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確搞不太懂元老院到底怎麼回事,剛到臨高的時候,經常聽人提到“文主席”,她以爲那大約就是澳洲人的“皇上”,不過後來又聽說澳洲人是大宋後裔――大宋後裔她是知道的,必然姓趙。所以文主席斷然不是皇上。
再後來,在培訓班的宿舍夜談的時候聽夥伴們說過這主席的位置是輪流坐的,元老們哪個都能坐,不分男女。
如此說來這張首長讓一個孩子隨自己姓張,王首長自然也不敢死命反對。南婉兒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對元老院又多了一層理解。
不過張筱奇可沒這麼深的政治理解,在舊時空她就和老公商量好了老二姓張,沒想時空穿越之後懷了一對雙胞胎,高興之餘他們兩口子決定還是按照之前約定兩個孩子都姓張。但是等到孩子“上戶口”,是在那個什麼“紋章院”登記的時候,蕭主任卻委婉含蓄的提了點建議。因爲王暮清是舊時空出生的“未成年元老”所以自帶席位,那麼他們二人仍舊還有兩個席位可以傳承,考慮到新時空的社會現實,兩個孩子一個姓張一個姓王分別繼承兩人席位會更加合適。孩子起名牽扯到政治問題這讓王企益兩口子始料未及,和幾個要好的朋友以及程棟這位最接近核心的高層商量後,決定聽從蕭主任安排,兩個孩子分別隨兩個人的姓。
“這有什麼好作假的。我之前跟馬首長和姬首長都說過了,他們也說婚姻法裡明確寫了孩子可以從父姓也可以從母姓。沒什麼天經地義的事。”張筱奇放下懷裡的孩子,“念念你也下來自己走,把你姨姨都累到了。要我說,婉兒,鄭首長跟咱們提的那個董小姐活的就很明白,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目標。你之前是侍候師父同門,下半輩子嫁了人再侍候男人侍候公婆侍候孩子。這一輩子過的有什麼意思?對不對?……那個咱們沒走錯吧。”
“沒有,姐,前面左拐就是董家鋪子了。”南婉兒不敢接這種話,在她看來,張元老說什麼“瘋話”都不要緊――她是元老,自己可別跟着瞎起鬨。對景起來自己這種人就是第一個倒黴的。
張筱奇一行四人慢慢悠悠逛到董家鋪子的時候,門外的煎餅攤前已經排起了隊伍。擠擠挨挨的人流,小小的冒着熱氣的攤位,撲鼻的麪食的焦香、有些殘破的屋檐還有身邊的喧鬧無不讓她覺得似乎回到了舊時空自家樓下的早餐點,一時興起,拉着南婉兒排在了隊尾。
“姐,屋裡有空,聽他們說可以直接去坐點了吃一樣的,排隊都是買了就走的。”南婉兒在來之前就跟前期到廣州的同事做過功課了。
“沒事沒事,要的就是這種感覺。我以前爲了吃幾個串排的比這長多了。要不你帶着念念她們先去找地方,我排着。”
“她們肯定不去,我和您一起吧。”南婉兒有時候實在不能理解這些首長的做派。要說厲害呢真厲害,傳說在剛到臨高的時候縣裡組織人馬去攻打,這些首長無論男女老少都殺過很多人,又把個貧瘠偏僻小縣治理的井井有條……堪稱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國。但擱在平時,又一副沒做過上人的樣子,什麼事情喜歡親爲不說,還時不時的還要和老百姓攪在一起。
自己這個姐姐管着全海南和廣東的錢,別說出門前呼後擁帶着丫鬟僕役了,連轎子都沒坐過幾次。單就這個吃,南婉兒記得以前在山上侍候師父們,一般日子也總有幾樣精緻的小碟小盞,若是家裡有錢的或是“紅人”,那更要講究些。,哪像張筱奇這種從臨高開始就喜歡鑽各種破破爛爛的小店甚至是在路邊攤找吃的,有幾次身邊坐的全是光膀子的男人,害的自己壓根不敢擡頭。但對於張筱奇來說這纔是最喜歡的“覓食”方式,就跟舊時空的時候一樣。當然在和老公吵過幾次以及時部長他們各種圖片說明的恐嚇下,她還是很爲難的把覓食範圍縮小了很多,畢竟食品衛生這個概念不是三年五年就能在羣衆腦子裡建立起來的,爲了一口吃的不慎丟掉小命還是很容易的。
張筱奇打量着這不起眼的鋪子,這董家母女兩還真是能幹!不過董家鋪子能火起來,在張筱奇看來主要是因爲集舊時空各種八卦大成。這一呢,董小姐是一個人,一個未出閣的黃花閨女自己操持鋪子,這便是頭一份。刨去澳洲人的那些地方,整個大明有幾人?要知道當年卓文君當壚賣酒還有司馬相如陪着不是;再一個呢,董小姐那個便宜爹可是個知府,不管怎麼說,頂着一個知府小姐的名頭開鋪子做生意,恐怕是個人都要來看看;還有,這董小姐母女二人不僅在髡賊破城進家之後全須全尾的活下來了,還要回了自家的細軟!髡賊是什麼東西?這不是貓嘴摳食,這是虎口奪食!這母女二人恐怕和這廣州城裡說一不二的文刀首長也是很有些瓜葛的。最後,聽聞這董小姐卻不安分,和那個巡警李子玉又眉來目往,而這李子玉父輩又是纂明官軍,文刀首長知道禁臠被人惦記了又該如何發作?
這些八卦組合起來的流言蜚語,若是在元老院沒進城前,足夠可以叫董家母女自盡。不過現在廣州換了天,穿着露腿裙子的女髡滿地跑,這點八卦也就沒什麼大的殺傷力了。
不過今天張筱奇來董家鋪子可沒一點八卦心。作爲一個來自山東的吃貨,在臨高的這些日子她簡直太懷念以前大油重鹽的味道了。現在好容易在廣州有了這麼一家山東口味的鋪子,聽那些山東歸化民和其他元老評價味道還說的過去,豈有不去之理。再說鄭尚潔老早就提到過這個新時空“董小姐”如何特立獨行,就算是在元老圈裡也是有些知名度的,尤其是知道她居然叫董明璫的時候,某些男性元老惡趣味明顯飆升。
張筱奇和南婉兒排在隊尾的舉動讓隊伍有了輕輕的騷動。兩人按照規定沒有穿財稅局制服而是穿了最普通不過的歸化民幹部裝,但兩個人明顯比旁人高大豐滿的身形還是吸引了很多目光,尤其是兩個瓷娃娃一樣的雙生小丫頭乖乖的跟在媽媽身後排隊的樣子更是顯眼。好在澳宋在廣州建政也近一年,廣州市民尤其是在這裡排隊的歸化民們已經有了基本的規矩常識,最多轉頭多看兩眼並沒出什麼幺蛾子。
董祥接過蘭兒遞過的刷子手腳麻利的把鏊子面整個刷了一圈,這是董小姐專門的交代的,說是澳宋規定凡是入口的東西都必須乾淨,街面上有專門的衛生警察檢查。藉由鼠疫的原因,廣州在公共衛生管理上反倒比臨高更進一步了。等鏊子上水稍幹,董祥左手抄起勺子往雜糧糊糊裡一挖,按照逆時針方向把糊糊均勻的澆在鏊子上,同時右手拿着薄竹做的抹片把糊糊擀勻,等煎餅一成型就刷上底料把菜盆裡蘭兒調好切妥的菜絲攤在上面用抹片輕壓加熱。
“你這是菜煎餅麼?你們還會做這個?”董祥正準備挑起煎餅摺疊,對面站着的人突然問道。他擡頭看了看這個女人,好像和自己差不多高,眼睛很大卻又跟紅毛人一樣是凹進去的,怎麼看怎麼不像本地女子,莫非是個首長?
“客官您真是好見識,這就是我家小姐老家的菜煎餅。”相比老實木訥的董祥,從小侍候人的蘭兒伶俐的多,雖然她也沒確定眼前這個帶着孩子的女人什麼來頭,不過從神態談吐她仍看的出來不是一般人。
“哦,我以爲你們只做煎餅果子呢。”張筱奇兩眼放光,大閨女走的時候還沒說這裡有菜煎餅,看來這董小姐思路很開嘛。
“我們也是這個月纔開始的,小姐說這個菜多,肚子小的頂得上一頓飯了。這位夫人您要幾個皮的,要不要加雞蛋?”
“兩個皮的,一個蛋,”張筱奇熟門熟路,看着裝着各色蔬菜絲的大瓷盤,遺憾的發現本時空的蔬菜品種還是少了些,特別是對她來說菜煎餅裡最重要的蔬菜:土豆,不見蹤影。
土豆眼下只有在濟州島種植,出了濟州島,到海南就是“元老院特供”了。至於另一樣張筱奇必放的蔬菜:胡蘿蔔,這裡也不見蹤影。
葷腥倒是比舊時空的煎餅攤多了些,當然火腿腸之類的東西是沒有的,但是必備的豬頭肉不少,還有各種滷下水的,看得出動了不少腦筋。
她點了三四樣蔬菜,沒要肉食,又吩咐“多加辣醬!”讓周圍的人爲之側目――辣椒本身傳入大明還不長,種植食用的地方不多。至於廣州的辣椒醬更是澳洲人一手傳入的,一般人尚不習慣,更遑論“多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