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當然說的過去。果真財神爺,比又摳門毛病又多的衛生委強多了。”
“不止你們一家,據說鄭首長,你知道吧就是管工商聯的那位,還有廣州和香山奧碼頭上的海關,衛生委都有……”
張筱奇最早計劃的代收代繳/委託代徵方案很順利的把財稅局從包稅制的困境中解脫了出來,但後來就沒了下文,直到二季度纔開始逐步實施。這固然是因爲方案需要細化然而更重要的是經過摸排他們發現廣州的實際情況比他們原本想象中的最差還差。財稅局三人在考慮到自己手下規劃民幹部數量和質量後,確定了“抓大抓整抓容易”的思路。
所謂“抓大”就是把城裡的大戶作爲主要徵收對象;“抓整”就是藉助打掉牙行後在政府組織下新形成的批發市場直接進行大宗貨物徵稅,這部分稅款徵收委託給鄭尚潔的工商聯去做,每個市場財稅局派兩人輪流常駐負責管理監督和接受舉報,同樣的由海關對出口貨物代徵稅款。年度末財稅局按照代徵稅款總額的5%從自己辦公經費裡劃撥手續費至各代徵單位。
對於定額覈定繳稅的納稅人,則按照“抓容易”的思路把他們歸爲兩類,其中2級定額納稅人基本都是介於大戶和小戶之間的中間階層,這部分商戶經營行業比較單一,整體實力與真正大戶差距也比較大,無獨立建賬能力或能力低下,但一般有比較穩定的營業收入和價值不低的固定資產。針對這種情況,王企益認爲應該分別按照營業稅和財產稅覈定定額,並要求他們自行前往大廳申報納稅以方便財稅局加強日常管理。
1級的納稅人可以說是商業圈中的最底層了,營業收入大多僅限於維持生計,固定資產更不值一提,但數量巨大。類似後世的個體戶,“夫妻老婆店”。這類的店鋪的經營狀況不定,開停頻繁,不要說具體的經營情況,就是確切的掌握數量都是個難題。
在王企益眼裡這些小蒼蠅是用來解決社會問題的,向這些人徵稅成本遠遠高於收益,“蒼蠅腿上刮肉”得不償失。
可是包括劉翔在內的大部分元老又認爲稅收不僅是錢的問題還代表着一個國家的統治權,向誰繳稅是個大是大非關係民心的問題,於是妥協下來確定這些1級納稅人只象徵性的繳納稅款。
按照財稅局幾位商量下來的決定:這個稅率要低到負擔微乎其微的程度,促使納稅戶主動交稅,減少稅務部門的查覈徵收成本。
稅款定額是分行業的一刀切,每個行業覈定一個包含所有稅種(其實只有營業稅和財產稅)的總定額,該行業所有1級商戶都按照個定額繳納稅款。定額比照該行業平均營收和資產總額略低的原則確定(比如董家鋪子這種餐飲行業就是每年1元定額,相當於廣州公務員每月的基本工資)。然後由工商聯和財稅局出面,按照行業劃分,每個行業指定一戶代收代繳納稅人負責稅款代收工作。
對於有在批發市場繳納過稅款的定額納稅人,准許其進行稅款抵扣。基本原則是,如其在批發環節營業額未超過現定級營業額的上限則按照先徵後返模式,在繳納當期定額稅款後向財稅局提供批發市場管理處出具的代收代繳完稅憑證申請抵退稅款。考慮到新時空高額的拆借利息,張筱奇規定財稅局徵稅大廳應在收到申請後的三日(非三個工作日)內完成審覈退稅,或者經由納稅人同意抵扣次期稅款。對於在批發環節營業額超過現定級營業額上限的納稅人,則由稅款覈定處和管理處聯合實地巡查,連續兩個申報期均超過上限,上調其定級等級或改變徵收方式。
李子玉面帶微笑的聽着曾卷喋喋不休的介紹,一股寒氣卻從腳底升了起來。他自入警以來,從巡街到破案,再到臨高去進修,最深的感觸便是元老院的“無所不能”,這種無所不能不僅體現在他們的“奇技淫巧”上――這不算什麼,更多的是他們掌控一切的強烈慾望。關鍵是,他們不但有這個慾望,還有無窮無盡的“策略”――在元老院面前,似乎沒什麼難以應付的局面。
身爲元老院的爪牙,他既時刻爲這個體制而自豪,又常常會身不由己的膽戰心驚。
張毓公司裡的的事情是“例行公事”。所以張毓對這兩個“老友”的到來把握的分寸十足,從頭到尾沒有半句“兄弟”“老友”之類的稱呼,只是按照常用招呼公職人員的客氣稱呼,更沒說半句私話――該說得,前幾天都說過了,張毓現在心裡有底,自然也不怕。他按照曾卷叮囑過的,問一答一,實話實說。很快就把手續都辦完了。
最後,他原想追問一句:“那土地合同怎麼辦?”這件事是他的心病,如果交易徹底作廢,他還得重新去尋地――這可不是三兩天就能辦成的!而在臨高訂的機器可是不等人的,更別說還機器要安裝、要調試,工人還得培訓,聯勤的訂單上的日子雖說寬鬆,一旦要延遲交貨他還得賠款。
任何一環上出了延誤,他都有傾家蕩產的可能。然而遲疑再三他還是沒問出口――這事情曾卷沒和他交待過,大約已經有了安排,自己多問了說不定會惹來什麼麻煩。反正有阿卷照應,他信得過!
廣州財稅局副局長辦公室裡的燈火通明,王企益正在閱讀剛剛送來的“風俗業”的基本情況調查報告,爲接下來的“花捐”徵收做準備。
“報告!”
“請進!……哦,曾隊長啊。”
“報告王局長,您安排的事情已經處理完畢。張記同意廢止合同,待重籤合同後補繳稅金。張家老店和其他商戶簽訂的補充合同也通知他們一併廢止了。”
“哦,他們沒什麼情緒?”
張毓家雖然不是體系內的歸化民,卻是洪元老重點提攜,廣州工商聯豎爲典型的“合作者”,在具體執行上王局長還是要注重方式方法的。
“沒有,張毓和他父親都非常配合,全力支持我們財稅局工作。只是他們想知道什麼時候纔可以重籤合同,張記已從臨高訂購了大批設備機器,沒有土地就無法開工建設廠房。而且他們還接了聯勤的大量訂單……”
“這個疑問很合理,他這應該是壓了很大一大筆錢在這上面,貸款的利息也夠他受的。不過不用擔心,貴人聚那邊暫時還不會動,姚隊長今天去下達完處罰決定通知書後再給他幾天消停日子,我們該尋摸條大魚了。你知會張記抓緊這幾天把合同重籤稅款補齊。土地交易還是有效的。”
“是!”
“行了,你回去吧,記得把今天的事寫個日誌。”
……
“報告”
“請進”
“報告首長,今天對貴人聚下達處罰通知一事順利完成,沒有遇到阻撓,當事人非常配合。彙報完畢!”
“咳咳……姚隊長,你別總這麼端着架子,放鬆點。”
“是!”
“……………………”
“王首長,還有件事我覺得應該彙報一下。”
“你說”
“今天回來路上,和我同去的警察局的田隊說他家和這貴人聚的羅掌櫃是拐着彎的親戚,他說這貴人聚其實根本算不得是羅家的。這羅老爺子在世的時候就投效了樑家,現在這個羅志祥根本就是紈絝。貴人聚能到今日全是靠了廖師爺打理。”
“這麼說這個廖師爺倒是個忠厚之人。”
“怪就怪在這裡,這個廖師爺並不是貴人聚的老人,而是前些年羅老爺子過世之後突然到羅家的,而且一進到羅家就成了說一不二的角,說是真正的掌櫃也不爲過。”
“有意思,有意思。”王企益從辦公桌後面站起來,漫不經心的走到姚玉蘭身邊。
“我覺得這個廖師爺,他,他的身上大有文章”,王企益站的太近了,姚玉蘭似乎都能聽到他的心跳聲,她不敢擡頭只能保持目視前方的樣子,眼睛正好落在王企益的領口上,不知道爲什麼臉開始發燙,說話也有些不利索了。
“嗯,作爲政保幹部你這個判斷很有職業素養,我們拭目以待吧。”王企益不鹹不淡的說着從姚玉蘭面前走開。就在姚玉蘭要長舒一口氣的時候,突然感覺肩膀被人不輕不重的拍了三下。
“我家大閨女的事情,多謝你幫忙了。不過以後還是要先幹好本職工作。”王企益冷不丁地從背後俯下身子,貼着姚玉蘭的耳朵輕輕說道。
“是!爲元老……是!王首長!”
“行,你回去吧。記得寫工作日誌。”
送走姚玉蘭,王企益又慢慢踱回辦公桌後面,一屁股躺進椅子裡。他對着太陽擡起左手,握拳,又放開,再握拳,再放開。突然狠命的把左手往桌子上砸了三下。“拍,拍,你拍個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