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隊天黑之後出發,急行軍一夜,進入了抱龐山區隱蔽。白天休息一整天之後,晚上繼續行軍,藉助完備的地圖和夜視器材,在早晨突然抵達了黨那門的山寨。
山寨矗立在一座小土山上,四周有堅固石木混合的牆壁和敵樓,設防的水平還不錯,能夠抵禦一般的攻擊。
從望遠鏡裡看出去的山寨周邊的地形地貌並不險峻卻相當的複雜。山寨的地形易守難攻固然好,但是一旦被圍也就很難突圍出去,所以土匪的山寨一般不會修在特別險峻的絕路上,以能夠在不利情況下能夠迅速逃走爲上。如果他們浩浩蕩蕩而來,黨那門完全有時間退出山寨,利用這裡的地形四散而逃。但是現在,何鳴已經指揮部隊在天亮前迅速搶佔了山寨附近的三條主要出入通道,封鎖了逃跑的道路――這都要歸功於現代地圖和夜視器材的功勞。
“部隊已經全部抵達預定地點,正在構築工事!”見習參謀彙報道。
“命令各部隊注意觀察敵人動向。”何鳴放下望遠鏡,看了一眼地圖。這裡能夠逃走的出入通道都安排了部隊擔任阻擊任務。
“大家動作麻利點!”潘達催促着手下的工兵和分配給他的教育兵們。他們趴在地上,正費力的掘坑,埋設簡易的反步兵地雷。另一部分人則在用泥土修築射擊用的胸牆。
除了進山的主要道路之外,土匪可能逃走的三處道路,以大臺坡最難卡住,另外兩處都是山間小路,二十名士兵築起臨時的泥土和灌木的矮牆,用排槍加手榴彈就能擋住土匪。
但是大臺坡不是一條小路,它是一片寬闊的坡地,如果讓土匪衝過這個地方,他們就有無數的山路可以選擇了。
潘達別無選擇,只能在這塊開闊地上攔截土匪。
他的兵力僅次於指揮所直轄的部隊,有一個步兵排、一個工兵班和三十名“教育兵”。教育兵還沒有配上槍支,只有刺刀和臨時發給的長矛。搖旗吶喊,充充場面還成。
幸好他帶來了工兵的常用武器:地雷。
當然,這地雷不是大家所熟悉的任何一種。雖然有人每曰其名Claymore定向地雷,實際上是一種原始簡陋的反步兵定向雷。簡單的到不需要地雷的外殼。至於定向的角度也只有天知道。
全部的裝備就是一包黑火藥、導火索和一塊鐵板和一堆廢銅爛鐵。在路邊挖個淺坑,放上炸藥包,上面覆蓋一塊鐵板,作爲定向用,然後再堆上一層可以讓人頭破血流的各種碎塊。當然了,眼下凡是金屬都是戰略物資,所以潘達背來的地雷裡是沒有鐵板的,乃是硬木的木板,根據測試結果,至於充當霰彈用的廢銅爛鐵則由碎石作爲替代――這些碎石都是從採石場精心挑選出來的,大小基本一致。
每個可以逃跑的路口,潘達的工兵們都在埋設這種土地雷。原本引爆地雷只能用導火索,很難掌握髮火時間,而敷設導火索既要隱蔽又能保證發火可靠是個難點。自從化工部門搞出白磷、紅磷之後,拉火管這一技術問題終於得以克服――雖然這一技術主要是便捷了炮兵的發射,但是工兵也享受到了這一改進的好處。
整個大臺坡的寬度大約在60米左右,每個定向雷大概可以覆蓋5~6米距離。潘達在整個坡地上設置了交叉設置三組地雷,每組十五個。
“大家聽我的口令,把標尺定在100米。”楊增對他手下的士兵佈置着戰鬥方案,“我們採用二排隊,按口令進行齊射。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士兵們齊聲答道。
“好,全體上刺刀!”
士兵們從皮鞘裡拔出雪亮的刺刀,裝上。楊增檢查了一遍士兵們的刺刀、槍支和彈藥,又和排在後面的教育兵們說了幾句話。第一次上戰場的新兵都有點發抖,長矛都不知道怎麼拿了。
楊增說了幾句鼓勵人心的話,他雖然談不上有什麼行伍經驗,也知道緊急關頭是指望不了他們的。還得靠老兵――所謂老兵也不過是多訓練了幾個月而已。戰鬥經驗就是海盜來襲的時候打過一次仗。有的人乾脆只是列過一次隊而已,連向海盜開火的機會都沒撈到。
看到潘首長指揮着拿鐵鍬的士兵在到處挖坑,楊增不由得感到心裡發虛,雖然他在軍官學習的時候已經知道了“地雷”這個玩意,但是到底有多少威力實在有些沒底。要是能給這裡配一門大炮的話可就高枕無憂了,他想。
潘達自己也沒多少底氣。他把各處的定向雷的拉火管、導火索和拉發繩子看了又看,還試驗性的空拉了幾次,確保拉動的時候沒有障礙,能夠有效的發火――能不能抵達住土匪們的猛衝,就看這“天女散花”到底有多少威力了。
如果土匪真得悍不畏死的敢於“豬突”,用血肉之軀踩地雷開出一條道路來,那麼潘達還有最後一招――擲彈筒。工兵們正在架設這種簡單的“小炮”。
這是機械部武器設計小組搞出來的一種廉價而簡單的武器,自從“手持式霰彈炮”發明之後,武器小組掀起了一陣設計一次性簡易支援武器的高潮,這種擲彈筒就是這一高潮下的產物。
鑄造鐵管,內裝火藥包,再裝一顆鑄鐵的四號彈――曾經讓新軍戰士膽戰心驚,造就了陸軍的第一個烈士的鏈球式手榴彈在去掉了拋索,在黑火藥的推進下能以65度角拋射到50米之外,不過精確度就只能說是拋射的方向大體不會錯。
四號彈上的起爆導火索在發射藥爆發的瞬間會被同時點燃――類似滑膛炮發射榴彈的點火的方式,不過榴彈的問題這裡也同樣存在――大概會有三分之一的四號彈不會被引爆。比起手工點火之後再甩出去引爆率要低得多。
“就算不爆,砸在人腦袋上也得開花,就算是打實心彈吧。”潘達對這種武器倒不怎麼挑剔。帶了二十個出來作爲試驗。
所有的彈藥都是預裝好的,發射口用蠟紙密封,尾部有一個用蠟封的點火口,發射的時候只要把拉火管塞進去拉發就可以。擲彈筒配有簡單的支架和底板,如果不怕炸膛的危險的話也可以手持發射。
這種擲彈筒理論上可以在戰場上再裝填,但是爲了安全起見,軍工部門建議部隊發射之後回收交回給工廠來複填。
如果最後一招也擋不住敵人,就只好靠步槍火力和肉搏戰了。雖然潘達有絕對的信心,職業軍人訓練出來的有着高度組織性和紀律性的步兵刺刀拼殺完全可以擊潰土匪,但是心裡還是不免有些戰戰兢兢的感覺。
剿匪部隊突然兵臨城下,讓早晨剛剛起牀的黨那門吃了一驚。他有自己的情報來源:知道這夥澳洲來的海盜們最近要清剿綠林。開始他沒當回事,畢竟山裡和海里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事,而且他控制下的“十三村”地區對這羣澳洲人也表示了臣服,該給得一樣不少,沒理由來打他的。
他爬上寨牆眺望,一里之外的山坡上,密密麻麻的正是穿着灰色緊身小號褂的澳洲人馬。一部分帶着鳥銃,一部分則是長矛,都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一時間看不出有多少人馬。
這樣一支人馬居然在夜裡山地行軍,無聲無息的來到了他的山寨下,想到這裡,他頓時膽寒了――澳洲人全副武裝的突然來到,必然不懷好意。他早聽說過澳洲人的火器十分厲害,大炮更是無堅不摧――死守山寨肯定要完。當下把手下的頭目們都叫來:
“大家不要亂!”他掃了一眼有些驚慌失措的頭目們――對方的人馬來得這樣突然隱秘,大大的震撼了匪徒們,“髡賊們火器厲害,我們不能和他們硬拼,準備‘流水’吧!”
“流水”就是分散逃逸到山中的各個秘營去窩着,等待風聲過去了再出來集結,是土匪們的常用伎倆。
“黨老大!”四大金剛之一趙海清道,“流水容易,可是寨子裡的女人、金銀和糧食……”
“管這個做什麼?”黨那門雖然不捨得,但是畢竟有大主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銀子和女人什麼時候要都有。小命沒了是個屁了!快走吧。”
衆頭目聽得有理,各自散開,曉諭衆匪準備“流水”,一時間寨中大亂,匪徒們不甘丟下錢財,紛紛把大錠的銀子、洋錢和珠寶塞在身上,每個人都塞得滿滿的,渾身鼓鼓囊囊的。黨那門心知不妙,但是已經亂了套的羣匪根本不理會他的命令。黨那門只好帶着自己的七八個親信,自行“流水”。
“點火!把山寨燒掉!”黨那門吩咐道。
“老大!”雖說知道這些東西肯定不是自己的了,但是把盤踞多年的老巢燒燬,幾個親信還是下不了手。
“別捨不得!”黨那門惡狠狠的啐了一口,“不燒,也是便宜了這幫髡賊的。燒光了,大家落個乾淨!”
其實黨那門心裡還存着個算盤,火一起來,爲了財貨糧食來得澳洲人就會急着去救火,顧不上來追殺他們了,大夥就容易逃出生天。
“起火了!起火了!”有人在指揮所喊道。
“敵人開始跑路了。”何鳴說着舉起了望遠鏡頃刻之間,只見寨門大開,望遠鏡裡,土匪們身背大包小包,拿着刀斧槍矛,分成多股向四面逃去。
何鳴注意着他們的方向,確認己方沒有漏掉的道路。
不一會,遠處響起了槍聲,在青山綠水間冒起來一股股白色的輕煙,頗爲好看。
“左面的山口上打響了!”
何鳴調整焦距望遠鏡想看看戰況,但是什麼也看不清,步槍發射時的大量煙霧遮擋住了戰場。
他皺了下眉,又把鏡頭轉向另外一處土匪突圍的山路,這裡的地勢稍微開闊些,煙霧很快會被風帶走,只見四五十個土匪,穿得鼓鼓囊囊的,揹着包裹正在往山口兩邊的坡地上衝,上面的陣地上不時噴射出白色的煙霧,中彈的土匪從山坡上滾下來,有的被打傷倒地,在地上拼命掙扎着。
“奇怪,他們穿着什麼鎧甲嗎?”何鳴感到奇怪,沒聽說過土匪有鎧甲的啊。
一個被打中的人在垂死的掙扎中,幾錠白花花的銀子從他撕破的衣服裡滾落下來。
原來鼓鼓囊囊的都是裝的財物。衆人恍然大悟。有人說:“真是人爲財死,帶這許多的累贅,逃命都不利索。不帶說不定還能跑出去。”
“未必――”剛有人反駁,只聽遠處就響起了爆炸聲。山口騰起了一片白色的煙霧,碎石泥土亂飛,隱隱約約的聽見有人在慘叫。這是土Claymore地雷被引爆了。
“引爆了!引爆了!”隨着身後參謀們興奮的聲音,定向地雷接二連三的被引爆了,望遠鏡裡已經看不到什麼了。何鳴放下望遠鏡,問:“山寨裡有新的動向嗎?”
“還沒有。火燒得很大。大概人都跑出來了吧。”
“命令一排,向山寨大門運動前進。伺機佔領山寨。不要急着救火。”何鳴命令道,“把大炮加強給他們。”當務之急是全殲土匪,山寨裡的財物有也好沒有也好,對大局已無大礙。
準備流水的土匪們從各個路口都被趕了回來,他們做夢也沒想到,敵人居然會在這些地方設下了埋伏,專等他們去衝。幾批企圖“流水”的土匪都在路口被打得頭破血流,死傷大半。許多人又往回跑了。
黨那門腦筋極快,知道現在猶豫更是死路一條,趕緊招呼大家:
“不要亂,把身上的銀子都丟下,有命有錢,大夥一起從大臺坡突出去!”
在他的反覆呼喊之下,身邊又集結起來了一百多人,一個個惶惶不可終日,都盯着黨那門,要他趕快拿出主意來。
(未完待續)