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安德簡單的佈置了下任務:首長決心、敵情和具體的實施方案。根據地圖上的標註這一區域有一個相當規模的流民聚居區,在方圓五平方公里內大概有四五十處窩棚。估計在這這一區域裡生活的人口不會少於一百人。
十個人在這麼大一塊地形複雜的區域裡抓一百個人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他們有兩個優勢,首先是黃安德清楚每個窩棚的具體位置和最佳的抵達路線;其次每個窩棚彼此的之間的距離至少在二三百米以上,而且之間有許多丘陵、雜木林和蒿草間隔,只要動作迅速保持安靜就能逐個進行抓捕。
班組隨後商量了行動路線,決定在行動區域較爲中心又隱蔽的地點設置臨時關押點,抓獲多人之後再一起押送回來,免得來回奔波浪費時間和體力。又對聯絡方式、行動信號進行了反覆覈對,直到確保每個人都瞭然於胸。
“好了,出發!”
抓捕行動持續了二天時間,黃安德圓滿的完成了任務。抓獲流民一百多名,繳獲生產資料、糧食一批。
王瑞相關照將人和物全部送往百仞城發落。被捕獲的流民睜着驚恐而茫然的眼睛,捆成十個一串的縱隊被帶走了。至於他們已經開墾出來的小片田地因爲過於分散,道路不便一律放棄拋荒。
從符有三家沒收來的土地,鄔德指示以先佃給符不二耕種以免拋荒,收成按照公四民六分配。
博鋪港外,瓊州海峽。
“這裡是博鋪?”話語中透露出驚訝。
問話的人年約四十,麪皮黝黑皸裂,顯然是多年飽受海風吹拂的結果。一雙眼睛很是有神。他站在一艘瓊州海峽裡常見的雙桅漁船的甲板上,注視着遠處的博鋪港。
“是,大人。”旁邊的人小聲而恭敬的回答道。
“你又忘了!”被叫做大人的中年人不滿的斥責道。
“是,是,老爺。”
“有叫漁民老爺的麼?”中年人對手下繞不過彎來很是不滿,“叫我當家的。”說着從裝魚蝦的簍子下面模出一隻竹筒,打開,裡面滑出一件黑色的器物來。這是在當時中國最稀罕的玩意之一――只荷蘭製造的單筒望遠鏡。是從澳門的葡萄牙人手裡買來得。只有廣東福建沿海的少數將領佔了近水樓臺的光,纔有了這件稀罕物。要知道這東西就是在歐洲也剛剛發明出來不到20年。
中年人把千里鏡湊到眼前,按照紅毛人的教他的法子閉起一隻眼睛,緩緩的抽動鏡筒,視野漸漸清晰起來,立刻顫抖了一下:他看到了臨高角堤岸上的炮臺。
這座炮臺當然不是大明的軍隊修得。這點中年人很清楚,他仔細的看了看,這座炮臺的樣式和普通的炮臺不一樣,倒和孫元化大人倡導的“西法墩臺”有幾分相似。看來這傳言果然是真得了!
這個手拿望遠鏡的人,正是穿越集團的軍部、情報部門每天都會提到的一個人:大明廣東瓊崖陸路等處兼管白沙水寨海防參將署都指揮僉事湯允文。
從這長長的頭銜就知道,此人是大明在海南島的最高駐軍長官,海南島上的明朝水陸駐軍都歸他掌握。穿越集團和大明政府的第一仗十有八九是要和他的部下開打的。
穿越集團的到來,湯允文知道的並不晚。D日當天,烽燧上就向他報告:臨高的烽火臺告警,有海盜入侵。這不算什麼新鮮事:這一帶海盜入侵是家常便飯,以駐軍的力量無力一一採取應對措施,採用的無非是“緊守營寨城池,待賊自去”的策略。故而沒有引起他太大的重視。十多天後他收到了臨高縣衙的求救信,宣稱有一股“海外巨渠”登陸臨高了,目前正在臨高築營,有“長踞不去”之意,請他速速發兵驅逐。
以他的職責所在,這樣的求救信自然是應該派人去實地查勘一番,再決定是否出兵。但是湯允文面對的局面實在讓他無法輕易出兵。
湯允文的名頭很大,理論上全海南島的水陸駐軍連募兵加衛所統歸他指揮,實際真正能隨時可動用作戰的主力部隊僅有二千多人。主要是水軍。駐紮在海口千戶所的白沙水寨。實際上,“白沙水寨海防參將”纔是他真正的職權所在。能用來打仗的也就是這點人馬而已。
至於島上到處分駐的衛所軍,除了勉強用來“撫黎”之外,沒有任何作用。
不到三千人的水軍部隊,還要派出相當一部分分駐在全島會昌、常寧、羊角等處進行海上巡邏。而他們要面對的是卻是空前的海防壓力。明末的廣東洋麪上充斥着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海盜,有職業化的海盜,有亦商亦盜,也有沿海漁民客串的。西洋人也不時出沒來助興,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英國人和荷蘭人一邊貿易一邊搶劫,伺機還想在這裡尋找一個落腳點。
所謂蚤多不癢,債多不愁。湯允文面對這樣四處生煙,處處起火的海防局面已經完全麻木了。無論吳明晉如何的來信哀求,把情況說得如何的嚴重――湯允文一概不爲其所動。
他做出的姿態是派遣了二艘巡船去博鋪查看――原本這是海防的制度,瓊州西路的海上巡防,每四天就要到一次臨高洋麪,但是近些年錢糧異常困難,軍餉從來就沒有發足過――不打仗還勉強能維持。但是水師花費很大,船艦需要修理、更換;平時即使不打仗也需要補充海損船隻,一艘船的開銷比幾十個上百個小兵的命要費得多。湯允文不但多年沒得到過新船,連每年修船的公費也常遭到剋扣,爲了保證萬一作戰的時候能有船可用,他只好儘量縮減平日裡的出海次數,結果就是巡防制度完全徒具形式了。
湯允文只能指望自己的巡船的出現能夠嚇退海賊――要是對方勢力大,不把自己的兩條船放在眼裡他也無可奈何。正如這些年來他也無可奈何諸彩老、鍾凌秀,最近無可奈何劉香一樣。
巡船回來之後帶隊的千總卻象是飽受了驚嚇的模樣,面色發白語無倫次的說道,博鋪灣裡來了一條“象城牆那麼高的大鐵船”。別說官軍的戰船,連這一帶海面上最大的紅毛人的“夾板船”和它相比都象小舢板一樣。
湯允文不信,再三盤問,手下指天罰咒,做了無比肯定的答覆之後,又派手下的親信將領前去探視。同樣臉色發白的親信回來說消息確實。這讓他吃驚非小――對方有如此之大的船隻,豈不是在這廣東洋麪上縱橫無敵了?這股海外來客顯然不是他已經相當熟悉的了紅毛人或者佛朗機人了。也不會是單純是來搶劫――臨高這地方有什麼財貨值得他們開着如此的巨舶來搶劫的?
湯允文陷入了兩難的境地,照他的職責來說,不管這夥人打算到大明來幹什麼,這樣私自駐泊,還在岸上駐營已是大大的不妥。自己應該即刻發兵去臨高將這夥海外來客驅離。但是要出兵,別得不說,這一路的開拔作戰糧餉費用誰出?指望廣東藩庫是沒戲,自從天啓末年魏忠賢將廣東藩庫積存的三十多萬銀子調運到京師用作大工之後,藩庫裡就是一貧如洗了;至於瓊州府,那是肯定拿不出這筆錢糧的,臨高就更不用指望了。
沒有錢就不能打仗。就算有錢去打仗,他也根本沒把握打贏。這麼高大的鐵船該如何對付?以他以往對付西洋大船的經驗,對手船隻高大,大炮射程又遠,不論遠跳幫炮戰明軍都佔不了便宜,多半以火攻船作爲主要作戰手段,往往能收到很好的效果。現在對手卻是艘水火不侵的鐵船,這該如何是好?
無奈之下中只好請教幕僚可有對策?幕僚們七嘴八舌,有人說派遣勇士,乘夜用爬鎖登船,也有人提議制數十個特大“混江龍”(原始水雷),派小船潛入港灣內施放……說得起勁的,內中一個幕僚道:“諸位獻得都是破敵之策,只是請問:糧在哪裡?餉又在何處?”
簽押房裡頓時安靜下來。衆幕僚面面相覷。這纔是關鍵問題。
“現今的對策,戰是下下策。”說話的人姓蔣,名有齡,舉人出身,是個官場老混子。
蔣若齡的提議是:出兵是萬萬不可的,錢糧固然是一方面――對手有巨船,實力必然非同小可,貿然出兵,十之八九是要敗仗的。
打了敗仗是很難交待的。只要不打仗,也就不存在打敗仗的問題了。
至於海盜登陸搶劫這種事情,在廣東福建沿海差不多每天都有,根本不算什麼大事。只要臨高縣城不陷落,不管有沒有大鐵船,就是尋常的海寇登陸搶劫。
反正這種和稀泥瞞上不瞞下的法子已經用了不是一天二天了。大家說來說去還是覺得這個對策最爲妥當,於是湯允文就乾脆來了個裝聾作啞,視若不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