會,就能明白這個東西是怎麼運轉的。
胡宗憲驚歎的點了點頭,確實水泥的利用,要遠遠好於原本的土質大壩,不過此時卻有幾個百姓皺着眉頭說道:“這不是斷了風水了嗎,這樣是得遭天譴的啊。”
“是啊,這要是全給建成這樣,這咱臺灣還能有生氣兒嗎。”百姓議論紛紛,胡宗憲倒是不置可否,畢竟胡宗憲是個徹底的實幹家,胡宗憲雖然敬畏鬼神,不過對於這樣的無稽之談還是不咋信的。
剛剛聽到了這些百姓說,孫毅忽然意識到了哪裡不對勁,這臺灣處於地震帶上,原本地震就多,在加上這些東西,恐怕這風言風語一起來,足以把臺灣葬送掉了。
孫毅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嚴重性,一些看似不起眼的風俗,往往能斷送一個國家,民間信仰的力量,足以毀滅一切。
孫毅沒有說什麼,只是跟着栓柱又看了一些臺灣的善政,確實胡宗憲也感覺受益匪淺,但是孫毅看得出來,這整個臺灣,已經花了王直的不少銀子了,在這樣花下去,這王直即便是有這十幾年的積蓄,也撐不了多久了。
這也是王直極力將孫毅的榮昌留在臺灣的原因,因爲臺灣現在唯一的財政收入,就是海關稅賦還有島內的商稅,而榮昌的各處生意,在臺灣竟然上繳了一半的商稅,同時王直還在全力發展商人來臺。
但是無奈,這市場實在是太小了,問題再次回到了人口上來,即便是胡宗憲已經到臺北招撫了,王直往臺灣送人的腳步卻一直沒有停下,只是在胡宗憲登陸的那天起,新登臺的漢民已經全都送到臺中和臺南去了,不過這樣也好,臺北以東平府爲主,已經快要跟內地的州府沒有區別了,臺南臺中現在也是急缺人口補充的。
看着人來人往的東平府,孫毅嘆了口氣,這些失地的農民,在臺灣活的不錯,也讓孫毅覺得自己這個險沒有白冒,正如二十一世紀所流傳的:一個成熟的商人,懂得自己培育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