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惠文一時語塞,是啊,這些不都是鄭首長搞得制度麼,而且製藥廠長期是在幾位元老的監督下運行的,管理措施非常到位。從藥廠流失不能說不可能,但是難度會很大很大。
“制度再嚴密,總也有疏漏的地方。那以你看,如果有人要搞藥品,從哪個渠道搞最方便呢。”
“這個……”王亮心想這話問得不懷好意,雖說不過是閒磕牙,但是對面是元老身邊的秘書,自己不管說哪一家,哪個渠道,傳出去都是得罪人的事。
故而他很是小心的說道:“你要說渠道,每個渠道都可能。實在也不好說哪個渠道更容易搞到。畢竟他們的套路我們也不清楚是不是?”
虢惠文一怔,心想你還是我的芳草地同期同學呢,沒想到居然這麼滑頭!
知道對方已經有了戒心,再問也不會有什麼新內容。虢惠文心想反正藥廠也是最不可能的源頭,且等藥品提貨之後,再看具體的流向。
兩天之後,虢惠文、王亮和省港總醫院藥房的代表一起到貨運處提出了這批貨。虢惠文的此時的身份是鄭明姜的代表。因爲這批藥品是以她的名義以“特別用”的名義申請的,並不在藥廠的發貨計劃中。虢惠文手裡拿得便是她的授權提貨單。
三方覈對無誤,虢惠文拿出提貨單提走了貨物,然後和王亮簽字交接,至於藥品,則交由省港總醫院藥房保管。
虢惠文和王亮一路跟着藥房工作人員到了藥房。正要開封清點入庫,虢惠文卻攔住了藥房工作人員。對王亮道:“我們現在查覈吧!”
這是計劃中的一部分,這批特別用的藥物雖然並沒有做具體的標記,但是每一盒每一瓶的編號都有記錄。
藥品是裝在專用的標準包裝箱內的,他們檢查了封條,確保完好無損之後打開,又將其中的藥物隨機抽檢了若干瓶/盒,對照表格,確認無誤。這才點頭示意可以入庫了。
藥房工作人員隨即對藥品進行了清點登記入庫,最後報告:數量、種類和規格全部和發貨單對應無誤。
顯然,在運輸途中藥品並沒有出現流失狀況。那麼流失必然是出在使用終端了。
這個範圍可就大得去了。虢惠文思來想去,決定暫時先把目前的情況上報給鄭明姜。
三水的鄭明姜看到了虢惠文的報告,滿心的憂傷。
事是她挑出來的;支持元老院也給了。然而,時間一天天過去,她精心準備的PPT上時間線兩側卻依然光滑,沒什麼可寫的,只能安慰自己說,調查正在穩步進行中。
不論是派去惠州的調查組,還是在廣州接貨的虢惠文,都沒有給她提供什麼有用的材料。
要說唯一的進展,那就是作爲誘餌的藥物已經順利進入了省港總醫院的藥房,推翻了她的第一個估計:在航渡途中被人盜竊或者調包;那麼接下來就要看看有沒有人能從藥房裡施展什麼手段搞走藥物了。
有一點她基本上可以確定,那就是假藥販子們獲得的藥物不大可能是從自費醫療渠道獲取的。雖然任何人只要付得起診療費和藥費,又有對症的病情,憑大夫處方就能正大光明的從各家醫院或者民間藥房買走抗生素類藥物。但是這些藥物價格非常昂貴,留給假藥販子的利潤空間太小了。除非是遠販到江南、京師等地,否則這麼幹是掙不到幾個錢的。而且這類遠販的藥物特別注重“原汁原味”,講究的是外包裝什麼的一應完好。和現在這樣改頭換面不是一個路數。
要獲得超額的利潤,關鍵是要獲得“公費渠道”的藥品。在目前的雙軌制下,公費藥品的價格只有“商業渠道”的十分之一到五十分之一。這個利潤差已經大到了可以謀財害命的水平了。
殺頭的生意有人幹,虧本的生意沒人做。商業渠道這面不看也無所謂。關鍵之關鍵,還是在“公費渠道”上。
現在她能做得,一個是緊盯着新到的抗生素的動向――午木已經在醫院裡安插了若干人員,時刻注意藥房的藥品流向。一旦被記錄序列號的藥品發生流動,就即刻進行相應的追蹤。
另一面便是隻把更多的希望放在惠州這邊。
陸橙也算是老政保工作人員了。但是到了惠州並沒有什麼進展。
雖說元老院無所不能,但這句話有個前提,那就是元老院建立的新世界,擁有本時空一切勢力所不具備的強大力量,依託於這種代差,一個平平無奇的歸化民幹部在土着眼中也足以無所不能。離開元老院單幹,那麼複雜的大明社會立刻便能用事實教育你,什麼叫“百無一用是書生”。
鄭明姜現在覺得自己比單幹強不到哪裡去。惠州不是元老院深耕細作的勢力範圍,政保、警察、甚至稅務人員調查依賴的很多手段、工具、線人、體系,這裡都沒有。至於對手,更是一無所知,元老院和大明的隔閡之深加重了調查的難度,就像舊時空着名的笑話一樣,美國培養了一個黑人間諜去俄羅斯,然而一下飛機就被識破了。除了這種敵暗我明之外,元老院怕也是個篩子,幕後黑手不說完全掌握元老院的動向,起碼也是有各種途徑打探消息的,連大規模的抗生素都能被倒賣,又何況區區言語呢?
算了,等這事回去還是老老實實做我的學術權威去。鄭明姜內心暗暗吐槽,扯開了鄭逍餘發來的一封加急電報。
打開電報一看,原本還愁眉苦臉的鄭明姜“龍顏大悅”。爲什麼呢?鄭逍餘這裡居然有人“送上門來”。
鄭逍餘目前負責着整個惠州府的醫藥衛生和防疫工作,包括設在各縣的衛生所。自然也掌握着藥品的分配渠道。
他在電報中說,有一位本地藥鋪老闆以“開設新式診所”的名義和他聯繫上了。因爲開設“新式診所”就牽扯到大夫資格人證和管控藥品處方權的問題。而這兩者的門檻是非常高的。按照衛生部門的規定,大夫至少要在臨高或者廣州的衛生職業學校接受爲其一年的全科大夫培訓,才能獲得開業資格,同時獲得處方權。而這個處方權的權限也是相當低的,很多管控藥品不能開,診所本身也不能進藥,患者必須持處方向有管控藥品銷售許可證的藥店去開藥。
惠州這裡有管控藥品銷售許可證的藥店只有一家,那就是設在惠州府城內的潤世堂惠州分號。
所以這位老闆的目的,除了談開設“新式診所”之外,言下之意便是也想獲得管控藥品的銷售許可證。並且暗示鄭逍餘,可以給他和相關人員“乾股”。爲了表示誠意,已經饋贈給他五十元。
“五十元,好大的手面!”鄭明姜心想,這老闆是下了血本了!
鄭逍餘的想法是,相通過此人,設法營造自己“貪財”的形象,這樣的話,即使老闆和假藥團伙沒有關係,假藥團伙也很可能會認爲他是“可以買通”的對象,而來主動勾搭自己。從而實現打入敵人內部的企圖。
這倒是個好機會。鄭明姜心想。只要鄭逍餘“落水”的消息一傳出去,藥商藥販之間都是通着氣的,很有可能便會把假藥集團的人員吸引過來。
自己要做得,則是在廣州這邊掀起一陣“稽查藥品賬目”的大浪,聲勢搞得越大越好,這麼一來,其供貨渠道會出於謹慎而減少活動,假藥集團就會急於尋找新的供應渠道……
鄭明在電報的尾部做了批註:“同意,注意安全。”
調查組移師到了博羅之後,立刻在藥市展開行動,佈置下多個眼線。對所有宣稱有澳洲神藥銷售的藥鋪、藥攤和個人進行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監視。力圖找到上家來。
原本寄予很大的希望的爐石散的源頭萬春全,進過秘密調查之後卻得到了令人失望的結果:原來這萬春全銷售爐石散已經好好幾十年了,是該店的“祖傳秘方”。也就是說,這爐石散並不是什麼突然冒出來的假藥,而是一個存在了很多年的傳統中成藥。調查組人員分批多次買入爐石散回來分析,證明這藥就是普通的中成藥,完全不含化合物成分。
陸橙召開會議分析情況,大家認爲,很有可能是製假者盜用了爐石散的名義。手法很可能是從萬春全大量購入原藥,再和磺胺等抗生素粉末進行混合,然後進行銷售,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
陸橙決定:加強對萬春全的監控,特別是大宗的爐石散的交易的貨物去向。製假者既然要大量生產假藥,進貨數量絕對不會少,跟着大宗爐石散的去向,就能找到製假工場的所在地。
“不知道老袁現在到了沒有。”
袁舒知比調查組早出發幾日,按理說這會應該已經到博羅了。陸橙雖然對這個老油子調查員多少有些鄙夷,但是他暗中調查的話說不定真能查到些什麼有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