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熊作爲三連的班長也參加了遠征,他從來沒見過這樣奢侈的行軍。部隊沿着海岸行軍,海軍的“伏波”艦則在不遠處緩緩前進,保持着同樣的進度,每到宿營休息的時候,補給船就會迅速的靠岸,從寬大的跳板上卸下帶輪子的炊事車。
炊事車結構精巧,都是用薄鐵板做得,有爐竈和煙囪――本來是用馬匹牽引的,現在沒有馬就暫時用船運輸。士兵們收集來的柴火被迅速的點燃,從船上搬下成筐的食品。
炊事車上架好了大鍋開始燒水。水是從專門的運水船上抽來得,這個舉動讓黃熊覺得奢侈得令人髮指――他知道這些澳洲人什麼東西都要“處理”一下,包括喝的水――他們不喝生水,不喝從河裡或者水井裡打來的水,也禁止手下的人這麼做。
對於組織後勤的馬千矚來說倒不覺得這樣的行爲有什麼:穿越者還沒有足夠漂,不能提供野外淨水。而且沿海開拔,一路上淡水供應也相當難――臨高的西部是缺水地區。用船運輸即安全又方便,省卻了士兵找水打水的時間和精力消耗。
筐子裡的食品既不是米也不是面,而是用紙包着的一塊一塊的東西,上面還標記着被叫做阿拉伯數字的數碼,還有幾個字:草地一號,草地二號什麼的,紙包有不同顏色的色塊。黃熊饒有興趣的看着炊事兵們把紙打開,裡面露出的是灰白色或者褐色的塊塊,實在讓人提不起什麼興趣來。
當水燒開之後,這些大大小小塊狀物被投入到沸水裡一煮,很快鍋子裡就冒出來了一股奇特的香味。香味吸引了走了大半天沒吃東西的黃熊和士兵們,他們來到香味的來源跟前,東西。鍋子裡煮着漿糊一樣的東西,棕褐色的。看上去很沒食慾的模樣,但是香味卻濃得讓人流口水――特別是對這羣揹着東西走了半天路的人來說。
“這是什麼東西?”他問拿着勺子在鍋裡攪動的炊事兵。
“草地一號和二號。”
“這是什麼東西?”
“不知道,是馬總長直接從農場搞來得。”炊事兵吸了下鼻子,“夠香,就不知道是啥東西。”
“麪糊吧?我可吃不慣麪粉。”有個臨高本地的兵說。
“麪糊?美得你的,我看是薯粉。”
“不會,平時都吃白米飯,出來打仗吃紅薯?哪有這麼搞得。”黃熊的經驗,平時把當兵的鬧得和乞丐一樣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都沒關係,但是一旦上陣,非得好吃好喝才行。
“開飯了,開飯了!”炊事兵用馬勺敲打着鍋沿。
士兵們是番號排序領飯的,一排一班第一個領,然後是二班,最後的當然是三排九班。新軍的各級軍官爲了充分體現官兵平等,從訓練開始起就和士兵一起排隊領飯。現在已經形成了慣例。雖然這個制度讓部分軍官有所煩言――天天白米飯加鹹魚,外加菜湯對士兵來說是奢侈的飯菜,但是對吃慣了後勤食堂的軍官來說就有點單調乏味了。有人就打了飯菜之後偷偷得到食堂去加餐。馬千矚發現了這個問題之後加以嚴厲的禁止,命令軍官必須和士兵一起吃飯――他自己以身作則。
在他以極大的毅力頂過幾天之後,馬千矚發現此事不比5公里越野跑步,不是堅持越久就越輕鬆,而是越堅持越痛苦,最後決定每天晚上給軍官們額外加餐。這次遠征,軍官們的揹包裡都額外裝了一聽125g的午餐肉罐頭――這個待遇讓全體穿越者都眼皮發脹。
黃熊按順序領了一份糊糊,看了一會,閉起眼睛,把一勺“漿糊”送進了嘴了,這個滋味包含的鮮香幾乎令他的味覺紊亂――天下還有這麼美味的東西!他很快的把自己的那份全部都吞入了肚子,趕緊去炊事班那裡看看還有沒有剩下的。結果鍋旁已經被捷足先登的士兵們擠滿了,每個人都把盆子舉得高高的,要“再來一勺”。
炊事兵第一次面對這樣火爆的場面,鍋底剩下的一點糊糊,分給誰都不好,最後還是加了點水,當成湯一樣的分給大家。
東門吹雨點點頭,滿意的在筆記本上寫上了“草地一號、二號非常滿意。”
吃完飯之後,衛生隊的女護士們登岸了,她們揹着有着紅色十字的箱子,詢問着有沒有人覺得傷痛或者不舒服,頓時有很多人都說自己腳疼或者肚子疼。
田涼看到郭芙在護士隊伍裡,也跟着喊自己的肚子疼。大面積的肚子疼把船上優哉遊哉的河馬嚇得不輕――剛吃完飯就那麼多人肚子疼,不會是食物中毒吧,就是大面積腹瀉也不行啊,武力示威鬧成沿路拉肚子,這笑話可鬧大了。帶着藥箱親自登岸處理。
“你的肚子好得很。”河馬惱火的在田涼的肚子上拍了一下,這下他真得疼了。
這場肚子疼鬧劇很快結束了,全體繼續開拔,炊事車被重新拉裝船去,士兵們收拾好一切,包括用土把他們的糞便和丟下的垃圾全都埋好――衛生工作走到哪裡都不能忽視。
這200多人走在荒蕪的道路上,一路向着百圖港前進,天氣晴朗,士兵們在軍鼓的鼓點中前進,沿路偶然能遇到些農民和商販,有時候也會經過村落。看到他們軍容嚴整的走過,許多人都會看熱鬧,但是沒有躲避的――穿越者的“仁義”之名看來已經傳遍了全縣的每個角落。
沿途村落的紳士族長們,爲了拉關係買平安的緣故,看到他們經過,都會派人來拜訪,表示準備了茶水和糧食、雞鴨、豬肉之類的東西勞軍。席亞洲總是對他們說些話之後就讓滿頭大汗的長老們退下,但是並不接受任何禮物。這讓黃熊感覺匪夷所思――在他看來行軍不擾民、不搶劫已經是一等一的紀律嚴明軍隊了,連送上門的肉都不要?
他把這個念頭說給了遊老虎,對方哈哈大笑:“肉?你問問衛生隊肯不肯要吧。”
“爲什麼不肯要?”黃熊愕然,難道這羣澳洲人吃的肉是特別的?
“你在我們這的日子還短,以後自然就明白了。”
天色將晚的時候,部隊已經走完了路程的三分之二,明天就是進入山地行軍了。根據地圖判讀,百圖村離宿營地的直線距離不到15公里,席亞洲下令宿營,準備第二天的進攻。
“宿營!由各排士官生負責!”席亞洲下達命令。
隨部隊一起來軍政學校的士官生們被分配到各個排見習。實地觀察穿越者擔任的軍官是如何指揮管理部隊的。司令部裡也有幾名士官生。命令一下,他們立刻就忙碌起來。
宿營的訓練,在平時就進行過無數次,無論對於軍官、士官生還是士兵,都對自己要做的事情瞭然於胸。在選擇好宿營地之後,各排自行組織,在士官生們的協調下分配各自的工段和任務,按照操典挖掘波浪形的壕溝,用多餘的土堆砌成土壘,土壘上豎起了鐵絲網,營地的四角搭建起了木結構的塔樓。壕溝外面100米距離內的雜草和小樹被完全清理乾淨。
任何時候宿營都要先安排好防禦工事,這是古羅馬軍隊的宿營時的第一原則,同樣也是穿越者的軍隊遵循的原則。即使在他們擁有遠超這個時空的技術裝備和訓練的情況下也是如此。
士兵們砍來了木杆,揹包裡的油布雨衣兩件系在一起,就成了一個雙人帳篷,宿營是按照排分區的,每個區域之間有排水溝,有機動道路。根據預案,還明確了一旦發生緊急情況,各排需要機動到的位置,一切都佈置的井井有條。
看到這羣纔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屁孩士官生居然能把事情做得井井有條,黃熊咂舌――這點本事,他也不是沒有,但是那是多少年行伍積累下來的經驗――這羣士官生滿打滿算也纔在髡人這裡呆了二個月。雖然看起來還顯得有些稚嫩,但是黃熊相信假以時日,再見過幾次陣仗,這些小屁孩都會能成爲合格的軍官的。
他偷偷得找了個本排的士官生:“你從哪裡學來這套的?”
“首長們教得,還有這個――”小屁孩士官生從挎包裡摳出一本磨破了皮的書來:《步兵操典》。
“就看書?”
“首長們用這本書教得,上面可詳細了,怎麼挖戰壕,怎麼宿營,行軍的時候隊伍怎麼排列――”士官生一種極其崇拜的語氣談起這本步兵操典,說它“什麼都有”。
就是兵書麼!黃熊想,這不成了紙上談兵了?他雖然不認字,趙括的典故還是知道的。再回想起來,澳洲人的確是特別喜歡翻書,司令部裡雖然不許士兵進去,但他經過的時候也偷偷往裡面瞟過幾眼,裡面最多的東西是各種書冊和大紙卷,簡直就是文人的書房了。
澳洲人就準備看書打仗?這點實在讓他感到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